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良的“意外发现”，一举打破了林志高的缜密部署。

他带着陈嘉良，到警队技术部，调取位于南花湾的黎家大宅门口最近一周的道路监控。

在监控里，的确发现“闪电”在黎宅出没的画面，环境跟邮件照片几乎吻合。可以断定，黎升跟闪电存在密切联系。

“自家项链几年前被偷过，现在黎升把偷项链的人请到家里……这是什么意思？”

陈嘉良从黎落嘴里听过一些对黎升的评价，他阴着脸骂了句：“意思是，黎升是个引狼入室的缺心眼！”

此刻，林志高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全是浆糊。本来安排好的部署，因为黎升这出“引狼入室”只能全部推翻。

他垂眸看着陈嘉良，监控室内灯光昏暗，陈嘉良肤色深，整个人像被埋在黑暗里。但那双眼睛却非常亮。

林志高不解：“不是证明闪电跟黎家有关系了吗？你还看什么？”

“嘘！”陈嘉良手指堵在唇上，眯着眼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顶着BOBO头，造型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小女主。监控里，他正迈着猫步，朝黎宅走去。

进门前，她还故意转身，朝监控看了一眼。监控画面不太清晰，但陈嘉良还是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惯有的挑衅，像在说：陈嘉良，总算找到了？

这个眼神，让陈嘉良想起黎落在床上最失控、最意乱情迷的时刻。那时的黎落，身上是软的，嘴上却很硬，非要比一比，谁到得快。

陈嘉良宠溺地看向镜头里的黎落，不经意地笑了笑。

头上突然传来林志高的声音：“这个女人！！！”

虽然，在安心保险挟持人质事件里，他跟对方只有短暂对峙。当时，女人还戴着墨镜遮掉半张脸，理论上，林志高不会认得。

可那天的黎落让人过于印象深刻，她的身影一直在林志高心头萦绕着，刚好跟画面里的女人重合。

看陈嘉良没反应，他用力拍着他的手臂，说道：“你忘了吗？这个女人！就是在安心保险挟持人质，玩假手榴弹那个女人！”

“那天之后，我们查来查去，没有头绪！珠宝没丢，监控记录全抹掉了，现场连指纹都没有！没想到，居然出现在这里！”

林志高的小脑瓜前所未有地高速运作，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我知道了！这个女人跟闪电是一伙的！她那天去安心保险，就是为了偷那批珠宝！结果没偷成，所以，只能等闪电出马！”

陈嘉良叹了口气，说道：“首先，他不是女的。其次，安心保险那个人质的口供里，不是说了，他完全有机会偷珠宝，但没有，只是看了一眼。”

林志高恍然，说道：“是吗……但也不能证明，他跟闪电不是一伙的。搞不好，这人是闪电的情人！”

“这些国际通缉犯玩得很花的，男女不忌，像他这样可男可女……”

陈嘉良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抬起手臂，勒住林志高的脖子，压低声音说：“林警官！”

“你拎清重点！我们的目标是闪电，对不对？”

虽然，林志高的脖子被他勒着，整个人完全不能动弹，只能附和：“对……”

“明晚就是慈善拍卖晚宴，现在已经能确定，晚宴现场闪电一定会出现。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能抓到他，对不对？”

陈嘉良说得很慢，仿佛他怕理解不了，但他说得越慢，勒在脖子上的手臂就越用力。林志高被他勒得几乎窒息，半天才吐出一句：“对……”

“国际刑警都在抓他，如果在你手上落网升职加薪指日可待……懂不懂？”

话毕，陈嘉良松开手臂，满脸通红的林志高，才重获呼吸，他喘着气粗气，打量着陈嘉良。

平时，他看惯了陈嘉良自诩聪明的样子，动不动就翻白眼，精准打压每一个人。仿佛这个世界，就他最聪明，其他人都是垃圾。

今天却不一样，他第一次感受到，陈嘉良气场全开的恐怖模样，这种脑力和体力全方位的震慑力，让人心生畏惧。幸好这人跟自己站在同一边，万一流落到坏人阵营，肯定要把港城警署搅得鸡飞狗跳。

他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说：“明白。”

身体却下意识往后挪，企图远离陈嘉良。

没想到，陈嘉良睨了他一眼，拍拍身旁的空椅子说：“往后躲什么？”

“坐下，我们好好商量明晚的部署。”

……

10月31日，万圣节前夜，这天的日落，从17点44分开始。

港城美术馆外的海边步道上，聚集着光怪陆离的群众。大家丢掉压抑的自我，穿上特立独行的奇装异服，在夕阳下大肆喧泄，准备迎接一年一度的狂欢盛宴。

与之相反的，在港城美术馆门前，还有另一道风景线。

一辆辆豪车停靠在美术馆门前，豪门名媛从车上下来，优雅地走进美术馆，参加慈善拍卖晚宴，一时间星光熠熠，热闹非凡。

这是港城难得一见的风景——大俗大雅，仅仅隔了一条街。

……

秦逸云拿着两杯美式，从漫天霞光的咖啡厅离开，径直走到美术馆监控室门外。

她用脚踢了踢门，门立刻打开一条缝，门内的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找谁？”

秦逸云把手里两杯美式往上提了提，说：“陈嘉良，我给他带了咖啡。”

听见“陈嘉良”三个字，那人立刻把门打开让出位置，等秦逸云进来后，那人朝门外看了两眼，确认没人跟踪，才顺带把门关上。

满是屏幕的美术馆监控室，在昨夜被警方临时征用，不过几小时，就被改造成重案组的作战指挥室。

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离开，如今整个监控室内，全是制服的警察，除了陈嘉良。

秦逸云看见陈嘉良第一眼，便愣住了。她见过陈嘉良穿飞虎队制服的照片，也见过平时工作穿休闲西装的样子，总是松松垮垮，不修边幅。

今天的陈嘉良，居然穿了一套正儿八经的驳戗领西装。修身的西装把他宽肩窄腰，大长腿的绝品身材展露无遗，同时又保留了他往日的慵懒气质，看着像个豪门纨绔。

她把咖啡递到陈嘉良手里，居然有些害羞：“这西装……定制的吧？看料子就很贵。”

女人眼光毒辣，买成品西装，绝对买不到那么合身的。

陈嘉良抬起袖子，恰到好处的袖长，挺阔流畅的肩线……平日随意惯了的陈嘉良，对这种繁复的打扮居然不抗拒，眉眼间反而带着些炫耀。

“是吗？我也觉得贵……”

这套西装，是他昨晚突然出现在衣柜里的。陈师奶做饭很厉害，但绝对想不到给他订制西装。可比起黎落给他送西装，更让他开心的——是家里再次出现黎落的气息。

衣袖往秦逸云面前晃了晃，被她一把抓住，反转一看。她挑起嘴角，有种总算找到茬的幸灾乐祸。

“哟，给你订那么好的一套西装，怎么不顺便准备一对袖扣啊。”

陈嘉良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反手看了看：“还要袖扣？”

秦逸云白了他一眼：“当然！怎么？真没给你准备啊？我抽屉里有一对，要不借给你？”

虽然，他跟黎落无名无份，但基本男德还是得遵守。他摆摆手：“不用，我这叫缺陷美！”

看着陈嘉良避嫌的样子，秦逸云心里忍不住感慨。

原来，人不是一成不变的，看遇到谁而已。

这时，负责监看的同事喊了一句：“黎升来了！”

陈嘉良一干人等，立刻围到监视器前。为了不打草惊蛇，被闪电提前调整过的摄像头，他们没有调回来。但不妨碍对现场画面的监视。

画面里，黎升挽着“寿星”黎何慧美一起出现。黎何慧美年轻时，也是风靡港城的上流名媛。如今花甲之年，保养得当，风采依旧。

身穿百鸟纹修身旗袍，肩上披着一条蓬松的皮草，尽显雍容华贵。最引人注目的，要数脖子上那条翡翠项链。20多颗老坑玻璃种翡翠，每一颗光泽瑰丽，滋养着灵气。比起冷艳的钻石首饰，更显身份的贵重。

现场来宾，都是识货之人，一眼就看出翡翠项链的价格不菲，众星拱月地围着黎何慧美，你一言我一语，把寿星哄得花枝乱颤。

寿星黎何慧美出尽风头，儿子黎升的表情却有些紧张。他离开宴会厅，往内间——也就是珠宝展的位置走去。

“黎升进入内间展区，Over。”

黎升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那么多人盯着。

展厅是美术馆工作人员布置的，区域不大，一眼能看完。

最名贵的“月女王”钻石项链被摆放在正中间，以它为中轴，两边各有珠宝展出，都是这次慈善拍卖的拍品。

展柜的四周安装了红外线感应器，展厅内也站着保险公司派来的保镖，安保级别非常高。

黎升心里暗暗替闪电捏一把汗。

他凑近打量着“月女王”。别人以为他在欣赏，实际上，他毫无鉴赏能力，看不出“月女王”手工多讲究多精细，也看不出主钻多纯净多难得，连这条项链早被黎落替换成锆石都看不出来。

他的脑海里，全是今夜过后，闪电把项链偷走，按照跟保险公司签订的保单，它能获得高于项链3倍的赔偿金。此外，等闪电把项链拿到黑市脱手，还能再赚一笔！

办一场慈善拍卖会，就能大赚一笔，真是梦里都能笑醒。

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就挂在脸上，监视屏那端的林志高却看得毛骨悚然。

“这人想什么呢，看着看着项链，怎么突然笑得那么阴森？”

陈嘉良嘴角上扬，笑了笑：“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想自己躺在钱堆里的样子吧。”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门口监控内，出现一个卷发美女。她前脚刚迈入会场，即刻吸引到了黎升的注意。那阴森的笑容，就这么僵硬地挂在脸上。

这个美女，同样吸引到监控室内陈嘉良的注意。他只看了眼对方侧脸，就立马把人认出来。

他看了眼时间，18点55分。拍了拍林志高的肩膀，打招呼道：“我先走了。”

林志高反应过来，歪头提醒道：“带通讯器啊！”

陈嘉良几乎迫不及待地跑出监控室，在跟秦逸云擦肩而过的时候。

她分明看见了陈嘉良脸上露出的笑容。

林志高还在抱怨：“那么着急去见谁啊？在工作啊，大佬！”

秦逸云叹着气，喝了口咖啡，声音里带着一丢丢嫉妒：“有恋爱谈，谁还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