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少典有琴和夜昙二人坐在小桌前味同嚼蜡。
青葵和嘲风……早就吃好了,正在房中商议着预案。
没办法,夜昙最近一直就起不来。
再加上昨晚她还在床上给夫君贡献馊主意到深夜。
“你说,万一咱们答应了,他后头却变卦怎么办?”夜昙咬着筷子尖。
他们也不是头回上那恶当了!
“我们……就?”少典有琴迟疑了。
就怎么样?
他们还能怎么样?
“你在紧张吗?”夜昙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出尔反尔,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能不能成功补好那归墟……”有时候,光有意志是不行的。
修补祭台封印看似比修补东丘归墟要简单。但他现在可不是那个拥有十重金身的玄商神君。
知道再多也无甚用处。
法力跟不上呀。
“而且……我担心……”,少典有琴低声道。
“什么?”
“我怕……”神君长长叹了口气。
“不仅是你,还有母神父帝,清衡紫芜……”若是自己没能顺利解决这次争端……四界怕是永无宁日了。
“有琴……”不行,再这般下去,他今日叹的气都快比吃的饭多了!
“算了先别想那么多了,咱还是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战……呕……”
“斗”字还没说出口,夜昙就感觉到胃里一阵反酸。
“昙儿你怎么了?!”神君当即放下碗筷。
“怎么了?”他这饭做得很难吃么?
莫非……青葵公主他们是因为难吃才吃得这样快?
神君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我……”夜昙抚着自己的胸口,“我就是……”
不知怎得,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不……不会是她想的这样吧?
夜昙觉着自己的小心脏一下就扑通扑通直跳。
“我……听你方才说的……”她向人尬笑,“也有点紧张,所以胃一直抽。”
“那不如喝点茶?”神君赶紧沏了杯自带的香茗给娘子舒缓神经。
“……嗯”,夜昙接过,忍着恶心闻了闻。
明明是上好的香茶……她却仍觉头眩目胀,身体发寒,更兼四肢无力,恶心要吐。
“先凉一下,我一会喝啊!”原本她还觉得是自己受伤的缘故。
可昨日有青葵直接用法力替她疗伤,加上她有琴给的药丸,应该早好了。
“那我给你吹一下。”
“哎呀你先放那自然会凉的嘛。”
夜昙对着夫君一脸嘻嘻哈哈,倒也没忘了偷偷背过手,给自己号脉。
她开始回忆青葵医书的内容。
若说是喜脉,数十日之间,未现。一月如滴露,二月似桃花,三月分男女,总要交到三个月,那脉象才分得清白。
“……”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是她明明是有葵水的啊……难道那时候的血不是?!
呃……怪不得会这么少。
这脉象……差不多两个月前……算时间的话……是找回轩辕弓剑那时候?
呃……
夜昙想起自己曾夸下的海口。
没错,她骗他了。
她懒得很,月信也不怎么准,又怎么可能去算什么日子。
她本来是觉得绝对没问题的——总归没那么倒霉吧?
可能……排除了其他事情干扰后,他们俩的身体挺合适?
这么一想,医书好像有说……
侧后方……的确是容易……那时候他抱着自己死不撒手,折腾了许久。
说实话,这种时刻,天地都不在眼里,哪管那许多?
夜昙忍不住咬了咬唇瓣。
其实……倒也没什么,本来她就有想法。
只是这时机……未免也……
“昙儿,你胃可还疼?”一头雾水的神君自然注意到她那纠结表情,“要不要吃点药?”
“不用……你……”夜昙忙着编借口。
开药不得号脉么?那她不就暴露了?!这可不行!
“帮我揉揉。”
“好。”
二人便并坐一起。
“还难受吗?”
“揉揉就不难受了啦~”夜昙不免抱住夫君窄腰,将身子紧贴着他。
孩子呀,虽然你现在大概比一颗米粒还要小,一点感觉都没,不过这是你爹啊……
“昙儿,要不……”神君眉头紧皱,“今日你还是待在家里吧?”
“啊?”夜昙一下抬起脑袋。
他说什么呢!她没听错吧?
“我不放心嘛。”
“那我也不放心!”
“你一个人行嘛!”
“没我,你的四界能行吗?”
夜昙三连质问。
“可是……你的身体……”神君满脸愁容。
本就一堆烂摊子了,真是雪上加霜。
“我没事啦~”夜昙摆摆手,“休息一下就可以。”
“再说了,我可比不上你的四界重要。”
“你和四界一样重要。”
神君忍不住低头亲了娘子脑壳一下。
虽是大难当前,但有爱人在身边,心情总归比第一次补归墟轻松太多。
“其实,我还是想,等昆仑之事了结,再与东华帝君好好谈谈。”
“啊?还要谈啊?”夜昙忍不住噘嘴,“干嘛还要白费力气啊,他这种人说不通的吧?”
“行正道还是邪道,是仙与妖、神与魔的唯一区别。”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总归可以尝试感化吧?”
“喔。那既然都是一念之间……那咱们五蕴炽热的玄商君为何呀?”夜昙当然没忘记调侃夫君。
“嗯……是人啊。”这还用问么?
“那……万一我们中有人出了什么岔子……”夜昙忍不住揪了揪夫君衣袖。
其实,岂他一人担心呢?
“不会的……不会的。”神君抚着夜昙青丝,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娘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昙儿,你别怕”,少典有琴多少有点懊恼。
到底是自己将她带入险境的。
便抱过夜昙,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早知道自己就不和她说这些了,现在反而惹得她担心起来。
“别紧张,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会陪着你。”
“我才不怕呢~”
她怕的……可不只是大战。
“那先说好了哦,你要是敢死……我立刻立马上马就找几十个美男子去享福了哦~才不管你是在天上哭,还是在地府哭~”
“……彼此彼此!”这么久了,难道他还学不会威胁么?
听到夜昙说起美男子,还是几十个!神君还是有些醋的。
“呦!”夜昙忍不住眯眼。
胆子很大么他!
竟敢当她面说这话了!而且……这次还有孩子呢!这为老不尊的……说不定孩子已听去了呢!
“行——”夜昙的尾音拉得老长了,“那本公主到时候做了鬼,也要瞪大眼睛看清楚了——就看看咱们玄商君这次还会不会娶个和本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来!”
“昙儿……”见夜昙又翻起旧账,神君当然是见好就收了,“方才不过玩笑而已。有道是‘大夫以上无再娶礼。’凡人为夫妇时,岂有一人先死,一人再娶,一人再嫁之约?只约终身夫妇也。”一阵赌咒发誓后,他又看向夜昙,明知故问道,“莫非你觉得我还不如凡夫么?”
“又来了啊~你这么歧视凡人的么!”
“怎么会!”神君有意哄人,语气也一样夸张,“如今我自己都是凡人,难不成还歧视自己么?”他边说边贴近娘子。
“……你最好是这样!行了,时间快到了”,夜昙站起来,推着人背赶人走,“你快去准备吧?我再吃会儿!”
就算是恩爱夫妻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显然只是个理想的状态。
“那你吃完了先休息一下。”神君一脸担心。
“好~”夜昙笑得一脸灿烂,像是全然未将一会儿的事情放在心上。
只是,目送夫君背影远去,她又一人独坐,对着一堆冒着热气的吃食发呆。
“昙儿?”这次,屋外传来了青葵的温柔声音,“你准备好了吗?”
“啊……好了好了!”
这会儿还能怎么办,只能先上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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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你们已有了决定?”东君一早就在玄洞之中。
“那什么,仙女姐姐呢?”夜昙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西王母的身影。
“她要养伤”,东君轻描淡写,但还是回答了。
瑶华好歹是自己的妹妹,他并不想让她过多地牵扯到这件事中。
而且,她在的话,多少是会碍着自己的事。
“……喔。”夜昙一边答应着,一边小步往祭台处挪着脚。
原因无他,只因她见着那五样武器还好端端地插在原地。
便想试试浑水摸鱼,顺手牵羊什么的。
“哇啊——”结果当然是一下就被东华设在祭台上的结界弹开。
“昙儿!”神君赶紧将飞过来的娘子截在自己怀里。
“别废心思了小浊花。”东华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你觉得老夫能这么轻易让你们拿走武器么?”
“哼!”没法子,她也只能哼了。
“可是咱们的阵需要五个人啊!”没多久,夜昙便又发现了哗点,“那你不让仙女姐姐随我们一道,现在少了一个人怎么办?”
“放心,老夫也可以”,东华自怀中拿出揭帖,“你们就给我一个答案吧,到底答不答应?”
“那个……我们都讨论过了”,这个时候,自然是夜昙当仁不让地充当谈判代表,“我们……答应。”只是“答应”这二字说得飞快,就跟烫她嘴似的。
那可不,输人输阵也不能输了气势嘛!
“好”,东华满意地点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
地脉紫芝不愧为地脉紫芝。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夜昙迫不及待地跳上祭台边缘,“现在雷霆柱坏了,老头你到底打算如何?”
“等等……”东华看向夜昙身后的玄商君。
“还有一事,谈完再开始也不迟。”
“哎呀,你这老儿甚是麻烦,还有何事,还不赶紧道来?”夜昙不由自主地踩了踩脚下台子。
混沌之炁一下冒得更凶了。
看得其余三人简直心惊肉跳。
又不好强拉她下来。
“你说什么?你要我有琴立血誓?”听完东华的要求,夜昙即刻喊叫起来。
“那个血誓?”
于法器之上滴血宣誓,若是违背誓言,自己也要死。
“……”闻言,少典有琴沉默了。
东华帝君这一要求,他不是没想到。
毕竟没人会相信空口白话的承诺。
“那可不行!”夜昙当然不肯了。
画饼和真做饼那能一样么!
而且还是必须要赌命做的饼!
“我说老头啊……”
“我答应。”还没等夜昙抗议完,玄商君已是开口应下。
“等等有琴!”夜昙跳起来想阻止人。
可惜还是没碰到一片衣角。
神君已是飞上半空去找东华帝君谈判了。
夜昙当然想扑上去理论,却被东华一指法术弹开。
“昙儿!”这次是青葵扶住了人。
“帝君,你不要伤害她!”见状,玄商君面露愠色。
“好。”东君抬抬手,“只要她不来捣乱。”
“那我们开始吧……”玄商君右手一扫,他腰间那星辰碎片制成的半块玉佩漂浮在空中。
东君朝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同时,夜昙随身戴着的那半块玄珀也开始发光发热。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她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