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时间很快就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房间内的空调持续发出几不可察的嗡鸣，将炎热与喧嚣隔绝在外。

深司结束了一局排位，站起身来，深色的眼看了看窗外灰色的墙体，目光又平静地扫过那两张并排放着的单人床和中间那条窄窄的过道。

橘依然还在靠门的书桌上低头专注地看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台灯光下显得沉稳而坚毅。

“视野只是对着墙而已，还好不是隔壁楼的空调外机。不过也说不好到底是对着墙还是对着空调外机更奇怪……算了，反正比赛期间也没时间看风景。不过这个距离，如果有空调外机的话，那声音晚上可能会有点干扰，所以还是对着墙比较好吧……唔，我说话希望不会影响橘前辈思考战术，他看起来比平时更专注，可他之前说觉得我比较安静……”

深司想了想，还是闭了嘴，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了洗漱用品。

橘闻声抬起头，目光温和：“没事，你这点声音影响不了。时间到了吗？那你先用浴室吧。”

他语气自然，带着队长一贯的关切。

“嗯。”深司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拿起毛巾和换洗衣物走向浴室。

浴室门被关上，隔绝了其中的视野。但光线透过玻璃门穿了过来，花洒的水声很快响起，淅淅沥沥。

橘的目光重新落回笔记本，笔尖在“冰帝中路常用英雄池”这一栏驻足。

浴室磨砂玻璃透出模糊的光影，他只要抬眼就可以看到。水声持续不断，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某个常用角色名字后面标注了几个需要注意的技能细节。好在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他还能沉得下心，很快就重新投入其中。

不知什么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片刻后，门锁轻响。

橘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深司走了出来。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和宽松的灰色运动长裤，脚上是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头发没有吹干，湿漉漉的深色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脖颈滑落，没入领口。

他用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脸上没什么表情，冷白的皮肤被热气蒸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在灯光下干净得过分。他走到自己床边，背对着橘继续擦头发，肩胛骨的轮廓在薄薄的T恤下若隐若现。

橘的目光在他清瘦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那从发梢滚落滑过颈侧的水痕莫名地吸引了他的视线。

意识到这一点，他迅速垂下眼，手掌无意识地握拳，声音平稳如常：“洗好了？”

“嗯。”深司歪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低的，伴随着毛巾摩擦头发的窸窣声，“水温刚好合适，橘前辈，你可以去了。”

“好。”橘站起身，动作利落，比平时快了一点。他拿起自己的换洗衣物，目不斜视地走进浴室，关上了门。很快，里面再次响起水声。

深司把头发随手擦了两下，就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平日里他可能还会做一下头发的护理，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静不下心来。

他走到书桌前，重新激活已经锁屏待机的电脑，开始进行一些基础的练习。于是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他操作的声音和浴室传来的水声。

不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了。又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

橘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的圆领T恤和同色的运动长裤，头发擦得半干，几处头发被擦得乱七八糟，少了几分锐利，多了点居家的随意。他一边用毛巾最后擦了下后颈，一边自然地走向深司的位置，随口问道：“在看对手的资料吗？”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的深司正专注于屏幕上角色的一个走位练习，眼角余光瞥见橘的身影靠近。听到橘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微微侧头，视线正好对上橘擦过后颈放下的手臂。T恤的袖子因为动作向上缩了一点，露出了一小截紧实的上臂线条。上臂上似乎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在灯光下泛着微光，给人一种充满力量却又收敛的感觉。

深司操作鼠标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屏幕上角色的走位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偏差。

他立刻收回视线，手指快速移动鼠标进行调整，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

他清冷的声音响起，像是无意识，又像是在解释刚才的操作失误：“不是，在练习基础连招。刚才那个预判点有点靠后了，应该再提前一点……话说回来，酒店这鼠标垫的摩擦力好像有点小，移动起来感觉轻飘飘的，容易过头……不过适应一下应该就好了……”

他的声调依旧平常一样没什么起伏，但明显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

橘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鼠标垫是新的，可能表面涂层有点滑。”他探过身去，动作自然而随意地试了一下，然后顺手拿起深司那块半湿的毛巾，就这么侧着身体，坚实有力的手臂越过两人之间并不宽敞的距离，宽厚的手掌隔着柔软的毛巾，轻轻覆上了深司只随手擦了两下的发顶。

深司的身体瞬间僵住，操作鼠标的手指也停在鼠标上无法动弹，手背上似乎还保留着刚刚才离开的温度。潮湿的头发被毛巾包裹住，橘的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揉擦着他发丝间的水汽。他靠得很近，身体的热度隔着毛巾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感，瞬间让深司的耳根那点薄红猛地烧透，一路蔓延到脖颈和脸颊。

“……橘前辈？”深司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身体却像被定住一样无法动弹。

“头发没擦干，对着空调吹容易着凉。”橘的声音低沉平稳，仿佛不带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的动作没有停，手指隔着毛巾，力道适中地揉擦着深司的发丝。从头顶到后颈，动作算不上多温柔细致，但那份不容拒绝的关切却实实在在。

深司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那温热干燥的触感和橘沉稳的气息近在咫尺，让他心跳如擂鼓。

他想说“我自己来”或者“没关系”，但却半天也没说出来。他只能坐在那里，任由橘隔着毛巾摆弄自己的头发，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深色的眼眸却无神极了，魂魄仿佛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虽然橘前辈说得对，湿头发吹空调是容易感冒……但是……”深司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速比平时快得多，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但是这样擦好像效率也不太高？因为毛巾本身已经有点湿了……话说回来，酒店的吹风机功率应该还可以，我待会儿自己吹一下就好……橘前辈你不用……”

他试图微微偏头，想要结束这突如其来的接触。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心跳加速的同时也忍不住有点慌乱。

“很快就好。”橘简短地打断了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反而为了固定住他微小的挣扎，另一只空着的手掌极其自然地从他面前绕过去，搭在了他另一侧的肩膀上。那掌心带着刚沐浴后的微热，透过薄薄的T恤布料熨帖在深司的肩头，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淡定。

深司彻底僵住了，连呼吸都屏住了。肩膀上的那只手存在感强得惊人，后脑勺被揉擦的感觉也变得无比清晰，他好像整个人都被橘抱在怀中。橘的气息笼罩下来，混合着清爽的皂香和他身上特有的沉稳味道，让深司的思维几乎停滞。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耳根滚烫，脸颊也热得不像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好了。”好一会儿后，橘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且粘稠的寂静。他拿开毛巾，那只搭在深司肩头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刚才那短暂而强势的禁锢就像从未发生过。

深司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点难得的懵懂。

他几乎是立刻转回头，重新看向自己的屏幕，手指僵硬地抓住鼠标，试图掩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脸上的热度。

他不敢看橘，只能盯着屏幕，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谢、谢谢橘前辈。你早点睡，我还要再练习一下。”

感谢他与生俱来的淡定与冷静，才让他没有语无伦次，逻辑混乱。

橘看着深司通红的耳尖和那故作镇定的侧脸，眼神深了深。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块用过的毛巾随手搭在自己的椅背上，然后打开了电脑，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我也不急。明天的第一场，对方的资料我整理好了，我发给你看一下。重点是他们那个中单，擅长远程消耗型法师，清线快，喜欢游走。”

“嗯。”深司低低地应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操控着角色回城。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键盘鼠标的轻响，但他的心却还没平静下来。

橘的目光落在文档上，他也并没有看进去多少。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鼠标表面，刚才掌心下那肩头的触感和深司瞬间僵硬的反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官里。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翻涌，被他强行压下。他端起桌上一杯已经凉透的水，灌了一大口。

“咚咚咚！”

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神尾的声音活力四射：“深司！深司！快开门！别装睡！看我搞到什么好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