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牧垚没有开车，打车把地点定在了林欣然家附近。
但她到望京后也没有跟林欣然说，正好到饭点了，她就随便走进了一家粤菜馆。
罗牧垚不是一个遇到麻烦喜欢先解决情绪的人，她一般会先想办法解决那个问题。
尽管目前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棘手到只要她赚到一千万就可以了。
在二十八岁之前，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迫切地想要赚钱，以及这么清楚地认识到，钱就等同于自由。
罗牧垚现在只有一台手机，电脑被她从林欣然家带出来之后就落在了家里。她一坐进餐厅座位里，就开始上网搜集学习有关聚醚醚酮的信息，回忆以前本科学过的有机化学合成知识，列出她近期要恶补的科目知识和相关论文。
但她觉得这样还不够，她还需要找实地参观化工厂生产的机会，因为高雅婷现在说的不是做实验室产品，她要做出匹配量产的配方与工艺，还是需要更熟悉实地工厂。
这么想着，罗牧垚又点开了通讯录，翻她认识的人里哪些人能给她提供相关机会。她需要搜集更多的信息，来辅助她完成研发。
中午吃完饭，罗牧垚下午找了个咖啡厅，靠一台充电宝待了一整个下午，约了几个之前看项目认识的相关行业的朋友，排了许多会面在下两周。
而就在下午的时候，高雅婷也给她发来好消息，说已经找到了实验室，只是地方远了点，在房山区的大学城那边。
高雅婷跟她说：“你需要什么原料跟我说就行了，我跟几家大供货商的销售都熟。”
罗牧垚道：“那多谢了。”
高雅婷道：“谢什么谢，咱们现在就是合伙人了，牧垚你能加入我真的太开心了！哦对了我还认识九境量动机器人公司的CTO，要不要见面聊聊？”
罗牧垚答：“我随时可以。”
高雅婷道：“好，我现在约！”
于是这天晚饭，罗牧垚就再次跟高雅婷见面了。
罗牧垚感觉她大学四年加起来都没今天一天跟高雅婷说的话多，而她也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偏见。
她原先对高雅婷的印象是长得漂亮、爱玩、不上进，可其实上班这么久，她已经逐渐看到更多的人和事，发现有地位、会赚钱从来不跟“勤奋”“上进”这些词直接挂钩，只有那些充分了解自己并且能找到人生道路的人，能最终收获属于他们的成功。
饭局结束后，高雅婷又跟罗牧垚在餐厅留了一会儿，高雅婷把实验室地址发给了她，罗牧垚还写了一版初步的实验材料清单。
高雅婷拿到清单后问她：“行，我这就去买，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罗牧垚答：“场地好了我随时能去，但我现在白天还要上班。假设我七点出发，开车到房山要一小时，八点开始做实验，十一点前返程，这样周中每天能呆三个小时，更要抓紧周末的时间。不过等我上手之后，可以雇一个研究员，按照我说的做，我远程看数据结果就可以。”
高雅婷道：“行是行，但你真打算一边上班一边创业？”
罗牧垚知道高雅婷的顾虑，因为她们平时看创业项目的时候，对于创始人是否脱产也很看重。
她答：“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的。”
高雅婷答：“对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觉得你这样太辛苦了。要是我能融到资给你发工资，你就可以辞职了。”
罗牧垚道：“融资的事不着急。”
高雅婷道：“也是，你本来就是资本圈大佬，我给你做好服务就好了。”
罗牧垚从前还不知道高雅婷这么会说话，而且她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讨好感，更像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跟高雅婷分开之后，罗牧垚才联系林欣然。
林欣然对她道：“我一直等你回家陪我看电影呢！快点回来。”
罗牧垚到林欣然家公寓门前，敲了敲门，林欣然很快跑出来开门。
林欣然看见罗牧垚便道：“你白天去哪了？就因为我今天要去公司加班，你就不肯在我家待了？”
没等罗牧垚回答，林欣然率先自问自答道：“知道，你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我家嘛，真是的，认识这么多年都养不熟。”
罗牧垚这时开口道：“我今天发生了好多事。”
林欣然闻言，立刻安静下来，看着罗牧垚，问：“怎么了？”
罗牧垚长话短说道：“我跟我妈吵了一架。”说完顿了下，看着林欣然又道，“我见到邬子兵了。”
“谁！”林欣然一嗓子差点破音。
罗牧垚答：“其实是昨晚在饭局上见到的，然后今天又见到了。”
林欣然睁大了眼睛看过来，顿了半晌，又摇摇头：“我说呢！你昨晚怎么看着蔫蔫的！你怎么忍住现在才告诉我的？”
罗牧垚坐进沙发里，又说了第三件事：“我打算创业了。”
林欣然问：“啊？创什么业？你答应被投公司了？”
林欣然这么问是因为之前有科技消费领域的创业公司合伙人向罗牧垚提出过邀请，问她要不要加入创业团队，那时罗牧垚是作为基金经理在做创业公司的尽调。但罗牧垚觉得自己在科技消费行业并没什么超出其他人的业务认知，除了财务方面，给不了公司其他附加价值，而对于刚创业的小公司而言，也不需要她来当财务总监，所以就拒绝了。
罗牧垚答：“不是。你还记得高雅婷吗？”
林欣然答：“记得啊，就你本科那个大美女室友嘛。”
罗牧垚发现了大家用词的微妙之处。大部分人介绍她的时候，只会用“小美女”，而看到高雅婷，则会用“大美女”，可能是源自她跟高雅婷气质的差别。
林欣然反应过来后，又道：“你说高雅婷找你创业？做什么？做美女直播吗？”
罗牧垚明白林欣然也陷入了对美女的偏见之中，她答：“不是，她找我研发一款化工材料，现在的机器狗公司需求很大。”
林欣然眨了眨眼，坐到罗牧垚身旁，点点头道：“也对，你们俩本科都学的化学。”
罗牧垚忍不住第无数遍纠正道：“是化工。”
林欣然道：“行，是化工。”
林欣然看向罗牧垚，突然把话题转回来道：“校草回来找你复合的？”
校草——
听到这个久远的称呼，罗牧垚感觉到一阵时间从身体里硬生生穿越过去的痛感。
罗牧垚答：“没有。”
林欣然安静了片刻，仔细观察了一阵罗牧垚的表情。
罗牧垚换了个话题道：“我下周开始可能要去房山实验室，再回望京就太晚了。”
林欣然闻言吃惊地张开嘴，问：“啊？房山？为什么是房山？”
罗牧垚答：“因为那边的大学城里有不少配备齐全的实验室，最重要是高雅婷能搞定。”
林欣然道：“没关系，你几点回来我都给你留门。”
罗牧垚却沉默片刻，才道：“我决定回家住了。”
林欣然疑惑问：“你刚才不是说，又跟阿姨吵架了吗？”
罗牧垚答：“但是没别的办法了，我妈平时还要上班，不会来北京。而且我想通了，我这么搬出来，只是赌气，我需要解决的是根本问题。”
林欣然问：“什么是根本问题呢？”
罗牧垚看向女孩，答：“我要赚钱。”
林欣然早已经习惯了罗牧垚有坚定目标并且采取行动实现目标的样子，可她还是第一次从老友眼睛里看出点孤勇感。
“算了不看电影了。”林欣然忽然道。
罗牧垚问：“嗯？怎么了？”
林欣然答：“我要把新买的技术课上掉，不然你再厉害一点，就不跟我当朋友了。”
罗牧垚听见林欣然的话，不禁笑出了声。
可林欣然却又看着她道：“别想糊弄过去，你还没说校草的事呢，你们不会已经旧情复燃了吧？正好，婚礼都不用取消，直接换新郎，多完美！”
罗牧垚神情却转瞬黯淡下来，道：“哪有那么简单。”
林欣然问：“不会校草身边已经有人了吧？”
罗牧垚答：“我不知道。”
林欣然问：“你们是意外碰上的，还是他刻意回来找你的？”
罗牧垚答：“我不知道。”
林欣然道：“那你问呀！”
罗牧垚道：“没法问。”
林欣然问：“为什么？”
罗牧垚答：“因为我妈不可能同意我把新郎换成邬子兵。”
“啊？”这一回，林欣然嘴巴张得比刚刚还要大。
与此同时，就在林欣然家楼下的4Love酒吧里，邬子兵又把许凌可约了出来。
许凌可这次叫来服务员，道：“给我调一杯你们这酒精度数最低的酒。”
服务员又找他确认了几遍，离开后，许凌可跟对面邬子兵道，“兵哥，今天就我们俩，我也不装了，哥们以前大学喝伤了，现在偶尔还要陪领导喝，跟你我就陪一下意思算了。”
邬子兵答：“没关系，你可以喝饮料。”
许凌可问：“真的？”
见邬子兵不置可否地看了过来，许凌可连忙再次招手，大喊道，“服务员，换可乐！”
等服务员上了酒和饮料，许凌可道：“兵哥你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哥们随你调遣。”
邬子兵躬着背，手里晃着威士忌杯，这时抬眼看向许凌可，问：“我看起来，很像是需要帮助吗？”
许凌可乍一听邬子兵的问题，有些迷糊，但是他看见了邬子兵眼睛里的认真表情，似乎不像是个反问句，而是真的在认真提问。
许凌可答：“兵哥，你是不是已经碰钉子了？哎，也是，当年你走的时候罗姐那么伤心，你要是早点回来，罗姐肯定选你，但现在大家情况都变复杂了，还有那么多现实因素要考虑……”
邬子兵打断许凌可，道：“我只是想知道，我现在的状态。”
许凌可又愣了一下，一直盯着邬子兵的眼睛，好半天终于反应了过来，“扑哧”笑出声，激动地直拍大腿，道：“我靠兵哥……我靠我靠我靠……”许凌可捶着胸顿着足道，“兵哥你别告诉我，你是在自卑？怕罗姐不喜欢你了？……富二代也有这种困扰的嘛？”
邬子兵舔了下稍微有些干的唇，道：“也不能这么说，我能感觉到她还是、还是……”
邬子兵说话的时候，许凌可就死死盯着对面，看男人如何圆下去。
可邬子兵最终只是轻轻呼了口气，道，“我觉得，我还是不该太着急。”
许凌可却道：“可不能不急啊，再不急人要明天就领结婚证了呢？”
邬子兵心道他就是因为这么想，才会在昨晚上一冲动直接亲了女人，但现在他觉得事情应当有转机。
于是他道：“我今天见到她未婚夫了，所以我觉得我还有机会。”
许凌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尤其是听到了他兵哥嘴里的那个“所以”，显然就是没把人家未婚夫放在眼里，于是只伸出一根大拇指，竖到了邬子兵眼皮子底下：“牛。”
邬子兵无视了许凌可的调侃，语气十分平静地接着道：“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让她来选。”
许凌可的拇指又在邬子兵脸颊旁上下晃了晃，道：“行、行……哥们又相信爱情了。”
许凌可收回手，抱着服务员端上来的无酒精软饮喝了一大口，又道：“不过兵哥，我可以帮你联系联系林欣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大学把她微信弄丢了，但她没准跟罗姐还有联系，我可以要到她的号，帮你打探打探情报。”
许凌可说着已经掏出了手机，就等邬子兵点头。
却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竟然十分轻描淡写地对他道：“再说吧。”
第二天中午。
从昨天上午跟妈妈吵完架之后，罗牧垚就没再联系过妈妈。但她知道妈妈周一还要上班，最晚今天晚上也要飞回长旰了。
昨天走得太急，她的电脑和书都落在了家里，很耽误事，她想早点回家。
于是她中午给姨妈打了个电话。
江美心接到她的电话很高兴，上来就问：“牧牧你工作忙不忙？要注意身体。”
罗牧垚只道：“大姨你记得定期复查，上次查完是不是又半年了，要及时去医院，平时饮食要注意营养，多吃优质蛋白，千万别乱吃含雌激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