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青本来收拾了个小箱子，要真死了就把自己的骨灰盒装里边。可眼下，他一时半会不太能死。

林江青看不清眼下的局势，以为来客掌握了什么把柄，才导致了陈总这幅模样，连连懊悔方才自己愚蠢的行为，是不是给陈生添了什么麻烦。于是他一记飞瞟过去，准备将李凌赶出公司外面。

陈总说话了，他大梦初醒：“老林，订个餐厅”。

林江青心里打了个巨大的问号，还是光速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订完餐厅，再把两个人送过去。

——

“你现在是青花赛主办人？”李凌说话了。

是真的。陈生点点头。

再一次见到应该怎么办？说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然后应该怎么样进行。

哪一些是多余和累赘，又要补充哪些细节才算完美。

如果脑海里面的东西能编织成一部完整的电影，陈生早已陷入自导自演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甚至忽略了他到底能否与另外一个主角再见的事实。

在这部命名为《重逢》的电影以一种无限放映的形式持续下去时。

主角敲门了。

“主办人之一。你现在进了青年设计协会了？怎么样，还习惯吗”陈生笑着问。

李凌微微收了收指尖，往里攥紧了些桌布。“嗯。不太习惯。”

陈生外出吃饭向来是商务洽谈，林江青本以为这次无异，就也订了一个商务风的包厢。包厢没有小的，一张七八个人坐的圆桌，两个人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

菜上齐了。服务员打开门的时候外头的声音嘈杂一片，关上门房间里寂静无声，像极三年分别了无音讯。

电话拨通了，然后呢？要怎么说？谁先开口？

“现在新生的设计师，我偶尔也听说一点。”陈生说。

陈生话说出去了，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以前总想拉你做服装设计，没想到真的来了”

以前？提到以前。有些事情就开了个口子了。口袋里装满了东西，有个小口出现了，什么玩意儿都拼命挤着要出来。只不过揣口袋的人攥得太紧，什么也没漏。两个人陷入了一小段沉默之中。

李凌没接他的话。陈生微微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李凌先他一步了。

“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走后门的？”

“不是不是，我只是。我没这个意思。”陈生话成不了一句，陈生最后放弃挣扎了。直言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谁知李凌下一句话惊为天人。“我是。”他就这么说出来了。“青花赛，我报名了。初赛我遇到了些困难，得找你帮忙”

青花赛分为三个阶段，初赛，复赛，决赛。一般情况下，初赛不会有什么大困难，只要设计稍微有点小心思，不张扬过度，都没什么问题。特别对于李凌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怎么眼下还非得找陈生帮忙不可呢？

“你不帮？”李凌声调昂起来了些，像是在质问。

“帮。怎么帮？”陈生笃定道。

这一个“帮”说得有点太不管不顾了点，青花赛在即，作为主办方之一加最大的赞助方，他就这么把诺言许下了。是，许下了。快，却不轻。

“做我的指导老师”李凌说。

青花赛三个阶段全是个人赛，其中规则里有一条，选手可以自行选择指导老师。像在学校里面的，一般就找导师带。社会人士就找圈里的前辈。这是原本是好事，可渐渐地，这指导之说拼的不是真材实料，而是人脉了。不过李凌压根没往这块想，他有自己的心思，藏在后头不能说。

“好”陈生答应得太爽快，李凌似乎没有做好准备，在这一声“好”里愣了神。外厅酒场初见之人肆意谈笑风生，内堂三年厚重屡屡陷入沉默。

“你后来去哪里了？”陈生最擅长在李凌出神的时候跨过他的防线，可似乎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没去哪里，高考，上学”李凌答完，问：“你呢”

陈生双手摊开，示意如你所见。“大学毕业以后跟舅舅出来做生意”

询问去哪里很简单，询问为什么离开却格外艰难。

桌上的菜结了油，凉透了一口也没吃。一个电话将李凌叫走，一直看着他走到门口，陈生忽然想起什么，打林江青电话。

“老林”林江青十级戒备，这应该是生意谈崩了。

“把我电话给他”这应该是谈成了。林江青丢掉所有装备，火急火燎掏出腰包，精准看见人群中那个扎着小啾啾的，连滚带爬跑过去。

“李，李先生。这是陈总名片”林江青笑道。

李凌看见他们电话还在开着。直接对着电话说：“我走之前不是放了张纸条在桌上吗？上面有我的电话”

好吧。

“那，叫老林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打个车”李凌说。说完就后悔了，初秋夜里有些凉，天黑的早，现在哪个冤种愿意出来跑单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传来沉实的声音。“太晚了，我怕没车，就让老林送你回去吧”又顿了顿，滋滋两声电流，声音又来了，有些沙哑。“好么？”

李凌手心有些出汗。身上酥酥麻麻的，心里忐忑却并非不安。林江青不知道两个人啥意思。等来等去。终于，李凌开口道：“好”

陈生站在餐厅外，屋檐下，今天没有带伞。他决定走进这场秋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