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比试转眼就过去，中间休息一天用以拟定入围名单。

这几天捅了大篓子的叶清欢都生活在愧疚之中。

她也想过如果传谶出了岔子会有蝴蝶效应，只是万万没想到后果会直接砸到姜望舒身上。

一想到姜望舒因此处在了舆论中心，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家族，她就茶饭不思。偏她还不能向姜望舒道歉，心中的愧疚没有出口，只能不断发酵。

姜望舒感知到了她情绪低落，也许只是以为她单纯地是在为她担心。还反过来安慰她，说这种事情看缘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谶言的事情清者自清。若是被查出来真是作伪，那就是陛下现在就想要拿广阳国开刀。就算今日不出这事，以后也是躲不过的。若不是作伪，那我很可能会被指给太子。也不是不能过。太子长相上佳，也确实沉稳亲厚，虽然此人一板一眼的，着实无趣了些。”她笑道：“就算我过不下去，姜朔都能跟太子过下去。”

有时候叶清欢会不禁感叹，姜望舒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比自己这个长她三岁的废柴女大学生成熟多了。

说到太子，叶清欢自上次四夷馆之后便没再见过他，与他相处不过一下午而已，只还接触到了“一副好皮囊”、“沉稳亲厚”这一层，一板一眼还没体验过。

即便是宋晨本人，其实她也不是很了解。只是一个现代人能被一个古人评价“一板一眼”，估计至少也是个胎穿的。

她发现自己对宋晨果真是有些叶公好龙的，即便是姜望舒现在有可能跟他拉郎配，她心中似乎也并没有多少嫉妒。

九月十五，入选的女子再次入宫，由皇帝指婚。

谶言的事情已由专人查清，并不是作伪。

所以有人来通知姜望舒入选时，她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此次入选是每位皇子根据前几天比试，拟定最多五名心仪女子，最后由皇帝进行最后一轮筛选，每人最多一位正妃，两位侧妃。

初选时万紫千红那么多女子最后只剩下大殿上的八人。

大殿上，皇帝坐在主位，左右分别是郑夫人和傅夫人。四位皇子则分立于台阶下的左右两侧。

太子与代王在左侧，太子垂眸静听，代王目光一直黏在姜望舒身上。

梁王和齐王立在右侧，梁王也是一直望着叶清欢，嘴角带着压不住的笑意。齐王则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向场上的每一位女子，如果不是有人数限制，他还能再选五十个。

众人三叩九拜之后，皇帝直奔主题：“月华翁主平身。”

居于高位多年，哪怕只是极普通的话，也自带一种威压。

姜望舒谢恩起身。

“生得倒是标致。难怪朕的所有皇儿，都选了你。”他语气带着些许长辈的调侃，脸上却一点儿慈祥的影子也没有，看起来十分的割裂。

“臣女惶恐。”

听到“所有皇儿都选了你”，郑夫人心下微讶。

没想到自己儿子大了，居然不听她的话了。

也惊讶于其他皇子也如此头铁，一个两个的居然都不把谶言和君心当回事。

太子选姜望舒倒是最理所应当的。即便地位不稳，他现在也仍是储君，谶言对于他来说自然是锦上添花。此外，也是因为好友先前一直希望他与妹妹能结亲，就算没那谶言，他也是会选姜望舒的。

代王自更不必说，他甚至都没报别的名字，一心一意只选姜望舒。

梁王其实内心里是听郑夫人的话的，只是此后他便没理由去见姜望舒了，他担心太子也没选姜望舒，最后连在大殿上都见不到她，所以起码保证在这个场合能再看她一眼。

齐王。齐王爱一切美女，把五个名额都用完了，场上八个女子，即便不是他选的，他也平等地心动着。

他选姜望舒完全是见色起意。反正谶言的事情不是作伪，姜望舒本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那总是要搏一搏的。什么谶言背后牵扯多少什么的，不关心，母亲会为他兜底的。

向来骄纵的傅夫人果然开口道：“果然是个大美人，就是不知道珲儿他有没有这个福气。”她声音酥柔，一双勾人的眼睛噙着笑看向皇帝。皇帝很吃她这套，看向她的目光都柔和了两分。

郑夫人有一大软肋，那就是傅夫人。

她自小心高气傲，争强好胜。无奈皇帝喜欢漂亮的蠢女人。她没法变蠢，便只能将自己变得柔顺。她隐忍克制压抑自我，但每次看到傅夫人犯蠢还犯到了陛下的心上时，好胜心就会暂时占据上风。

是以，她此刻脱口而出嘲讽：“珲儿自然福气好，这场上一大半不都是他选的。”

齐王：嘿嘿。

她也娇媚地望向皇帝，笑吟吟地道：“我听闻月华翁主喜爱狩猎，倒是与琮儿合得来。”

梁王：嘿嘿。

太子垂目立在另一旁，他身侧的代王正烦躁地用手摩挲着腰间的玉印。

皇帝问姜望舒道：“上林苑的谶言，你怎么看？”

姜望舒昧着良心道：“月升月落，天地调和，万物生长，说明陛下治下已是盛世。”

“哦？那玄凤落在你的肩头，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自然有关系。臣女乃陛下的子民，陛下的福泽自然能惠及臣女。”

皇帝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两分和蔼。

“那朕的几位皇子里，你最中意谁呢？”

“臣女少时曾远远望见过代王，当时便一见倾心。”

皇帝闻言，心情甚好，大手一挥，将姜望舒指给了代王。

郑夫人和傅夫人，一个面露诧异，一个一脸愠色。

剩下三个皇子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代王神色舒缓了下来，脸上也带着几分惊讶。

其他几位皇子都是讶异于父皇真就让姜望舒自己选了，而代王却是因为姜望舒居然主动选了他。

接下来谁选了谁都跟姜望舒没什么关系了。

选中的女子谢过皇恩，分乘两辆车出了宫。

代王也命人驾车跟在后面。在姜望舒出宫门之前叫住了她。

先前在桂花树下，因为姜望舒已经“没了记忆”，所以代王并没能像想象中的那样互诉衷肠。

他俩当时算是初见，他自然不敢作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两人只是寒暄几句，便作了别。

他只能目送着姜望舒的背影，直到她看不见。

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方才皇帝已经指了婚！他俩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

姜望舒看向代王。虽然在她看来现在的代王依旧只是个普通美男，但因为对方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此刻多少又生出了些少女的害羞来。

“真没想到……翁主竟会选我。”

这人最近老是一身玄色衣服，一脸全世界欠他钱的表情，整个人阴测测的。但没想到真的开口说起话来，除了声音不知为何总是带着些颤音，其实还挺温和的。

毕竟也就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

姜望舒道：“我倒是更奇怪，陛下为什么会让我选。”

“翁主对那谶言别有一方见解，说到了父皇心里。”

姜望舒却道：“就算我不那么解读，郑夫人到时候也会递给陛下台阶的。陛下给我的感觉……他一开始就想把我指给代王殿下。我只是恰好顺了他的意。” 她看了一眼代王，又道：“素闻代王不爱争抢，却没想到有那谶言在，代王仍旧选了我。”

代王惊讶于她的洞察力，笑道：“翁主方才说少时对我一见倾心，其实我也心悦翁主多年了。”

落日熔金，天上绚烂的晚霞蔓延开来，将人的脸也照得红红的。

这日出结果，叶清欢早早就等在了朱雀门外。

她左盼右盼，终于盼到了宫里的马车出来。

她看到姜望舒从其中一辆中下来，却被后面的代王追上了。

二人相谈甚欢，夕阳下一黑一红两个人影，看起来甚是和谐，氛围感拉满。

难道这俩成了？

两人在原地聊了好一会儿，之后代王又将姜望舒送了过来。

他看向姜望舒时倒是好一个含情脉脉的俊美情郎，可姜望舒与他道别，过来挽起了叶清欢的手的时候，叶清欢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从那头传来的一股杀意。

叶清欢先前只远远地看见过代王。因为他是跟踪她的黑衣人的主人，所以早在心里给他打上了“这肯定是个坏人”的标签。但即便是心里有所准备，还是会被他此刻散发出来的阴冷气质所震慑到。小说里那种爱你就杀你全家的疯批男主顿时有了脸。

叶清欢心里突突突地狂跳，本能地往后缩。

而此刻脑子里像是谁误触了一样，突然就放起了《婚礼进行曲》。

叶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