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岳梧，三人从机场直奔停车场，盛启枫开车岳梧坐副驾驶，在送岳梧入住酒店的路上，宁芙坐在后排听两人聊天。

非头部作者写的非知名科幻小说，戏份最重的女演员非头部流量明星，电视剧《造物攻略》项目头牌自然成了名气最大，拿过金球奖最佳导演的岳梧。不仅亲自执导，更负责海外市场发行推广，待遇几乎等同救世主，所以……

作为最先签订合同的人，利益分配违约责任白纸黑字写在生效的法律文件里，再谈就直白得多。

盛启枫先强调，这是云启创投成立起，前所未有的高规格接待。

“和平饭店九国套间半年长租，押金已经打过去了，想换房间和酒店随时跟我提。”

语毕盛启枫从西装内侧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副驾驶的岳梧。

“为对冲美元兑人民币外汇浮动，把你的报销款提前存30%进来，卡密码稍后发到你账户，余额在机打小票里……”

平平无奇的牛皮纸信封，岳梧饶有兴致看一眼，没打开，拍拍腿上越洋而来公文包：“这就开始谈钱了？我还以为你更想看看这个。”

盛启枫应对自如：“导演分镜要看，但钱也要定下来。搞影视最怕资金不到位，我经历过，所以在资金充裕的前提下，把钱能做到的事全做到位，大家才能坐下来安安心心搞创作。

“一旦开拍，剧组就是你的领地，需要我搭把手的随时说，一切为成片质量服务，不要不好意思开口。”

岳梧欣然点头，转而问：“编剧进度怎么样了？”

盛启枫呼口气：“经过我紧催慢催，前十四集基本写完了，正在做第十五集，到开拍前应该能全部出稿。你团队做的主角视觉设计稿呢？”

岳梧闻言一笑：“当然在，就等本地服装团队出成品。场景概念设计图出得很好，但我还是想看看实地搭建效果。”

盛启枫答得轻松：“都是给好莱坞做过后期的公司，只要钱到位放一万个心。单论后期技术，国内和国际影视市场差不在哪。随着社会经济进步，现代主义思潮也慢慢觉醒，此时此刻缺的，恰恰是为转型期人展现各种可能性，让人心服口服的好内容。”

信封被岳梧两指夹着，在盛启枫眼皮子底下晃晃：“就这么自信，这钱该你赚啊？原作没拿奖的科幻，能回本就不错了。”

盛启枫笑容狡黠：“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再者，这不是有你嘛。”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露出耐人寻味的笑。

气氛刚好。

宁芙好奇望向二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回答的是岳梧。

“两年前戛纳我做评委，赞成只比反对多一票，新人奖就给到中国导演。启枫找到我想道谢，我跟他说——”

话语戛然而止，回想起当时情形，岳梧笑得乐不可支。

宁芙好奇视线投向盛启枫，盛启枫看一眼后视镜，无奈继续：“岳导说他投了反对票，我谢错人了。”

岳梧抬起一只手跟后座的宁芙解释：“看到我是华裔，就觉得我会把票投给华人，是一种想当然的傲慢。我18岁大学作业都能拿半小时的最佳短片奖，120分钟的故事我只会要求更高。

“投反对票也是因为，乡土文化是东亚儒家文化腐朽的缩影，如果它拿奖被更多人看到，在荧屏固化男人和中式乡村视觉印象，只会造成海外对华偏见，加重华裔生存困境。无奈对东亚的刻奇审视风还没过去，我的反对失败了。

“但启枫的反应也让我很意外。”

盛启枫接过话茬：“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要想解决困境，就先得把问题正确地提出来。只要乡土文学存在，它就该影视化。原样呈现一种境遇，引起人注意，产生探讨的空间，才能带来改变和发展。我想为大陆做点什么，这国界之外的人，看不见，管不着。”

岳梧不禁调侃：“你这样的在国外，该去当政客。”

盛启枫头揺得像狗尾巴：“面对屋子里的大象，做梦是最无害的叛逆。有时我非常感谢文化产业，它允许每一种思想存在，而思想说是人类社会最宝贵的财富，不为过吧。”

微妙的沉默里，宁芙听懂了。

她搓搓手：“不管怎么说，我非常喜欢《造物攻略》，不想科幻背景智斗元素，仅仅作为女孩子的冒险故事，也很稀有。”

前座两个男人笑起来。

岳梧回过头，对她抛个媚眼：“那就让我们把故事讲好吧。”

不等宁芙应和，驾驶座有人不爽：“喂！挖人墙角也得避避光吧，我还在这呢！”

岳梧装没听到，同宁芙大声吐槽：“你知道启枫是virgin吗，过来人跟你说，就算看过很多教学视频，也不要期待男人第一次表现能有什么不一样——”

车猛地刹车停在应急车道，把副驾驶座身子往后探的人甩回座位，自然也打断某人泄密。

俩人坐得乖巧毫发无损，独一个右肩勒疼。

岳梧揉着右肩，望向左手边的男人，满脸不可置信：“启枫？”

驾驶座的男人笑起来，露出雪白牙齿：“不好意思，还以为前面有条流浪狗。”

岳梧满脸不信，指着车载屏幕：“在这个情况下？”

车辆重新起步，盛启枫面不改色：“可能是单身狗吧，它跑得真快啊。”

岳梧无言：“不是建国后不让成精吗，大白天见小气鬼，真可怕。”

宁芙笑得前仰后合。

再是一路无话。

车稳稳停在和平饭店，请一顿饭，既是赔礼，也是接风洗尘。

送岳梧上楼休息倒时差，约定线上联系，二人再回车上准备回家时，盛启枫收到消息，把情况转述给宁芙。

“律师朋友回消息了，那位持有面料专利的是位女士。他打过招呼，你直接联系这位吧。”

微信消息转去，脸上冷不丁挨一记亲，转眼望去，坐在副驾驶的宁芙笑得明媚，也是头一回，手里拿到能赚钱的消息没立刻把他晾在一边，而是眼神亮晶晶地盼着他。

盛启枫有些受宠若惊：“这算奖励吗？”

满脸期期艾艾，让人忍不住再咬一口。

色令智昏四个字猛地出现在脑海，提醒宁芙做正经事，于是她毫不留情立马低头查看消息，嘴上应付道：“勉勉强强……”

男人声音就万般不乐意了：“怎么是勉强的。”

宁芙瞧一眼男人。

别人面前雷厉风行狡猾手段，到她这就变嘤嘤怪，不给够甜头就哼哼唧唧，像没断奶。

毫无办法，掰过脸蛋亲在嘴唇上：“这是谁家小可爱啊。”

效果立竿见影，盛启枫表情堪称谄媚：“宁总家的。”

双手蹂躏着男人脸蛋，宁芙下达指令：“回家！”

盛启枫答应的话音都变得轻快：“好。”

车子缓缓启动，宁芙也彻底沉下心来做事。

邓思超，美籍华裔，美国休斯敦莱斯大学材料学教授，其后是中国的电话号码。

姓名复制到搜索引擎，第一行就是linken界面，更加具体的信息是女性，年龄45岁，30岁时莱斯大学博士毕业并获得终身教职。

照片很显年轻，利落黑色短发，望向镜头的眼神满是昂扬的斗志。

宁芙为早上的梦道歉。

对不起，怎么下意识就觉得搞科研的一定是男人呢。

联系方式在手，宁芙没急着交流。

服装面料工程专业的毕业生，大多被世界顶级运动品牌吸走，这位可是教授级别的人物。面料专利真实性、专业性应当不是问题，问题是对方想在多大程度上获利。

美国大学教授福利很高，劝说对方彻底转让给自己不现实，恐怕得乐现在也掏不起这个钱；按照卖出多少服装的收入比例付款，成本最低对得乐最有力，恐怕也无法引起对方的兴趣。

那么最适合的方案应当是，三年内面料专利独家生产授权。

这样一来，如果运动线效果不理想，还能来得及砍。独家专利的价格也远高于其他，保证核心竞争力。

价格只要能在五百万以内，得乐现金流能抗住压，就可以立刻成交了。

更别说对方在打官司，价格应该好谈。

其次，约见面，话题要从哪里开始呢。

宁芙指尖点在对方履历，细细从字里行间读出隐藏信息。

23岁国家公派留学读master，25岁进修博士，29岁博士后出站。明显跳过级。

30岁成为正式教授，40岁成为科研杂志审稿人，在美国有多家合作机构……今年45岁，正是事业蓬勃发展的好时候。

大半辈子都在美国，为什么突然跟国内公司合作？

这样光线履历的人，头部运动公司应该很欢迎，专利变现怎么找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厂？

谁在牵线搭桥，还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促使她突然回国？

这大概会是谈价格的切入点。

宁芙在微信备注着，按下发送，车载导航就显示一条消息提醒。

红灯前，盛启枫打开看到宁芙小心机，哭笑不得：“拿我当文件传输住手啊？”

宁芙毫不客气：“那我发别人？”

刚要撤回，脸颊就被伸来的大手摸一把：“荣幸之至。”

“嘁！”

车子缓缓开在回家路上，宁芙把思忖再三，把备忘录的消息删删改改三四遍，才把要发给邓思超教授的邀请信息定稿。

商业合作最重要的是真诚，等价交换，才有长期合作。

表达清楚来意第一，买卖不成仁义在，就当认识一位了不起的人。

但要想促成合作，在哪里表达，也是极其重要的。

她打开点评网站，从米其林黑珍珠里试图选一家出来，苏茜的店跃然纸上。

为什么不呢？

菜好吃，挽星认同的朋友，在同一个小群里当网友那么久，昨天还在群里互发表情包呢。

哦不，他家最难的是排队，订位需要提前一个月。

……唔，还是先问问看。

于是私信苏茜：【最近三天有空位吗？想请一位合作方吃饭，你做的实在太好吃了。】

午餐刚闭餐，苏茜回得极快：【别人问没有，你问还能没有吗，几个人呀？】

商务宴请2人几个字打在对话框，随即被她删除。

切对话框跑去问人事钱悦：【杜若下周什么安排？】

钱悦：【夏季基础款上新拍摄是老模特做，夏季时装款不是还没拍板，我叫她给直播打下手，怎么了？】

宁芙：【我跟人谈合作要带她，大概需要一下午，先跟你说一声，算她带薪工作。】

钱悦：【知道啦，谈判顺利呀。】

小窗切到杜若。

进入公司，加了好友，就乖巧安分着，还没打过招呼。

宁芙把需要她海外留学经历拉近关系，以及谈判来龙去脉说清楚：【有什么建议吗？】

杜若回得极快：【没问题，我会试着帮忙，打消对方顾虑的。】

宁芙：【那随时联系。】

杜若：【好。】

同苏茜约定三人江景桌，付过定金，已经到家。

最近三天黄道吉日：周一。

宁芙就在副驾驶多坐几分钟的当，盛启枫就绕到副驾驶，乖巧懂事地把门打开，包拎在手上，倚在门边骚包地说：“恭请大小姐下车。”

服了。

宁芙看他一眼，把编辑许久的信息及邀约时间地址发送给邓思超国内号码，俩人打闹着回到家里，盛启枫预备做饭，宁芙喝着热茶忐忑不安等待消息回复，就看到一条消息。

邓思超：【好的，我会准时抵达。】

宁芙高兴得从身后抱住男人，毫不吝啬分享起宏图大志：“我的得乐离上市，又近了一步。”

盛启枫刮刮她鼻梁：“这么自信？”

宁芙捡起菜板上切好的小萝卜，理所当然地说：“就像你看好《造物攻略》一样。”

一日再无他事。

傍晚盛启枫在书房同岳梧开筹备会，宁芙在客厅视奸头部运动服装设计，记下要点预备同设计主管南诗曼开会。

夜晚降临，就睡在同一张床上。

要谈合作，但甲方。

宁芙揉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