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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般身份……喜欢,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他们才想要帮着殿下做一点什么。
基于这样的心情,绛阙中的热心侍从们便安排了一场堪称乌龙的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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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是——隔了没多久,夜昙从飞池那里收到了一份新的排班表。
“这是?”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飞池。
居然让她今夜直接去玄商君寝室打扫?!
“小池子,你确定是这个时间吗……”就算是她都觉得略有不妥。
这时候不都睡了?还打扫什么?
“姑娘不必惊讶,只是寻常换班而已。”是的,这正是他和翰墨互相合计出来的,情侣大作战计划。
“放心,殿下今夜不会来。”
“喔……”夜昙放松下来。
她差点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不然这玄商君干嘛突然注意自己这个无名的洒扫婢女?
没想到只是瞌睡了送枕头而已。
送走了飞池,夜昙恍若一阵旋风般转身,奔向目的地。
她把门一关,便开始在玄商君的寝室之中翻箱倒柜。
这里她是摸进来过,但从来不敢多待。
如今,正好查查!
夜昙翻找出了一些文章,奏折。
还有……鼓锤。
带着花纹的鼓锤就被放在一个不起眼的佛龛上。
那佛龛被纱帘拢着,之前她都没发现。
居然供着吗……
夜昙抿抿唇。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个锤子。
虽然,那一日她和苏栀,谁都没有看清究竟是谁拿着那个锤子。
也没有听清究竟是谁下达的斩首命令。
这响鼓声,却似声声都击中她的心。
的确,那日的刑台之上,是有人为东丘的君主与王后求过情的。
她隐约听到,那个男人提议说,可以将他们软禁于东丘,只要向有熊国提交相应的贡品以及税赋即可。
但很快,那声音就被鼓声尽数掩盖了去。
肩膀上的触感将夜昙的思绪瞬间唤回。
“啊……”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啊!”
又是这样!吓死她了!
夜昙拍了拍胸脯。
那些塞进去的文书还是好好地安放在自己的胸口。
少典有琴指了指门外。
他虽然不善说话,但并不傻。
想也知道,飞池和翰墨方才那奇怪的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要带我走?”
点头。
玄商君将人送回就寝之处。
还好,她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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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那一夜后,她突然就不来了。
期间,他也去敲过夜昙住所的门。
她人还在屋里,却并不回话。
他只能暂时放弃,然后回来。
可能那天晚上……
她还是发现了什么吗?
少典有琴原以为她是被自己那“玄商君”的身份吓到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因。
“不辨是非,滥杀无辜……这天下,不需要你父亲这样的君主,还有你这样的……未来之君。”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让他近日一直都无法放心的那个姑娘。
“若如是……”他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开口的冲动,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
若他真的是这样的人……
“天厌之,万民弃之。”
“你会说话啊!”夜昙有些惊讶地看向玄商君。
这多少是有点出乎她意料。
“本君……我……不会说话。”
所以才装得和个哑巴似的。
其实,对那些看不惯的事情,他自然也曾和父帝据理力争过。
但他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地无视,又何况自己呢?
母亲到死,都没有能再见到自己的丈夫一面……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任性、滥言,才连累了母亲。
之后,便越来越沉默。
“你这不是会说话的嘛!”夜昙瞪大了眼睛。
显然她并不是这么理解的。
“骗子!”自己见过许多无耻之徒,但被人戳穿后还能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确实少见。
“我……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表达心意。
某种意义上,他是不需要朋友的。
即使有,也会被父帝调走,自己也会被他训斥。
“殿下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想说!”冲进来的是飞池和翰墨。
“再说了!这干你什么事,快把刀放下!”翰墨率先沉不住气。
“不要伤害殿下!”飞池紧张地盯着夜昙手中的匕首,生怕她一个手滑。
他并不是不信任自家殿下的武功,只是……他觉得……
殿下怕是不会对她下手。
“本公主这就为东丘国主报仇!”夜昙的匕首抵在少典有琴脖间。
他比她高太多,此时,她只能选择站在殿内的台阶上。
“报仇?!”翰墨与飞池齐齐叫起来。
他们与玄商君一般,不知内情。
“东丘……”
少典有琴低头看向夜昙。
因他的动作,脖颈开始向外渗血。
可东丘的公主不是已经……飞池明明回禀说已经办好了。
“东丘……等等……你不能这样!”看到自家殿下受伤,飞池也急了。
“他灭我国,屠我族,我不能杀他?”
“东丘的两位公主还是我家殿下求情才保下来的。”
情急之下,飞池也不管什么不能乱说的规矩了。
说实话,要报仇也应该冲着陛下去。
自家殿下当然不愿意出兵东丘。可若是不遵父命,那就是抗旨欺君,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当然,这话飞池是不敢宣之于口的。
“他说的是真的?”夜昙抬头看向少典有琴,“说话呀你!”
“……”少典有琴并不回答。他的思绪飘远,想起了那日,高台之上的场景。
“放他们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御座之上的人,他也看不清表情。
只觉得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莫非你是想让朕,步吴王夫差之后尘吗?”
当时他也只是退了下去,并不反驳什么。
夔牛的事后,也算是一种安抚,父帝好歹是同意了不处死东丘的两位公主。
简言之……自己也是帮凶。
合该为这件事负责。
“飞池翰墨,你们退下。”少典有琴有了决断。
“殿下!”翰墨还想说什么,袖子却被飞池扯住。
二人施了个礼,还是退了下去。
“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想清楚了一切的玄商君只剩下些好奇。
“我看到过你放在神龛上的夔牛骨鼓锤。”
事到如今,她当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便是那日的罪魁之一!”
“是……那是父帝赐下来的。”
玄商君想起了那日,他们用完了鼓锤后,便随意将之丢在一旁。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过……绛阙的翰墨,居然会是玄商君本人。”
相似的字迹只是开启了怀疑的序幕。
爱书之人,很少有人会连写个批注都要请人代劳的,这不合理。
之后,她也向人打听了,宫人说,玄商君自先王后死后,基本不开口说话。
他们甚至一度都快怀疑他是说不了话了。
太医院医官的诊断也是类似。
无非是说什么哀恸过度。
“直到我亲眼看见你,进入朝堂。”
因了心下的怀疑,她便没按排班表去上工,而是偷偷去朝会上看了。
如此,便能确认,少典有琴……就是他。
“你……”玄商君还想再说什么,蓦的听到外边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糟了!
是禁军!
禁军是翰墨去找来的。
飞池只能默许。
他当然不会真的容着人拿凶器指着自家殿下的脖子。
殿下肯定会吃亏的!
转瞬之间,情势已经突变。
护卫的刀锋已经架在了夜昙的脖子上。
“别过来!”也许……现在就该下手做个了断,可是……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在想些什么。
许是琅环阁,许也是绛阙。
那些时日,在她心中,到底也不是风过无痕。
“都退下!”玄商君突然握住了夜昙的手。
!!!
夜昙心下一惊,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向殿外移去。
禁军自然不可能真的按玄商君的命令退下。
开什么玩笑,这位好歹也是眼下有可能正位东宫之人啊。
出了事,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干什么!你要去哪儿?”她都有点闹不明白了,到底谁劫持谁啊!
“别走了!”
“你不怕死吗?”玄商君转头看了看夜昙的脸,有些出神。
“怕。”夜昙瘪了瘪嘴。
但是,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面对绝境了。
大概是经历过的生死太多了些,便麻木了。
“那为何还做这困兽之斗?”少典有琴不解,他是有意想要放她走。
她却一点都不领情,反倒一意孤行。
“……”夜昙有点犹豫。
她当然不是吝啬自己的一条命。
毋宁说她从未想过全身而退。
只是如果就在此处以一换一的话,她好像太亏了。
她们最大的仇人,那老儿就没人去杀了!
她可不觉得,仅凭苏栀一人能成功。
“既然害怕,就挟持我出宫,记得问他们要一辆马车,然后就走吧……”
玄商君在夜昙耳边轻声道。
“越远越好。”
“你说什么?”
她发觉,自己听不懂他的话了。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他不会是……真的不会说话吧?
“我只是……不想看你白白送死。”复仇,从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而且,最终会牵累一大批人。
“刺杀皇室,罪同谋逆……到时候,谁能救你?”
“告诉你,本姑娘这可不是困兽之斗!”
算了,他是什么意思都好,还是趁早终结这一切吧!
“这叫鱼死网破!”
言罢,夜昙手中的美人刺便径直朝着玄商君刺去。
“哐当”,夜昙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美人刺便被打掉了。
她怔怔地抬头。
他到底还是出手了。
果然之前都是假惺惺的演戏!
“……”
他当然不能就这样被杀了。
别的不说,自己要是真的血溅当场,紧接着被五马分尸的就是她。
不过……
夜昙复又低头,盯着地上的美人刺。
的确,自己武功算不上惊世骇俗,但也不至于这样毫无还手之力才对。
这说明……此人武功远远在自己之上,一早便可缴了她的械。
所以……刚才他不制服自己……只是因为……他不想。
也罢,技不如人,她又能去怨谁?
不成功,便成仁。
人固有一死……这么想着,夜昙整个人直冲着最近那个禁卫军的刀锋上撞去。
只是,她的脖子还差刀锋一截,腰上便是一紧。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夜昙理所当然地挣扎起来。
玄商君在夜昙脖子上敲了一记,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