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口Mafia,员工们的伙食一般通过提前订餐或者自带便当解决,并且,每栋大楼都有其分属的部门食堂,而在准干部以上的级别,都有专门的服务与配给。
但这不代表——
“请给我螃蟹~”黑发鸢眼的男孩站在干部专属的厨房门口,很有礼仪却又貌似理直气壮地要求着。
「传说中『被缠上后就难寻清净的魔鬼小孩』怎么还能找到这里来啊,救命!!」
“抱歉,最近不是螃蟹当季的时候。”明显知道眼前的男孩是谁的资深厨师,额角划下一滴冷汗,“用进口的牡丹虾给您做刺身可以吗?”
「哇哦,连夸张的敬称都吓出来了。」太宰毫无反省地感慨着。
“诶~虾都可以进口,为什么不能有螃蟹呢?”男孩表情天真地歪起脑袋,却拖长了语气,仿佛在暗示某种恐怖的后果,“明天我能够见到吗?”
“当、当然了,太宰阁下。”厨师小心翼翼地吞咽了一下,“我们马上安排进货。”
“很好~”太宰煞有介事地点头,“松叶蟹、红毛蟹、花咲蟹、香箱蟹都要有,而且一定要活着的哦~”
“……好、好的。”厨师欲哭无泪地说。
「额外的费用,就以这孩子的名义上报吧,亲自签发了直令的首领一定会理解的吧……吧……」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见到了男孩守在了厨房门口。
“送来了吗?”太宰眼神一亮,“能现在就让我看看吗?”
“……”厨师艰难地否认自己被稍微萌到了一下,只能绷住表情说,“已经养在水缸里了,请您跟我来。”
于是带着哼着小曲明显相当愉快的小尾巴,一路来到了后厨。
“哇哦~!”太宰带着幸福的表情赞叹着,围着数十个巨大的水箱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差把自己贴在水缸上了,“竟然买了这么多吗?”
“是,毕竟是走的批量采购的渠道。”厨师谨慎地打量着男孩的表情,“您喜欢怎样的吃法,我好吩咐副手们尽快准备。”
“唔。”太宰目不转睛地盯着水箱中仿佛对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一无所知、依旧在缓慢游走吐着泡泡的螃蟹们,歪着头思考片刻后,竟然说,“先不要吃好了。”
“……诶?”厨师愣住了。
“先好好养着~”太宰语气欢快地吩咐道,“等我有心情了,再来吃它们~”
然后,他便转身离开了,徒留困惑于他的善变的厨师在原地风化。
「这里是Mafia后厨,不是私人水族馆啊——!」
……
“治君,听说你命令厨房那边养了好多螃蟹,却又不去吃掉它们,有这么一回事吗?”暂时批阅完文件的鸥外,在喝着红茶的间隙问趴在沙发上读书的男孩。
“……是这样的没错。”男孩无精打采地说,他正没有骨头似的,脸颊软绵绵地贴在一侧的书页上,用余光扫阅着另一页的内容。
“又怎么了?”鸥外好笑又困惑地起身,走到沙发边将他稍微抱起来一些,纠正了男孩的阅读姿势,“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哦。”
结果,平时稍微有些亲密接触便会脸红抗拒的男孩,这次依旧蔫成一条,鸥外稍微松开手就又恢复了原来的颓废姿态。
这情况倒是比想象中严重了。鸥外眨眨眼,“发生了什么?”
“……严重的戒断反应。”太宰声音朦胧不清地嘀咕着。
“为什么要戒螃蟹?”鸥外啼笑皆非,他安慰般揉了揉男孩的卷发,“虽然有要求限量,但我可从没有对治君下饮食禁令吧?”
太宰闻言,才将脑袋从沙发上抬起,用那双过分早慧的鸢色圆眼定定地看了医生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我有自己的考虑,之后再告诉森先生。”
「这就没办法了啊。」鸥外有些苦恼地思索起来,「即便年纪再小,但只要是这孩子认定了要隐瞒的事,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
最后大人只能无奈地叮嘱道,“总之,不要让自己难过,知道了吗?”
“唔……”毛茸茸的脑袋又萎靡不振了起来。
「哎,这可怎么办呢?」鸥外默默叹息一声,心底装满了疑惑,「螃蟹……抽空亲自去厨房那边看看吧。」
……
在有关「太宰与螃蟹」的未解之谜仍然萦绕鸥外心头时。
几日之后,太宰又仿佛重新振作了精神,只不过依旧刻意避开了厨房片区,在主楼的其他地方四处闲逛。
“诶~”就在此时,太宰捕捉到了意外惊喜,他悄悄从角落中拐出来,站在了某位因为轮岗而单独行动的青年面前,微微勾起唇角,“好久不见。”
“……额,抱、抱歉,我之前应该没有见过您吧?”青年看清男孩的面貌后,霎时脸色煞白,结巴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想要逃避现实也没有用哦。”太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着青年,饱含深意地拖长语调,“被自己不靠谱的Boss坑进森先生的诊所三次之多的田中君~”
“……呜。”青年不受控制地、发自肺腑地吐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救命!恶魔小孩真的追上来了!本来还以为能够逃过一劫的,谁能想到他还能记得我这种微不足道的人物啊!!」
“不用妄自菲薄哦,田中君,毕竟你终于想明白跳槽了,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笨拙嘛。”太宰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青年千变万化的表情。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自始至终都应该是个笨蛋吗!!」田中悲愤地在心中留下两行热泪。
“原本以为,田中君只是在逆来顺受的倒霉中,有些奇怪的行动力和诡异的运气罢了,”太宰露出谐谑般的笑容,“没想到,竟然还是会腹诽心谤、敢怒不敢言的类型呢,真是有趣啊~”
「救、救命,被看穿了……」青年两股战战,感到了比加入黑手党考核时还要恐怖的庞大压力。
“……您、您有什么吩咐?”最终,他却只能忍气吞声地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么一句话。
“不错的反应呢,总觉得比以前更加乖顺了。”太宰不带情感地评价道,“现在是跟着谁在做事?先不要回答,让我猜猜看……唔,黑蜥蜴的小兵吗?”
青年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是怎么猜到的,明明什么身份的细节都没有暴露」,你是想这样问吧?”太宰微微弯起眼角,可爱的面孔上却露出不符合年龄的高深莫测,“其实很简单,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连这点都猜不到的真的很逊诶,怪不得一年了都没有当上十人长。”
田中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站立不稳了。
“嗯?「我是怎么知道你刚好加入港口Mafia一年的」,你接下来想这么问吧?”太宰观察着青年的表情,“这个我倒是可以回答你——因为你的前组织就是在森先生的算计下分崩离析的呀~”
青年的身影摇摇欲坠了起来,眼神却在恍惚之后有一瞬间变得冷硬。
“哎呀呀~真是不错的表情呢。”而太宰,他当然没有错失捕获这一细节,他不带任何情感地微笑起来,并非鼓励也并非恐吓,只是让田中感到毛骨悚然地微笑着,“想要替过去的boss报仇吗?森先生的办公室就在顶层首领室之下哦,很好找吧?”
“………”听见某个颇具威慑性的关键词后,田中翻腾的思绪反而越过了恐惧的巅峰,逐渐镇静了下来。
“要是你真的有这个意愿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把炸药按在森先生的座位下面哦。”太宰却还仿若无知无觉般继续道。
“……恕我拒绝。”田中沙哑着身影回答道,恍然间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浸透了冷汗。
“哇啊~田中君,果然比想象中更加有趣呢~”太宰暂停了似乎已经超过恶作剧限度的危险劝诱,然而,语调依旧夸张而戏谑地调侃,“虽然从姓氏上就十分路人甲、行事风格也分外普通、心思更是相当好猜……但内心戏总是比其他无聊的木头人更好欣赏一点,这在武斗派里相当难得了。”
“额……多谢您的夸奖?”青年在尝试着找回自己的舌头和声带。
“咦,你竟然是真的在害怕我吗?”太宰满脸好奇、兴味十足地凑得更近了一些,“这真是难得,我还以为……所有的人都在害怕我背后的森先生或者首领大人呢?”
青年觉得方才消退的毛骨悚然之恐惧感再次迅速攀上他的背脊。
“田中君,你果真是难得的人才,这种蜻蜓般敏锐的神经会让你在之后很多场合中活下来哦,我会向森先生好好举荐你的,等着好消息吧。”太宰以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结束了这场「对话」。
或者说,在田中眼里,单方面的「威胁」。
「不,我不想要这种好消息,广津先生救救我啊呜呜呜——!」
……
“请给我一杯波本威士忌,带冰球的那种~”一个在这个场所显得过分稚嫩的声音,从吧台下方传来。
“……小朋友,就算你有「银之手谕」,我也不会答应给你酒的。”酒保从吧台后探出头去,看清了来人是谁之后,额上垂下了明显的黑线,最后他还义正严辞地补充道,“这是底线。”
“诶——”本就没什么精神的声音,这下更是盛满了失落,“连借酒消愁都不行吗?明明其他人都可以的。”
“……不是情绪的问题,而是您的年龄的问题。”酒保无语地强调着。
“没关系,你就给他吧。”结果,一个沉稳而文雅的声音,自酒吧门口传来。
“广津先生?!”酒保不可控制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的视线来回在颇具威严的黑蜥蜴百人长和年幼的男孩身上徘徊。
“没关系,我会对后果负责的。”广津柳浪彬彬有礼地说,并对男孩露出了一个相当和蔼的笑容,“想必你就是太宰君吧?”
“多谢您啦~”太宰的眼睛亮了起来,瞬间振作了精神,动作相当灵活地攀上对他来说高度过分的吧台高脚凳,坐在上面愉悦地转了两三圈后才停下,“您认识我吗?”
“我和森干部的私交还算不错,更何况,您最近在黑手党里可是风云人物哦。”广津柳浪依旧微笑着。
“是吗?我可是遵从森先生和首领的指示,乖乖的完全没有捣乱哦。”太宰歪着脑袋,语气天真地说。
回想着自己新培养的寄予期望的年轻后辈,在某一日归队后脸色煞白、愁眉苦脸、接着又悄悄像自己大吐苦水的表现,广津平和的语气与表情都艰难了起来,“……似乎确实如此。”
“来内部酒馆不算,森先生并没有禁止,他忘记了哦~”太宰俏皮地朝好脾气的年长者眨眨眼,仿佛对什么叫做「自毁长城」毫无概念,表现得像个完全纯洁无邪的孩子。
“………”广津无语地沉默了片刻,「难道说,关于『魔鬼小孩』的传闻都是流言吗?」
然而,太宰暗藏玄机的下一句话,瞬间就打消了他这天真的猜测,“广津先生,如果你不去提醒森先生关于我的「禁令」中的漏洞,我就如实回答你接下来的疑问哦,很公平的交易吧?”
广津默默愕然,这才第一次正式郑重地观察起眼前的孩子。
“为什么我会知道?”太宰狡黠地勾起嘴角,“因为,广津先生正在苦恼些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哦,不然找我又有何贵干呢?”
“为何不能只是对太宰君的好奇呢?”广津沉下心气,语气波澜不惊地反问道。
正巧此时,太宰百般要求的「加冰球的波本威士忌」被酒保神色复杂地摆在了他的眼前。
“哇哦~!”太宰的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他一边有些急切地朝着酒杯伸出手去,一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您这也算相当合理的答案呢。”
鬓角微白的百夫长眼神盯着男孩握住酒杯的手,打算对方一旦真的有喝酒的意图,就用「落椿」将酒杯击飞出去——这样也算是对森医生的情面的交代了吧?
“但归根结底,您还是有问题想问我,这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差别哦。”
结果只见,太宰一边随意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对着杯口闻了闻,稚嫩的面容瞬间皱成一团,“唔哇,好难闻!”
随即,他显而易见嫌弃地将酒杯推远了一些,小声嘀咕起来,“……怎么跟电影里不太一样呢?”
刚对太宰升起一些警惕心的广津,看到这副场面心里又放松了下来,弯起眼角,「……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然后,广津便听到这个孩子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