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很正常。
毕竟,在外人看来,青葵就是男子。
虽然姬发和伯邑考同为西伯侯的儿子,但姬发一早就被送往朝歌,玉容自然是不熟悉的。
“什么事都没有啊!”夜昙莫名其妙地看向她的丫鬟,“睡觉啦!”
她昨天晚上和青葵聊天聊到好晚,现在好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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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
九间殿。
神君好容易找了个用膳的由头,甩开了身边那群又烦又粘人的大臣。
差点就被比干拦着说要一边用膳一边讨论政事了。
不过,比干这要求才刚出口,就被他们的大王婉拒了。
在这里,神君可不想继续玩宵衣旰食那一套。
“昙儿?”少典有琴就是想好了来找夜昙一起吃饭的。
反正是现在就是饭点,她那肯定有很多吃的。
不得不说,他卡着时辰来到九间殿的时候,时机真的刚刚好。
夜昙正在那抓着一条孜然羊腿,张着血盆小口刚准备开始啃。
看到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来了,她倒也完全不尴尬,只是将手里的烤羊腿一递,“一起吃吗?”
“不吃。”神君十动然拒,“你忘了我只吃素吗?”
“对哦”,夜昙恍然大悟,小没的确老吃番薯。
他要不提这个,她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好嘛。
因为她感觉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尤其是这些日子,在这个世界,他还做了大王。
给她的感觉,那就更不一样了。
但是提起吃素……好像不止他一个人只吃素?
又是一个疑点。
夜昙默默地啃羊腿,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人一眼。
只是,这小眼神被春风得意的神君解读为——娘子对自己的关注度又上升了。
一番单方面的风卷残云后。
吃饱喝足的离光夜昙心满意足地拿袖子抹了抹嘴,又擦完手,顺便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于一桌残羹剩饭中找了个空当,献宝似的将那册子放在桌上。
“这是……”神君拿起来翻看。
他发现里面写的都是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些……咳咳,不怎么样的密辛。
“趁你不在的时候,我早把后宫逛遍了”,夜昙一脸骄傲,“顺便也去命妇们的家里逛了逛。”
她懒,甚至懒得一直待在殿中,在黏着青葵之余,夜昙抽空召见了朝歌城中的一众官眷,闲聊的同时东打听西打听;还借着身揣王印的便利微服出宫,搞各种突然袭击。
最终,夜昙将贵妇人还有她们的夫君之间的人际矛盾,整理成了个名单册子。册子上面记着这些官眷们互相攻讦用的各种条条框框。
夜昙还用不同颜色的笔给这些密辛和把柄划分了不同等级。
“怎么样?”夜昙凑到神君耳边,忍不住炫耀,“我这册子要是拿去黑市卖,啧啧……”她一边说一遍掸了掸簿子的封面,“那可是老大一笔钱了。”
她想越觉得自己好厉害。
当然了,还有可能是杀身之祸……
神君暗自吐槽。
不过,他可不想扫了自家娘子的兴。
“娘子真厉害!”这么短时间,能搜集到这么多八卦,确实是厉害。
“那你打算发我多少俸禄啊?”话题最终又转回到钱上面来了。
“你想要多少都行”,说到这,神君顿了顿,“但是我觉得好像没那个必要吧?”现在她是正妃,哪里能缺钱。
“好像也是啊?”主要是这世界的钱,她带不带得走都两说呢。
但是……也不耽误她搞钱。
看看也行啊。
“我要这个数!”夜昙比了比手指。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神君意有所指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脸颊。
他自然就是指昨天晚上那事。
“可以什么呀?”夜昙装傻。
现在才什么时辰啊!
不对,什么时辰也不行!
昨天不过是看在他带兵回来的份上!
“王上。”殿外又有一侍者候着了。
战场的扫尾工作还没做好,朝会正是需要大王的时候。
谁知到说是去用晚餐,居然一去不返了。
“哼,你去吧,我去沐浴了!”
见到门口候着的侍者,夜昙站起来,理了理裙摆。
“哎……”没等少典有琴开口,她就一溜烟走了。
拜托,她也是很忙的好嘛!
留下神君一个人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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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旬月,全是一些繁琐的政务。
好容易处理好了战争的善后工作,他们又迎来了大商王族的例行旧仪——祭天大典。
祭天大典,主要是用来敬问国运的。
主持仪式之人,自然是大祭司比干。
这次占卜,是新王继位后的第一次,尤显重要。
这天,比干念完祭文后,天上居然出现了十分诡异的天象。
天狗食日。
当然,在夜昙看来,这完全都是一群神经病在那神神叨叨的。
一系列复杂的操作之后,比干手捧着龟甲,开始宣读占卜的结果。
“天碎龟甲,以此作答。”
“大商王族,六亲情绝。”
“世间之罪,莫大乎此。”
“成汤子孙,不配共主。”
面对这样的占卜结果,比干也很是惊讶。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
夜昙站在少典有琴身后,偷偷翻了个白眼。反正殿上这么多人,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她的。
但就是这么个白眼,还是被好多臣子看见了。
苏妲己这个政治身份,实际上是非常敏感的。
可想而知,这些元老们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嘲风等人就在一旁看热闹。
他们本来就和夜昙不对付。
而青葵作为守卫,根本没资格说话。
“大王或可献一百人牲。”一大臣站了出来,试图缓和这僵持的局面。
“上天震怒,一万人牲,也无济于事。”谁料这建议才刚提出来,就被大祭司否决了。提出这建议的大臣就有点尴尬地站立在一旁。
以比干在朝中的权威,自然是一言九鼎的。
甚至比刚继位的王还要有威望。
嘲风等人没有出言,只是静默地听着。
在这种场合里,他们这些做小辈的,最好还是少说话。
夜昙却不理会这些规矩。
她一向不信占卜之术。而且这个世界中所有的术法都失灵了,占卜这种东西就更不可能靠谱了。
“我说你啊,要不然还是换一块龟甲再同样占卜一次吧!”
从前,她在笔记中看到过,只要打磨得当,就能烧出自己想要的裂痕。出于好奇,她甚至还特地拿青葵小药房里的乌龟壳验证过。只要在龟甲上提前钻好孔,再打磨,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裂痕了。
事实证明,占卜就是可以作弊的。
这卦辞定是比干这老家伙搞得鬼!
只是她解释不了天上的异象。
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日食只是个巧合罢了。
“放肆!”比干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玄商君本应是天命所归,如今卦辞有异,一定是因为苏妲己这个妖女。
“哼!”
夜昙顺手扯下了袖口的珍珠,一把掷了出去。虽然日食还没完全结束,借着那点光亮,她还是成功将比干手上的的龟壳打在地上。
那龟甲咕噜噜滚了几圈,刚好滚到她脚边。
夜昙伸出脚踩了它几下。
“胡闹!”夜昙的话换来的是比干的严厉呵斥。
却也难怪了,那时候的人们强调的,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王后践踏神谕,不敬上天,还请王上治罪。”
“枯骨死草,何知而凶?”夜昙半点不怵他。
这一帮人真的把占卜结果奉为神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荒唐!
“无知妇人!史载,成汤先祖统一天下之时,杀伐太重,上天震怒,招致天谴”,比干越说越激动,“随后便大旱七年,寸草不生呐……”
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恭敬的动作,“成汤先祖筑台祭天,自焚其身,终于感动了上天,降下甘霖。”
“你说什么?!”比干话音刚落,夜昙惊讶极了,她完全忘记要遵守这里的劳什子礼仪了。
此时的离光夜昙非常想和这帮老顽固们辩上一辩。
要不是少典有琴及时拉住了她的手,她早就冲出去了。
“王叔莫非想让我效法成汤先祖,自焚献祭。”神君自然是听出了比干的意思。
“正是。”比干施了一礼,正色回答。
“呵……”夜昙在身后发出一声冷哼。
她觉得这是自己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了。
“叔祖是何居心?大王刚刚继位,你就想逼他自焚献祭。”这话任谁听来都形同谋反,“实属大逆,可杀。”
“放肆!”比干大声呵斥道。在他眼中,这纯属于王家政事。不是深宫妇人可以置喙的,何况她还是叛臣之女。
以他为首,贵族们根本就没把这个王后放在眼里。
因为历任王后都有家族支撑,而她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王叔慎言。”少典有琴皱了皱眉,用身子挡住了夜昙。
他是绝不能容忍别人攻击夜昙的。
“是。”大王的面子,他们总还是要给的。
王上是她的后盾。
本来,因为苏妲己和姬发的传言,他们都以为废了她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王上”,比干继续言归正传,“天谴才刚刚开始,用不了多久,百姓便将深陷水火,祖宗不得血食。到那时,大商都亡了,还有什么大王。除非……”
他想说的是“除非你废了王后,上天便会赦免所有的罪过。”
“……如此……”
但比干的慷慨呈辞还没说完,就被少典有琴打断了。
“便于朝歌建造祭天台。台成之日,本王将为民请命。”神君想了想,如是回复道。
他自己也没想到,话音刚落,日食就刚好结束了。
似乎刚好显示了这些祭司口中的天意。
“幸哉……大商!”祭司有点接不下去话,只能同意。
“台成之日,便举行……祭天仪式。”
算了,之后再徐徐图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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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结束之前还有一段念咒文的时间。
所有人都得继续站在原地不动。
不得不说这对他们的腿很不友好。
“什么是祭天仪式啊?”夜昙前行几步,整个人贴在神君身后,拉拉他袖子。
这《封神演义》的书里也没写呀!
“按规矩该是血祭。”神君低声回答。
“血祭?”听起来好像很不妙的样子。
“一般而言,就是将大量血液浇洒在烈火上,再将祭品投入烈火焚烧。”古时候的祭天仪式就是这样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这么说啊?”夜昙踮起脚,将脑袋凑过去,小声在他耳边问道,“难道到时候你真要自焚?你疯了啊!”
“……”神君罕见地沉默了。他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她。
何为王者?
天下有罪,在王一人。
不管是神,还是王,都背负着众人的期待,也必须回应他们的期待。
“哦,我知道了~”没等来回音,夜昙却作恍然大悟状,“你是不是想,只要祭台永远造不好,那就没事?到时候我们可以一把火把祭台烧了。”嘿嘿,她可真聪明!
“说什么呢……”少典有琴有些无奈,“那是骗人,而且若果真如此,还是失信于万民。为君者,不可如此。”
“……”
这辈子,夜昙是没见过万民之主,更遑论要视众生之苦为己之苦,将济苍生视为一人之任的君主。
这事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