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远古时期的著名作家曾言：“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盛迢迢现在非常同意这句话，她神采奕奕，沉浸在江让月居然是个“学霸”的巨大惊喜中，对当事人的臭脸视而不见。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江让月停了下来，轻轻揪住盛迢迢的脸蛋，笑容亲切，眼神却凉飕飕的。

盛迢迢快速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主人，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哦？”江让月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个好法？”

“根据联盟最新数据统计，上学期间谈恋爱的学生更容易荒废学业，在失恋后还容易抑郁，给家庭造成额外负担。”盛迢迢随口胡编起来，她不信江让月还能特意去查。

江让月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开心，是因为我拒绝了那个男生？”

盛迢迢感觉这个说法怪怪的，但一时又挑不出其他毛病，于是乖乖地点头。

“盛迢迢。”江让月略微低头，双眼紧紧地锁住她，“你这么怕我谈恋爱，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盛迢迢呼吸一窒，她看到了江让月琉璃般浅色的瞳孔，那里面隐约倒映着自己的轮廓，仿佛此刻，江让月的眼里只有她。

她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脸上写满茫然，慢吞吞道：“主人，根据您的语境，您指的‘喜欢’其实是大脑中分泌的苯基乙胺，但我的身体并不能分泌这种物质，所以我没有爱上你。”

江让月被噎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笨鸡已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片刻后，她笑了起来，就像一阵风吹过湖面，她眼里模糊的倒影，也像水波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开个玩笑。”江让月语气轻松，她的话既像安抚，又像淡淡的警告，“你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

晚餐时间，江让月带着盛迢迢来到了食堂，身后还跟着死皮赖脸贴上来的周露。临西的北食堂共有五层，由一个巨大的地下防空洞改建而来，平时当做食堂，特殊时期可作为避难所，能同时容纳10w人之多。

“江让月，外星人不会要来侵略地球了吧？”周露环顾四周，不禁担忧道。

江让月惊讶地瞥了一眼周露，无声胜有声，周露感觉到了对方的嫌弃和鄙夷，她不爽地嚷嚷道：“那你说今天北食堂怎么这么多人？上次荡铁市防空演习，这里都没这么多人。”

盛迢迢大概明白原因，因为她一路走过来，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她们早就成为视线的中心了。

比如刚才边上那个抹发油的，借着撩头发的功夫拼命偷瞄她和江让月。盛迢迢还得装作没看到，如果她有个人终端就好了，她就能发条私信过去——你的头发已经够少了，再抹都要看得见头皮了。

可见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连临西的高材生也不例外，这直接导致此时江让月走在食堂的防滑垫上，就像女明星在走红毯。

“算了，吃饱要紧。”周露开始四处寻找空座位，但是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愣是一个空位没看见。

“诶，那里有位置！”周露瞄准一张没有人的桌子，赶紧催促道，“快呀，我都饿死了。”

江让月从容不迫地踱近，然后就见另一个身影从相反方向走过来，比她更快一步坐了下来。

盛迢迢看到那朴素的齐刘海，一下就认出这是黎小繁。

周露的半个屁股已经坐到座位上了，她看了看身边面不改色的黎小繁，又看了看脸色瞬间阴沉的江让月，一时不知该不该把另外半个屁股也挪上来。

“咕噜——”她的肚子饿得直响，于是祈求般地看向江让月，刚想劝人放下仇恨与偏见，就见江大小姐扭头走了。

周露：“……”

于是在拥挤的食堂里，昙花一现地出现了“在一张大桌子上，只坐了一个人”的神奇景象。

周露撅起嘴，埋怨道：“黎小繁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就坐一桌吃个饭有什么关系。”

“晦气。”江让月道。

“拜托，江大小姐，你是什么身份？”周露夸张地摊开手，“她就是在酸你，你和她计较什么？”

江让月勾起嘴角，笑里藏刀：“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不行？”

“好好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周露翻了个白眼，投降般地举起手。

看惯了江让月偶像包袱千斤重的样子，此时盛迢迢才真切地感觉到，对方也就是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娇气大小姐，而且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记仇。

想到这里，盛迢迢更加坚定了要隐藏好自己人类身份的决心。

“去其他楼层看看吧。”周露将额头垂落的碎发撩到耳后，语气不耐烦起来。

江让月此时正好路过一个双人小桌附近，她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去，恰好和其中一位偷看她的男生对上了。

那倒霉男生艰难地咽下米饭后，忽然站了起来，战战兢兢道：“您，您坐。”说完，便飞速端着餐盘跑了。

旁边的另一个女生见同伴让座，也赶紧站起来，讨好道：“江学妹，我吃完了，您坐吧。”

江让月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坐了下来，这下就剩盛迢迢还傻站着了。

“小朋友，你可以坐到你让月姐姐的腿上。”周露调侃道，“江大小姐对你可比对我温柔多了。”

江让月不置可否，只低头看电子菜单，仿佛就算盛迢迢真得坐上来，她也岿然不动的样子。

盛迢迢脑补了一下自己坐在江让月怀里的画面，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

江让月浏览了一会儿菜单，突然把目光转向了盛迢迢。

盛迢迢瞬间紧张起来，不知道江大小姐又要发什么难。

“我不想吃这些，你给我做吧。”江让月命令道。

盛迢迢甚至都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的震惊，她问道：“可这里是学校呀？”

五分钟后，江让月拎着盛迢迢出现在食堂后厨门口。

只见江让月简单地对后厨负责人说了几句话后，负责人便立刻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起来。盛迢迢对江大小姐想一出是一出的任性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北食堂的后厨都是全智能烹饪，只有几个厨师——如果机器人也能算厨师的话。

一个方头方脑，身上有三条胳膊的金属机器人向盛迢迢走了过来，他友好地伸出一只手，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起来：“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厨师长凯文。”

盛迢迢看着对方的七根手指，犹豫着伸出手，在握住那冰凉手掌的一瞬间，凯文的手指开始快速闪烁，几秒钟后，那闪光灯停在了红色上，凯文一板一眼道：“检测已结束，表皮细菌危险度67，病毒危险度34，不符合下厨标准，开始消毒。”

话音刚落，就见机器人的头顶伸出一个探头，对准了盛迢迢。

“什么消……”盛迢迢话还没讲完，就被滋了一身消毒水。

盛迢迢：“……”

凯文贴心道：“您可以下厨了。”

还好北食堂用的是对人体无害的消毒液，不然估计她今晚就要上荡铁市的头条新闻了——“不明仿生人竟然在食堂被机器人用消毒液滋死。”

盛迢迢快速地煮了碗面，她低头闻了闻香气扑鼻的面汤，确定万无一失后，才放心地把面碗放在自动传菜机上。

伺候大小姐可真难。

盛迢迢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走出了后厨，却看到后厨门口，黎小繁正贴墙站着，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

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黎小繁就是来找她的，盛迢迢不禁警惕起来。

“A10。”黎小繁看到她后，站直了身体，平静道，“Lucien公司的最新型号，集成了最先进的生物技术、神经技术，并且配有超算芯片，对吗？”

“……感谢您的夸奖？”盛迢迢道。

黎小繁似乎有一瞬的无语，但她很快就切入了正题：“你不觉得在江让月身边呆着，毫无自由吗？”

盛迢迢心里疯狂点头，但面上稳如泰山，她一本正经道：“陪伴主人是我的工作。”

黎小繁冷笑一声，她靠近几步，逼问道，“你拥有最好的芯片，你本可以拥有自己的人格，你甘心就这样任人摆布？”

见盛迢迢沉默，黎小繁又趁热打铁，“在江让月这种人眼里，你们和狗没什么差别。”

盛迢迢明白黎小繁的目的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真得看不惯江让月的为人，要为仿生人维权，还是成心想给江让月添麻烦，黎小繁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诱导她觉醒。

于是盛迢迢犹豫了几秒，微笑道：“只要是主人的要求，当狗也可以。”

黎小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