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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桥头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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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忽然一叹,“只可惜黄姑娘尚未将浮桥修缮完全,本官思及杭州城里的百姓,民生煎熬,本官心里也甚是不安呐。”

陈九韶面上带笑:“修缮浮桥本就是公务,哪里劳动您亲自来问话,只肖说一声便是。”

说着,他瞥了黄葭一眼。

黄葭没有看他,只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九韶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又看向程隆,语气轻柔,“这人原是清江厂修船的,也不曾修筑过浮桥,想来也不大融会贯通,脑子慢,手脚自然也慢,还请府台莫要放在心上。”

程隆自然不会说什么,这本就是官场交际的寒暄罢了。

倒是坐在一边的赵世卿被这句话惊住。

他抿了一口茶,强压下心头掀起的惊涛骇浪,陈九韶方才这番话,正验证了他的猜想。

一个清江厂的船工,为什么忽然来了浙江,必是有所图谋。

部院指使这个无名小卒接近他,说那么一番话,大抵就是想鼓动他弹劾江中丞。

等弹劾一起,江中丞倒了,部院再将他借助商帮造势的作为公之于众,那他在清流中的名声必将毁于一旦。

兵不血刃,一石二鸟,用心如此,何其歹毒!

赵世卿越想越心惊,握着茶盏的手越攥越紧,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初次巡漕,竟要遭他们如此陷害。

委屈、怨恨,沉默之后,他眼眸中燃起熊熊怒火。

坐在西南角的黄葭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程知府关切道:“是不是窗开得太大了?”

黄葭摆了摆手。

程隆吩咐几个长随,将窗关上了一半。

风小了之后,风敲击窗户的声音反而更大了。

赵世卿已经悄无声息地收敛了心迹。

他忽然看向黄葭,声音温和儒雅,“此番巡漕未去淮安,正是可惜,不知姑娘大名,平日在清江厂都做些什么?”

“单名一个葭字,蒹葭的葭,清江厂锯木头的。”她回得很快。

陈九韶微微蹙眉,听黄葭对钦差说话,语气还这样散漫,不由瞪了她一眼。

黄葭看着青白色的杯底,浑然不觉。

赵世卿坐在中堂,将两人之间的龃龉看得清楚,只想这个陈参将大抵并不知晓部院派黄葭来浙江的深层意图。

如此一来,他便好办了。

赵御史眼中划过一道厉色,杀心渐起。

夜色如凉,沙沙的雪水打在大地上,好像一个筋疲力尽的老人行走的脚步。

赵世卿扫视四周,“杭州城河道众多,这几日天气渐凉,只怕许多浮桥都要遭殃,我昨日问过了卫所的人,海防之事繁重,暂时也抽不开人去一一巡查,看来还是得找别的法子。”

赵御史的声音很轻,也不知他这话是对谁说的。

黄葭目光平视前方,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陈九韶微微蹙眉,并不明白。

程隆却已听出了他的用意,“贤弟说得在理。再者,浙江船厂那边还要督造战船,城中一时半会儿也的确找不着合适的人选。”

赵世卿瞥了黄葭一眼,顺势接话,“正是。我看,黄船工技艺拔群,不如就请黄船工代任营造官。”

他话音一落,听得“咚”的一声,是茶盏扣在木几上的声音。

舱中几人循声望去。

“便民利民,这是好事。”黄葭坐在西南角,摩挲着茶盏,微微一笑,“只是,草民代任杭州卫营造官,要代多久,何时放我回清江厂,总得有个时限,既然是上任,那文书、盖了印的牌票,也要齐全。”

程隆笑了笑,“这些自会安排好。”

黄葭点了点头,“那好,等安排好了,送到官驿来,我即日便收拾东西去卫所。”

程隆瞥了赵世卿一眼,见他面色一沉,不由戏谑,“赵贤弟,意下如何?”

赵世卿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那蜿蜒的青色纹路上,逐渐森冷了起来。

他沉默良久,陈九韶忽然有些不安。

黄葭合上眼睛,只听着窗外大雪,窸窸窣窣地落个不停。

天色阴霾,赵世卿的声音听得人胆寒,“曾闻部院势众,本官还不信,今日算是见识了。”

他轻轻抬眸,扫过陈九韶的脸,“本官堂堂监察御史,竟连一个船工也调不得么!”

“咚”的一声,茶盏倾倒在地,青瓷乍破,白水溅出。

陈九韶一怔,连忙站起,拱手道:“大人莫动气,此事好商量。”

程隆也站了起来,“贤弟忧国忧民,可遇事切莫急躁,小心伤了身子。”

黄葭扶着椅子站起,却一言不发。

赵世卿看了她一眼,目光一凝。

这个黄葭是部院的人,看过他从架阁库里拿出来的账本,那里面桩桩件件都是朝廷机要,若让江朝宗知道,他今后的仕途就算是完了。

赵御史紧盯着她,皮笑肉不笑,“黄船工好歹也是在清江厂吃皇粮的人,如今民生煎熬,府台也发了话,你竟能高卧一边,毫不作为!”

“还在此咄咄逼人,待文书至,方肯动身。我看,你分明是尸位素餐,毫无报效朝廷之心,像你这样的官吏,本官不知弹劾了多少。都是些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之徒!”

“部院好生厉害,居然能养出这样的蠹虫,陛下心系万民,再三推脱,分明是不把君父不放在眼里!”

他一口气骂了半刻,妙语连珠,言之凿凿,扣下来的罪名一个比一个重。

程隆微微蹙眉,心中骇然,不知赵世卿堂堂御史,为何要死咬着这个小小船工不放。

陈九韶越听越心惊,从“尸位素餐”到“藐视君父”,也捎带上部院御下无方,赵世卿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

他连忙附和:“此人不服管教已是常事,卑职也一直深受其累,如何处置,还请御史示下。”

赵世卿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陈九韶低头沉思,黄葭是清江厂的人,部院也曾调动东南海防寻她,可见其在清江厂分量不一般,他原先对黄葭极尽客气,便是这个缘故。

可近十日来,除开今日修桥,黄葭一直被幽禁在官驿,房门外还有众兵看守,饭菜也十分清苦。

如此境遇,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已不受部院重视。

如今得罪了赵御史,也是她自个儿言语失格,干他何事。

陈九韶眸光微动,拱手一礼,“今日黄船工每每犯上,卑职已有惩戒之意,那便就此革职,还请御史将人提去,好好训诫一番。”

……

夜半风大,拂过西湖之上,四围草木不住地摇晃。

群山屹立,大雪呼啸。

车马顶着啪啪作响的残雪,往西湖外走。

赵世卿坐在中间一辆马车里,他已经盘算好,再过一里路,山道就会变窄,在这种陡峭的路上,马车摔下去,车里的人肯定连全尸都没有了。

等到了那条山道,他安排好的士卒只需轻轻一推,那些他不想看见的人,再也不会留在这个世上。

赵世卿靠着车窗,喝了一口茶,茶已经凉了,他转头看向窗外,冷风在耳边呼啦啦吹过,他的眼中燃着没有温度的火焰。

冰冷的雪片迎头而下,马车外的士卒披着蓑衣,走得颇为艰难。

夜色已深,山丘之间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耳边水声不断。

此地的溪流穿过山丘,不知哪里便冒出一片湖泊,若是脚下不当心,便一脚踩空,滑进寒潭之中。

这样的天气落水,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因此,士卒们都放慢了脚步,走得很慢很慢。

跟在后面的马车尤其如此,车辙走得慢极了,周围的士卒哆哆嗦嗦地跟着,脸颊冻得通红。

黄葭就坐在这辆马车里,赵世卿到底是个要面子的人,想杀了她,却也不想让太多人瞧见他动手,便把黄葭安排在最后一辆马车,届时后面人动起手来,前面的人也看不见。

天色很黑了,赵世卿疲乏地闭上了双眼,外面的士卒轻声提醒,马车很快要过桥,再过三步就是狭道。

他打起精神,掀开耷拉的眼皮,到时候,他还要演一出痛声疾呼的大戏。

车辙声很安静,响在这个雪夜,颇有些催眠。

就在赵世卿的眼皮又要合上之时,后面陡然传来一声巨响。

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提着衣袍走出马车,迎面大雪纷飞,山呼海啸般压过来。

周围的士卒不知他要做甚,纷纷跟上,赵御史袖袍翻飞,径直跑到队伍后头。

“人呢!”

他下意识高喝一声,回过头,才瞧见那本该摔落山丘的马车,竟还立在那里。

士卒低着头,四围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宁静。

“我问你人去哪了!”赵世卿抓住他的衣襟,死死地盯着他。

士卒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她说,有火石可以取暖,让我们把西面车窗打开。”

赵世卿如中当头一击,目光痴痴地看着那士卒。

士卒面色灰败,他原想,只是开窗,不会有什么事,没成想黄葭让他们开窗只是个幌子,那窗都是用木板封过的,她趁着他们停下来开窗的空当,用利器破开了门,逃出去了。

“没用的东西!人!人去哪儿了!”赵世卿眉毛竖直,怒吼一声,在空谷间回音阵阵,好似山虎咆哮。

那士卒哆嗦了一下,浑身战栗,“水……水里……”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那守在马车外的几名士卒。

冬日里的水有多冷,他们都不敢想,也难怪他们没有去追捕,此地离杭州城还有二十几里,在这里下了水,那回去一路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赵世卿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

这一队人马也便立在无边无际的山道中,簌簌发抖地等着他发话。

终于,一道声音响起。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给我搜!一处也不许放过!”赵世卿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众人颓丧着朝着那片黑水走去。

在青黄色的山丘里,只听见沙沙的雪水打在大地上的声音。

……

西湖上,乐曲渐渐低了下去,曲终人散。

陆东楼立于船头,长随撑起一把深青色油纸伞,雪落在伞上,细碎的声音绵绵密密。

行至岸上,士卒点起了火把,一个个人影照映在马车上,陈九韶等在最前面。

陆东楼举步过去,环顾四周,微微蹙眉,“怎么多了一辆车。”

“黄姑娘来了。”陈九韶轻声道。

陆东楼有些诧异,瞥了一眼后面孤零零的青帷马车,一个守卫都没有,又看向陈九韶,“她人呢?”

陈九韶笑道:“赵御史请她去卫所去修船,黄姑娘答应得快,便跟着御史一块儿走了。”

陆东楼看向他,目光沉肃,“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

陆漕台眼睛一眯,眸光扫过他的脸,半晌,嘴角竟浮出一丝笑意,“你倒是学会先斩后奏了。”

话中听不出情绪,陈九韶微微一怔,慌忙低下头,眼眸中满是吃惊。

陆东楼其人一向宽和,平素并不在意这些手下人的小动作,做事从来抓大放小,不纠察细枝末节,算得上是一个好相处的上峰。

所以陈九韶才有这个胆量遣调清江厂的人,却不知他今日却一反常态。

冷风吹过,他额头上已经浮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陈九韶到底久驻杭州,不知陆漕台其人外宽内忌,调遣这样的事自然不予计较,他不能容忍的,是手下的人对他说谎。

赵世卿先前把黄葭送给一个公公,两人明摆着结了怨,黄葭脑子没病,又怎会跟他走?

“这几日你忙得很啊。”陆东楼负手身后,只向前走,后面的长随跟在后头,只隔着一步距离,不多不少。

陈九韶跟在后面,“为部院做事,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今年也四十有三了吧。”

“漕台您这都记得。”

“像你这样的年纪,做参将风里来雨里去,未免辛苦。”

陆东楼脚步一顿,只看着沉沉山色,“我会修书一封给总兵,调你去军中做个文职,明日你便好生休息吧。”

陈九韶瞳孔一缩,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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