这边住的大多数都是老教授,平时也很少在学校待着,所以这边房子倒是不错,景色也可以,就是没见到什么人影。
除了他们三个,也就时不时地能见到一两个打扫附近的环卫阿姨在这里晃悠了。
本来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他们几个眼尖,还是很快地就在宿舍对面的人工湖里,发现了异样。
“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垃圾桶已经都干净了呀,这地上也没有狗屎之类的玩意,怎么会这么臭呢?”
蒋方义捏着鼻子,囔着嘴说道。
“是湖面上传来的。”
刑鸣使劲往湖的那边嗅了嗅,一阵风吹来,那股味道就更强烈了。
“是死鱼烂虾吗?这么大味儿啊。”
“小同志,你是警察哎,这味道——难道你就不觉得熟悉吗?”
刑鸣一边敲打着他的背,提醒着他,一边看向了眼睛深深望向湖岸对面的何为。
“是尸体,人的。”
说着,何为就自顾自地掏出了手机,给阙上闻打去了电话,顺便也知会了蔡局一声。
“老阙最近加班严重,你待会就等着他劈头盖脸给你一顿骂吧。”
“我更关心蔡局待会来了,我该怎么跟他说。”
话还没说上两句呢,何为就开始找寻起了去到那边的通道来,味道是从湖岸对面传来的,在这边肯定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的。
正摸着路呢,外头就紧随而来了一阵大大小小的叫喊声,看样子是冲着何为他们这边来的。
“谁呀?”
“应该是学校保卫室的吧,没事,或许是蔡局跟他们说的。”
“那你小子——岂不是又得站上风口浪尖了?”
刑鸣使劲拍了拍他的背,等着待会人近了些了,好看他的好戏呢。
“别担心,要死我也拉着你一块儿死!”
等人近了,他们才发现,来的不是学校保卫室的,而是一群年纪很大的老大爷老大妈,后边还跟着一个金丝边眼镜男,在那儿犹豫要不要开口插话呢。
一大帮人乌泱泱地就冲过来,他们几个都还没分清对面谁是谁呢,他们就自己开始七嘴八舌地介绍起来了。
“各位!我耳背,咱能不能一个一个地说,一个一个地来,行吗?”
这时候刚刚那个一直挤不到前头来的金丝眼镜男,趁机蛄蛹到了前面来,赶紧举手表示:“你们是警察吧?”
“是,你们这是——”
何为还疑惑呢,蔡局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些吧,学校的老教授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住户,他们是来反映问题的。”
“那你又是——”
“我是学校的会计,你好,警察叔叔。这帮人实在是太不讲理了,非说我们学校污染环境,要我们赔钱。”
“污染?这湖啊?”
眼见那帮人又要吵起来了,何为立马指了指自己背后那大水池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面前那些跑得红了脸的大爷大妈们。
何为刚问完,他们就坐不住了,好不容易压下来的声浪也随之再起,一浪高过一浪,谁都有话想说。
“大爷大娘!我们不是环境局的,我们是刑警队,这湖啊,也不是被污染了,这湖里有尸体,麻烦你们,先退出去。”转头他又捏着嗓子,看向了等在一旁的会计,“赶紧通知你们学校的领导,疏散周围的学生,我们怀疑湖里是有死人,不是湖水被污染了。”
那帮大爷大妈也顿时就不闹腾了,七嘴八舌地就开始跟着议论起来,蒋方义也赶紧配合着疏散人群。大多数听闻这个消息的人都走了,只有一个看着文质彬彬的老大爷,愣是站定在原地,不肯挪脚。
“大爷,麻烦您挪挪脚,去外面看会儿,行吗?”
大爷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走。
蒋方义只能转头询问起了何为的意见。
“大爷,我们真是警察,不是开玩笑的,警队的法医马上就来了,您先退出去,待会别看见脏东西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我早就看见过了。”
大爷一脸的坦然,甚至看向何为的眼神,还略带些不屑。
他这样子,也给何为气笑了,当即就招呼起了背后的蒋方义,想着他俩一起使劲儿,把大爷给先请出去再说。
没想到刚摸到他两个胳膊,刚要用力起手,那大爷就又跟着来了一句:“我那天晚上看见的。”
这下可给何为吓坏了,一掌就拍掉蒋方义那双迟钝的手,扶着大爷就到了宿舍楼下面,应该人少更清净的地方去。
“大爷,您是就住在这附近吗?”
“不是。”
“那你们为什么要告人家学校污染环境啊?”
“他们往这池子里倒东西,水顺着流出去,就到了我们小区附近了。”
大爷说话那样子,倒是挺清醒的,就是那语气吧,平平淡淡的,想是中了邪似的,没什么波澜,到更像是在跟医生讲述自己不痛不痒的病情一样,马上就能给解决了的那种。
“大爷,你们小区,在什么地方啊?”
“就在外头不远,学校湖里的水,全都要流到我们那边去的。”
“那您刚刚说的,那天晚上看见的事,具体指的是什么事啊?”
“有人往沟里扔东西!咕咚一声,人就没影儿了,东西也掉进去了,从那儿以后,水沟里就有异味传来了。”
“那你们怎么就知道是学校干的呢?”
“因为那些老教授讲究呗,自己住的地方不想被弄脏了,有什么垃圾就都往我们小区里扔,真是没良心!”
眼看着大爷起了情绪,何为赶紧叫来了蒋方义,让他带着大爷去那边做个详细笔录。
“记住了啊,别让他跟那些教授有接触,大爷看样子是个狠人,你问话的时候注意点情绪。”
走前何为还不忘叮嘱蒋方义两句,他看得出来,这大爷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只做不说的。
这时候学校的保安也已经开始疏散河岸边的围观同学了,何为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不出意外,是蔡局打来的。
何为知道他想说什么,刚按下接听键,他就立马把耳朵给拿远了些。只听见里面一阵叫骂声响起,片刻之后,何为才敢讲耳朵给贴近。
“谁让你散播假消息的,现在整个学校论坛都已经炸开锅了!哪儿有尸体,不是还没发现呢嘛,你就先着急跟人说了,你知道学校对这种事情有多敏感吗?学生们本来就整天闲着没事干,现在好了,饭后谈资来了,都是你那大嘴巴!”
“蔡局,你别激动嘛,刚刚现场是出了意外了,我没办法,只能照实说了。”
“照实说?阙上闻人呢,他去了?现场打捞出尸体了?不是还没有吗,你急个屁呀你!我告诉你,要是学校那边什么都没发现,你等着挨处分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大到连站在一旁的刑鸣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蔡局说真的?真给处分?”
“没找到才要处分呢,刚刚咱们可都是闻到了那味道的。”
“闻没闻到是一回事,不过你小子最近怎么跟警犬一样,逮哪儿哪儿就出事的?”
“——直觉。”
想着憋了半天,何为就只能作出这样一个没棱两可的解释来。
学校的人工湖,面积还挺大的,不过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学生会来这附近,都是些老教师住在沿岸,另一头呢,联通的还是学校外边的一个住宅小区,所以这些天了,也没有一个吃瓜的学生发现这附近有什么不对劲的。
等阙上闻他们带着人赶来,附近的警戒线也已经划好了,看着眼前这如此大面积的案发现场,阙上闻甚至想直接提起自己的箱子回去了。
“哟,老阙来了!快快快,把箱子给老阙拿进去。”
何为真是挺不好意思的,但又不敢真的放了他走,只能生拉硬拽,再加上一些表演,来把人留住了。
“何为,你真的知道我已经加了两天整夜的班了吧?”
“知道知道,今天晚上估计还用不上你呢,你就再做歇会,等我们把尸体打捞上来了,你再动手。”
“还在下头呢?那你就敢通报上去了?不怕蔡局给你关小黑屋了?”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危言耸听的人吗?都是正儿八经的案子,是真出事了,再说了,他都已经威胁过我了,你就当是救我一命吧,帮帮忙帮帮忙!”
一路小跑着,跟人抢到了一条凳子,塞到阙上闻屁股底下去之后,他又想尽办法给郝愿也整来了一个凳子。
“你可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人家都忙活呢,我俩跟这儿坐着看戏?”
郝愿一听,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无助地在何为和他之间,打量了起来。
“别跟他废话了,咱俩找个没人的地方睡会,让他们先忙着,谁让这小子戏耍咱们来着。”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何为也很懂事,陪着一脸笑,就把自己的车钥匙递了出去。
“我那车满油的,您开着空调睡会吧,晚上叫你。”
他们往那边走,何为的注意力也跟着到了岸边的人群里。
猛地一下,一个眼神跟他对撞到了一起,是鄢宁,提着箱子,正站在岸边的小路上看着他呢。
他没有走过来,何为也没有走过去,鄢宁也只是冲着他浅浅地挥了挥手,随后在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之后,便转身消失在了嘈杂的人群里。
他要出远门了,何为却失约了,都没有来得及跟他见上一面。他愣在原地远远看过去,似乎鄢宁的影子还留在他刚刚站定的地方。
正在他出神之际,沿着湖岸边搜寻的警察,有了新发现。
蒋方义立即过来,叫走了他,一群人也随即蜂拥而至,一股脑地挤到了那边的窄木桥边上。
木桥已经不能用了,上面满是青苔不说,而且连木头都已经朽烂得差不多了。湖里,一个搜寻小队,正驾驶着小艇,在湖面上打捞着什么东西呢,而他们,就只能站在岸边观望。
“何队!男性尸体,已经泡发了!”
湖面上的消息传来,何为也不知道自己是刚还松口气,还是该捏把汗了。
好消息是自己不用挨处分了,坏消息就是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预料之中的死者,鄢宁的大师兄纪中南。
等尸体被捞到岸边,何为将他翻了个个儿,一看——还真是,那下巴,那头身比,一看就跟鄢宁那个师兄大差不差的。
“哟,遇尸仙人啊你,还真有沉尸。”
阙上闻蹲下去一检查,往下边那么一搂,结果掏出来两根没有手掌的手臂来,光秃秃的,腐烂得发白。
“通知打捞队,再下去看看,找找死者的手掌。”
何为也跟着凑近过去,却忍不住地捂住口鼻,那股刺鼻的味道,随着人越靠越近,也越来越浓烈了。
阙上闻拿起镊子,从死者手臂上的伤口处,找到了一块亮晶晶的东西,夹起来一看,甚至还有点反光。
“切面不规则,甚至下面有一部分是被撕扯下来的,你看上面的切入口,甚至还连续下刀了好几次才割裂表皮皮肤。凶器应该不够锋利,要不就是凶手力气实在是很小。”
“那这是什么?”
何为更关心的,还是他夹起来的这玩意,甚至还带着些光泽。
“应该是——玻璃,或者是其他什么金属制品,回去化验核对一下就知道了。倒是这尸体,为什么会少了两个手掌呢?”
阙上闻边问,就边看向了何为,看眼神,可不像是单纯地在问问题,就他俩眼神对视那一秒,何为立马就被他给看毛了。
“怎么?你还怀疑上我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湖里有尸体呢?人家这么多学生,这么多老师都没发现,你小子一来就看出问题了?”
“推断,不行吗?直觉,不行吗?我本来是来找活人的,没想到最后还真让我给找到了个死人。”
“你认识他?”
“他···我要是没认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东林大学的教授,历史系的,是鄢宁的同事,也是师兄。”
“鄢教授的同事啊,难怪难怪,我说你怎么这么上心啊。”
“别瞎说,是我自己要来找他的,跟鄢宁没关系。”
何为不想把他牵连进来,他还有自己的正事要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