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就还剩下月华楼下的几张订单。
这次他们订的很多。
因为小毛驴着实是走不快的,故而到月华楼的时候,已经是夜幕低垂了。
神君走进月华楼,前院已经开始燃放起节日的烟花。
既赌博一夜,在庙里当清洁工,以及一整日外送后,思考了一路要撺掇夜昙把嘲风带去哪后,神君也觉得有点累了。
看见漫天烟花,他才想起来,今日原是中秋佳节,怪不得如此热闹。
月夕,月华……也算是应景。
少典有琴跟着楼里领路的丫鬟在那亭台楼阁中穿行。
这个月华楼,自上次他和昙儿抓那个采花贼之后,他们就再没来过。
和缤纷馆不一样,虽然是走高雅路线的,但这里毕竟是个青楼。
因此,神君放下手上的最后一个食盒,就准备赶紧回去。
他还挂念着赎身那事。
“这位小哥,且等等!”那个领路丫鬟叫住了他。
“姑娘还有事?”闻言,神君停下脚步。
“我们家小姐说了,她有新的订单要下,想麻烦小哥你顺路带回去缤纷馆。”侍女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好吧。”反正也就是顺路的事。
都已经耽误了一下午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
“因为我们家小姐对吃食口味上有特殊的要求,所以还需请小哥你亲自去一趟。”侍女一边解释一边将少典有琴引至二楼。
“请公子稍待,我们家姑娘马上就来。”
“哎……”没等神君把话说完,这侍女便退出了房间。
他本来是想说他不能等太久的。
无奈人已经跑没影了,少典有琴叹了口气,只好立在房中等。
还好,不多时,门就又开了。
听见响动,少典有琴转过身去,只见一红衣女子进入房间,后面还跟着一穿着青灰色衣裙的女子。
“春溪姑娘?请问有什么要我带回的吗?”
来者正是春溪。
这春溪姑娘,少典有琴还是略有印象。
当初,闻人也是拜见过的。
那册子里写的是……
娉婷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只是多年不见,这姑娘看上去也长大了不少。
“闻人公子,我们有事想问你。”因为红鬟的事情,春溪先前来缤纷馆闹过一场,也算是认识的熟人了。
“姑娘,你认错人了”,少典有琴并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闻人,“我,不是闻人。”
“告辞。”说着,他便想走。
显然她们不是来下单的,而是另有所图。
“不管你是谁,今天不说清楚了,就别想出这个房间。”青衣女子显然更强势些。她抬起手,房门便在她们二人身后合上。
“云鬓!”春溪出声,接过话头,却也不再提闻人的事情,“公子,我们是想问你,红鬟的事情。”
“红鬟姑娘遇害一事,我很遗憾。”此时,少典有琴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两个有些眼熟的女子是为何而来的。
他朝四周看了看。
这个云鬓所设下的禁制也不难破解。
少典有琴摸了摸怀中的乾坤袋,用法宝可破此禁制。
这次他学乖了,带了好几个备用的乾坤袋,又将天界带来的法宝分成了两份。
但用这些法宝来对付她们……就有些小题大做了。
上次她们和昙儿对决的时候,神君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兽界女子的功夫,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花拳绣腿。
“公子”,比起他是不是闻人这件事,春溪更关注的是红鬟被杀事件的真相,“我们只想知道,红鬟死的时候,你究竟在哪里,是否有人能替你作证?”不管是按官方的说法,还是按她们私下调查时询问出来的目击者证词,他都是第一嫌疑人。
“这位姑娘”,少典有琴也不再用辣目的语气说话了,毕竟,那样的话,浪费时间,也根本就说不清楚,“那些女子的死,真的与在下无关。”因为月窝村的事情,他不喜欢和别人解释。
因为相信你的人自然会一直相信;不相信的人,磨破嘴皮也不会相信你。
况他也真的不擅长解释。
“怎么可能?”云鬓冷笑一声,“所有的受害者都是照顾你生意的客人!”
说和他没关系……
骗鬼呢吧!
“春溪,你还跟他废什么话呀!杀人本就应该偿命,何况他还杀了这么多人”,云鬓有些激动,“依我看,就该杀了他,一了百了。”
她心中早已认定了闻人就是这一系列凶案的罪魁祸首。
他的事迹,她也是略知一二的。
在缤纷馆里收买紫眉毛小厮的,也正是她。
先前买通缤纷馆的伙计下毒,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所以,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
三人正在对峙之中。
突然,内室之中传来一阵焦味。
几人顿觉有些不对。
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
少典有琴走到门边去查看。
“小心!”云鬓看到少典有琴有所动作,赶紧将春溪拉向自己。
她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眼前之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姑娘莫要误会,外面好像出事了。”见这个云鬓如此紧张,神君只能继续解释自己的目的。
“我没事”,春溪冲云鬓摇了摇头。
她觉得少典有琴并没有恶意。
“不准动!”见少典有琴还在走动,云鬓便出言喝止,同时又抬起了手,像是准备施法的样子。
“好。”
这个云鬓显然是情绪不太稳定的那种女子,根本听不见别人的解释。
见她随时都可能出手攻击,少典有琴只能停下脚步。
能不动手,就是最好的。
反正他已经走到窗户边上了。
神君朝窗外看了一眼。
原是中秋节的烟花点燃了绣楼。
楼下已经烧起来了。
身处楼中的他们几人之所以全无察觉,正是因为云鬓在楼中下的那个禁制。
她直接用法术将空间都分隔了。
楼内的声音传不出去,楼外的声音也传不进来。
月华楼身价最高的花魁此刻正在这失火的危楼之内,看样子是一点不知情。此时,楼外的丫头们都快急疯了,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直到整座绣楼都差不多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维系着空间的法术自然而然也就解了。
于是,楼内的这几人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快走!”少典有琴意识到事情不太妙。
闻言,云鬓牵起春溪,准备开门硬往外冲。
然而,绣楼是木制的,火势蔓延得过快,此时,绣楼周围早已烟尘蔽空,椽瓦遍地。
出路早已被大火堵住了。
“……”
春溪与云鬓二女,从她们脸上或慌乱,或紧张的神情来看,是没有修习过什么辟火决的。
现学……自然也是来不及的。
神君默默开始掏乾坤袋。
找了一会,他才想起来,自己分法宝的时候,把辟火珠放夜昙那袋子里了。
最终,神君从乾坤袋里拿出块天光绫。
分了昙儿好些法宝后,现在天光绫也的确不够用了。早知道他就穿闻人的那些新衣服出来了,毕竟那布料就天然地能防火。
神君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二女,选择将布递给春溪,“春溪姑娘,这布可以防火,但我只有一块,你二人一起用吧。”
“那你怎么办啊?”春溪稍稍犹豫。
“无碍,我会辟火决。”
“如此……多谢公子!”春溪从少典有琴手里接过了天光绫,想要将布罩在自己和云鬓头上。
谁知道云鬓突然甩开了她的手。
“云鬓!”春溪猝不及防,转头在一片烟尘中寻自家姐妹的身影。
云鬓显然不怎么相信,她跑到门边,正试图破门而出。
无奈,那门栓都已经烫得人根本就握不住了。
楼房上方传来一种诡异的“噼啪”之声。
“小心!”少典有琴首先注意到了异样。
他话音刚落,正梁便已经断裂成了两截。
而云鬓正好站在下方。
一切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了。
神君虽然没有法力,但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他迅速冲过去,拉开试图用手捂头的云鬓。
二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好歹是成功躲避了正在燃烧着的房梁。
“你没事……”少典有琴看向扶着的女子,想要确认对方是否安然无恙。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叫云鬓的女子突然拔下头上金簪,二话不说,抬手直接向他的脖颈袭来。
因为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操作,饶是少典有琴反应再快,也还是被云鬓手中的簪子刺破了皮。
“……”他马上就感觉到一阵晕眩袭来。
完了,这药可能是见血封喉的。
虽然神君也试图强撑着不失去意识,但好像没用。
出来混,可能都是会有一两次阴沟里翻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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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旁的春溪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
刚才的事情让她觉得,闻人可能真的是个好人。
现在怎么办?一块天光绫根本没办法罩三个人!
“我要报仇!”云鬓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可你明明就已经答应我了!要问出真相!”春溪试图提醒她,别忘了她们的目的。
“你总是那么天真”,云鬓一边冷笑,一边忍着被热浪灼烧的风险,去推那些窗户。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逃出去!
“可是……”春溪还想说什么。
“他没死,那簪子上只是强烈的迷药。”说到这,云鬓有些咬牙切齿。
从头到尾,她都是想要直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
云鬓是云烟阁里的翘楚,她和春溪,还有红鬟,是在争夺兽界的花魁娘子比赛中认识的。
本来彼此之间都有那么一些敌意,不想最后倒是成了手帕交。
云鬓一直搞不懂,为何春溪会想要问一个杀人犯,他到底有没有杀人。
谁会承认啊?
就算是信奉弱肉强食的兽界,杀那么多人也是要偿命的。
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春溪到底是怎样凭着那不必要的天真和执着当上月华楼的花魁的。
莫非真的只是凭脸吗?
“咔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于让云鬓推到有一个还没完全烧干净的窗户了。
“云鬓,你快来帮我啊!”春溪试图用天光绫同时遮住她与地上的少典有琴。
“你若想救他,用摄物法即可。”说着,云鬓便跳上了空荡荡的窗棂。
“……”闻言,春溪有些无语。
摄物法,是一种简单的储物法术,兽界的普通妖精都会。
她也是急糊涂了。
云鬓见春溪手上的天光绫的确能够防火,便也不再去管春溪,只是自顾自地从窗户跳下。
那厢,春溪施了个法,将还躺在地上的少典有琴摄入袖中,也跟着一起跳出了窗户。
“姑娘!”
几个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丫鬟见她二人安然无恙,赶紧上前来搀扶。
“姑娘受惊了,没受伤吧?”
一群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道,将二女搀扶到其他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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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楼中。
临时居住的房间是春溪挑的。
这间房内还有暗室,她二人暂时将少典有琴安置在了暗室之中。
此时,二女还在为如何处置他争吵。
“云鬓,你方才不应如此”,春溪心里仍在犹豫,“他是要救你,你怎么能出手暗算呢?这未免太不磊落了。”而且,她应该没认错,当初也是他从采花贼手中救了自己。
“所以呢?我也并没有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