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晾晾,裙瀑山。
栖美镇的雪名姻山的花,都拉拢不了这座孤芳自赏的岫。
半个山头作为洞府大门的标志地,遥遥相对依山傍水错落有致的小镇。
陆绮苏的衣服不好好穿,总喜欢披挂在手肘上显露寸/滑的肩头,穿衣脱/衣仿佛变成了每日惯例的一种仪式。这还好是有家室的适龄男子,看不惯的人再指指点点也会记得对方是有夫之夫回家自有男人会管教他,若是那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美丽单身汉,走在大街上保不准让七/大姑八/大姨指着鼻尖儿骂,一天天的少不了这个桃花缘那个断/袖缘,全让他一个人给照单全收了。
这几日,巳里可能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无形的“壮年”压力,对繁/育一事有了“钻牛角尖”的心思,心血来潮的做法也是越来越让陆绮苏恨不得借双翅膀远走高飞,远离巳里。
吃食方面要一丝不苟,作息方面要早睡早起。
公事公办的夫妻生活少了点儿床/笫/之/欢,磨/得陆绮苏内心那是叫苦连天。
平常要多吃酸多吃素,要多饮偏甜偏软的泉水,能够阴虚内补改善体质的中药例如熟地黄、当归、白芍也得因人而异循序渐进,甚至是对醋/洗/私/密这种无稽之谈的民间偏方深信不疑。
美夫郎觉得这一天天的有个巳里也够他喝一壶的了,神竟然也变得不可理喻的迷信。
飞鸟走兽游鱼比比皆是的裙瀑山,只有陆绮苏一个“外地人”,巳里今儿个有事办才没有逮着他七/十/二/变,纵/欲过度导致的身娇体弱腰酸背痛等床/下/后/遗/症又不是个值得与外人倾述的苦水话题。
铜墙铁壁也得千疮百孔。
陆绮苏打算绕着裙瀑山趁脚的小径走一圈,看看外面不曾放在眼里放在心上的世外风景。
远处,一只古灵精怪刚学会化形的鹿姑娘挎着个竹篮,自对面踏着流星步而来。
鹿小妖水汪汪的大圆眼掩饰不住好奇和惊艳的眼神,她知道站在对面身姿款款雌/雄莫辨的人类是裙瀑山山神的妻子,亦是尔等小妖眼面之交须行拜礼的。
见之如见山神亲临。
“鹿妖见过山神夫人。”
她右手大拇指轻点额心,随后右手掌心朝下左手掌心朝上,相贴,额心再次与右手背相靠腰部为轴鞠躬。与甜美清纯的长相不符的是她的声音醇厚如美酒,细细听来还夹杂了半分属于男性的低沉和钟韵。
枫叶流苏自发髻的一侧蜿蜒而下,略带点婴儿肥的脸蛋从颧骨至鼻梁缀了横连夕阳腮红,“晒伤”式的妆容让小妖整只鹿看起来不谙世事如出水芙蓉。
彬彬有礼的小妖实属少见,陆绮苏有点不好意思,上前几步,落落大方止礼道:“切莫如此,心有惶恐。”
闻听山神夫人有点受不住自己的恭敬大礼,鹿小妖也在琢磨自己是不是礼貌过头了,可是……山神大人明明勒令过他们这群刚化形的小妖,见到夫人如见大人,必须以礼相待,否则就是轻怠不敬。
正好采获了一篮子可食用的野果子,果香微酸汁水清甜,想必夫人应当是会喜欢她上蹿下跳的劳动成果。
那果子足有两个林檎大,红得发黑,上头圆下头尖,摸起来容易留指甲印嵌有星星点点的黑色小颗粒,因这果子个头大吃一个就能充分解渴,小小的竹篮倒是没有装多少,拢共也才三四个就满了位置。
垂眸看着小妖双手递过来的裙瀑山地理特产,再看一眼那红得发黑有毒没毒的果子,陆绮苏一时半会儿选择困难症不知道该接不该接。
许是看出来了山神夫人对这颗果子初见印象不咋好,鹿小妖也没有继续为难夫人,转而又从衣袖里掏出了个黄澄澄的果子,“夫人,想必那藿棘果您吃不惯,您尝尝这枚黄/色的蛋液果,小的已经过水搓洗干净,皮薄肉厚,甜蜜芬芳。”
陆绮苏被她说得有点心动,依言接过,蛋液果外面一层软软的纤维皮,白色的纹路似蛋壳的气孔密密麻麻,手动摇一摇里面实心。
正午的春晖逗留在郁郁葱葱令人昏昏欲睡的广袤林间,巳里早出午归,回来时陆绮苏也必须在洞府不能在外抛头露面。
小妖将最后两枚蛋液果送了出去,挎着那一篮子今日打野的“战利品”小辫子一甩一甩地走远。
巳里刚从天神界回来,小神界乃修士证道的灵域,往上还有大神界、天神界。
月沉魔域和摩十五界性质又和小神界、大神界、天神界不一样了,魔族搏仙和神兽凶煞不归人族仙族统一。
天神界往上就不可称为“界”来对其定性了,在小神界都说飞升成仙,飞升习惯和成仙组合在一起,事实上飞升只是飞升至大神界,大神界有天赋能吃苦的修炼个几百年,什么都甘于落后的修炼个几千年乃至上万年,突破了才有资格羽化天神界成功逆袭。
巳里是腾蛇变种赤血腾蛇的后裔,赤血腾蛇通体赤红双羽退化,又分阳赤血黑赤血两种异色蛇鳞,血统不被正牌腾蛇一脉所承认,赤血腾蛇暴戾恣睢睚眦必报,常与年兽狼狈为奸坏事做绝。
天神界的神透露他一个靠谱的好消息,要想法力无边,栖美镇的“阴蘑”务必要斩草除根。
“阴蘑”最喜“戗兽”,如今的栖美镇生育率逐年下跌,不是因为树郎贪心或是双儿减少,而是一尸两命保大保小的噩耗屡见不鲜,是“阴蘑”在暗地里兴风作浪唯恐小镇人丁兴旺,哪怕分娩时有树郎在旁全神贯注,都难以逃脱这两个随机挑选倒霉者的凶相产厄。
要有个能使“阴蘑”自投罗网的超/品戗兽,最大限度保证亡夫亡子在可控范围内,力求获得大功德做到牺牲小,神不敢贸然出手相救栖美镇产夫和新生儿,并非是忌讳因果业报从而畏首畏尾,冷眼旁观。
诱饵人选神使利弊权衡,优秀种子无可厚非当属凤栖炉/鼎和凰歧炉/鼎两类“母性”之人。
用母爱感化“阴蘑”还可造福栖美镇。
世上难事有心者快刀斩立决无心者落花随流水,诱/饵人选神使选来选去还不是选到了陆绮苏和陆云昀的头上,巳里一肚子火气忿得想骂娘,嘴上的漂亮话甭管说得多动听都不能记在心里感恩戴德。
别人怎么不选做阴蘑诱/饵,神使也贱兮兮地说了,“阴蘑”之所以会在栖美镇得到源源不绝的养分“孢子”离体,罪魁祸首就是他和陆绮苏。
落井下石打零工的神使更是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别忘了以前犯下的弥天大错和血/洗罪恶。
事成之后的承诺和奖励有跟没有一样,巳里云腾天神界原瑶阙司巡是怎样还是怎样,不贬也不抬。
说难听点就是利用现成的免费劳动力换取小镇安康无虞,至于劳动力支配者怎么想怎么做那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纯粹是“管杀不管埋”的强/盗作风。
吃力不讨好的活他来撞一脑门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救苦与救难的功神来鸠占鹊巢,鱼和熊掌名利双收。
赤瞳总是在不经意的条件下出来打个招呼,他是无所谓了陆绮苏却被吓得半死,巳里能出现赤瞳的情况无非是气和要两种,气是小火慢炖都能出现赤瞳,要那就是箭在弦上欲/求/不满会出现。
铁/打的持/久/力让陆绮苏每天都是又爱又恨。
只不过,今日的巳里一回洞府就很孩子气地搂住了他,问他怎么了原来哑巴也会传染。
同时不同地,栖美镇陆府。
小琢看着身后长了尾巴跟要算账似的黑魔一个头有两个大,怀疑他现在特别黏人的举动就和当初怀疑他的奇葩名字有得一拼,少爷的“除草期”持续后,他就沦落为炒菜烧洗澡水顺带后花园修剪菜圃拔草脏乱差都干的杂役奴仆。
名姻山树郎看照少爷又看得特别紧,属于少爷的那一方独居福院,门开是树郎门合是树郎,莫说少爷的影子他看不见连根头发丝都摸不到。
什么除草期不除草期,他严重怀疑那就是树郎想“金屋藏/娇”的借口,少爷体力恢复的时候就不能放出来走动走动吗,非要霸/占少爷窝在四四方方的房间这也不许瞧那也不许看。
小殿下寸步不离地守在小魔后身边,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小琢身边,防止他晚上怨鬼“诈尸”咬伤无辜群众。
这等食/人祸害还是留给他为民除害吧。
“卖花灯嘞!卖花灯嘞!纯手工制作的花灯嘞……各式各样点亮前程的花灯嘞!挂在檐下家和万事兴嘞!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瞧一瞧,快来选一选。”
支着小桌卖花灯的大叔扯着个粗嗓在摊子前吆喝,青丝霜须端着个中年美男子形象,长二尺七寸许广一尺四寸许之案井然有序地摆放了各色各类花灯。
宫灯、手把灯、花灯、动物灯应有尽有眼花缭乱,平桌一侧竖摆用来悬挂展示的观赏灯笼,挂在灯架子上的灯笼价格可就和桌面上摆的这些普通灯笼天差地别。
少爷喜不喜欢灯笼他还真没了解过,但是能有个好听的理由借机接近少爷,看看少爷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面色有没有红润一点。他可不是偷窥狂也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关心则乱只能通过这种送东西的方法争取个陪伴少爷的时间,哪怕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也不会心生抱怨。
联想两位羡煞旁人的幸福生活,小琢最后挑了个橘色的豹子灯笼,黑色的豹子灯笼也有,但是少年嫌弃黑色不吉利而且黑色纸张透出来的灯笼光线比较接地府,遂慎重挑了个橘色的灯笼准备买下来送给少爷。
询问价格掏钱时,摊主没接,问了一嘴小琢手里的这盏灯笼是要买给谁的,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思考性无需动脑,小琢应话答之:“这盏灯笼是买给我家少爷的。”
黑魔凑上前来想要看看小琢怎么买个灯笼要这么久,一抄步就被他听见了两人有来有往的沉浸式对话,他瞥了一眼头发胡须有个性的摊主,油然而生一股自投罗网似的威胁感,好像被鱼钩咬住的贪吃鱼儿凶多吉少。
摊主视他为无物,依旧对小琢语气诚恳,“若是让你家少爷来,你手上这盏灯笼我不收他分文,相反,还白送一盏灯笼给他。”
小琢抚摸着灯笼骨架上糊的那层桑皮纸,不能理解:“为何要送?”
那人捋捋一簇霜白,笑着说:“栖美镇的双/儿我都送过灯笼,看人有过目不忘的天生本领,只因你比较眼生,想来你家少爷从来不曾光顾我这灯笼摊子,我也未曾赠送过你家少爷这些手艺物件,虽无贵重物品,但是能讨个眼缘交个朋友。”
说到这个节骨眼上黑魔也发话了,“既是为了讨个眼缘交个朋友,那这次的灯笼你干脆也别要钱了,不耗分文送给我们,我家小……小少爷心里也会记着你的这份好,下次定来光顾你这灯笼小摊。”
爽朗一笑的大叔眼角纹都快要堆出来了,直言道:“好好好,你手里的灯笼这次白送没有问题,下次你可千万记着知会你家少爷一声,请他拨冗来我灯笼小摊,至期再送一盏,而且是一定要来哦。”
客套的言语切换一番小琢便带着黑魔回去了,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闷不作声,此事有必要禀报小殿下早做打算,万一是冲着小殿下而去也好有个万全之策,万一是冲着小魔后而去,哼……看他黑魔不把对方揍的哭爹喊娘落荒而逃。
敢撬小殿下的墙角敢勾/引小殿下的美人,对方不死也得残。
他紧跟两步与小琢并排而行,用不轻不重的力度碰了碰他的手臂,小琢转头看他一眼就知道对方憋着话要一吐为快,于是把提灯笼的手换了一只,稍稍有点不耐烦地挑明道:“有话就说。”
黑魔观他眉间蓄着一股仇大苦深的郁气,不由得抓重点言简意赅,“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说若是无利可图的话谁会做出自割腿肉的买卖?又不是行善积德的施粥人和化缘僧。”
趋利避害是人处世常态,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白送你两个手工灯笼,别说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或一面之缘的邂逅者,就算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族血亲,能做到无微不至的好暗地里都会索取一些拔毛报酬,才会享有假作真时真亦假的伪善对待,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一棒子打死所有真心付出的亲朋好友。
此事,少爷和树郎都有发言权和决策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