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油如同熔化的白玉般滴落,并在烛火即将熄灭的那一刻,发出微弱的溅响声,烛油滴落在烛台上,留下斑驳的痕迹。房间里只余下微弱的月光洒落……
延寿倏地聚气,朝地面一砸,天地无色。
推开榻旁的那人,延寿两指相并,意欲将神识从沈千尘的额心拉出,白色的“细线”只冒了个头,继而又缩了回去。
如几根线条般的那人逐渐咧开笑颜,“你若不动手,本玄还师出无名。”
手下的沈千尘竟倏地成了一口玄色的袋子,迅速被玄女拉至手心。
仙灵袋!
“上神!”
只一瞬,已然变成玄女的模样。
“延寿!尔竟能企图呼妖蛟,作为星神,不勤勉尽职,反而为虎作伥,岂合人道,岂顺天机。今本玄当为天行道,御妖蛟,戮邪灵!”
玄女凌空飘然,眸光如同寒星,冷漠而无情,一道强大的法术施展而出,延寿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被击飞在空中,身躯重重摔落在地,激起漫天尘土。
延寿艰难地挣扎着起身,半空之中,玄女手持一柄利剑,剑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芒。
一道道水墙挡在身前,却被击得破碎不堪,玄女出手狠绝,每一次挥击都如同雷霆扫荡,延寿被迫不断后退。
玄女忽然停下剑招,只见那手指轻轻一弹,一道道细如发丝的法术链条凝聚而成,缠绕向延寿。延寿面色一变,连忙施术抵挡,但法术链条却如铁索般坚固,将他牢牢束缚。
“同本玄一道上九重天,认罪伏法!”
当然不能去,现在尤为不能!
天地间的色彩在半色之中遽然恢复原状,玄女仗剑立于半空,听到座下小仙驾云而来,“上神,天帝命上神即刻回神界,不得有误!”
玄女四处看了看,冷哼道,“延寿星君以一己私利复活千年妖龙,定是要为祸三界,传本玄令,捉拿延寿,即刻执行!”
“小仙领命!”
北海,乃神秘而辽阔的边海之域。传说中,北海乃海神曲岩之所居,蕴含无尽的仙力和灵气,是世间仙者争相渡过的修行之地。其水似琉璃般晶莹透彻,波涛汹涌,水声亦如天籁之音,令人心生敬畏。
北海之中,隐藏着无数神秘的小岛和海底宝藏,相传还有一些无名的奇异生物在海底深处自由穿行,与巨鲲一起守护着北海的秘密。当风暴来临时,北海的风浪汹涌,雷电交加,整片海域都笼罩在一片恐怖与阴森之中。
在北海的边际,常有浓雾缭绕,神秘莫测,如超脱尘世般。
仙境静谧,仙气弥漫。翠竹拔地而起,琼花盛开。小桥流水,金鳞鲤鱼游动。
延寿的面庞神秘而凝重,待汲汲来至曲岩门前时,小童礼貌行礼,得知延寿要找曲岩,略露歉意道,家师正在廊下歇息,不便见客,客人若无约期,还请下次商期相见。
曲岩虽常年居住海底,但每年招待贵客时,都会挑岸上一处仙地,今日无客,曲岩便一觉睡到天干,待伸足懒腰后便感知有客来,曲岩捋了捋微翘的白须,似是思考,三指算了算,双锁眉尖。
“师父……”
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小童连连点头。
“家师说,‘海底有鲲……星君当放下执念,速速离去的好!’”
如何躲过鲲的追捕,深入北海海底,取走龙筋,延寿很清楚曲岩的话意,一碗水端平,既不得罪延寿,也不得罪天宫,待延寿一走,便一纸状告至天宫。
这样也好,延寿也并不想让其为难。
想取走千年妖龙被封印之物,曲岩能做至此,已是佽助。
毕竟哪有那么容易?
看到鲲的模样,延寿不由得心头一震。那鲲身躯如山,鳞甲闪烁着银白的光芒,眼中燃烧着烈焰般的战意,仿佛能撕裂天地,掀起巨浪淹没一切。巨鲲一挥巨尾,顿时掀起滔天巨浪,海水翻腾成千层浪涛,带着雷霆之势向延寿袭来,延寿身形灵动,如同一条游龙,在巨浪之间穿梭闪避。
巨鲲咆哮着,身躯犹如山岳般压迫而来,海水被激起的浪花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时而猛攻,时而迂回,让延寿一时间难以捉摸,只得变换身形。
延寿与巨鲲对峙的北海上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天空仿佛要随时裂开。风云变幻之间,延寿身披白袍,站立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周围海浪翻腾,如山如海,暴风雨的威力让人心惊胆战。与此同时,巨鲲身躯苍劲有力,如同一座巍峨的仙神坐镇于此,蔚为壮观。
海浪倏地从中间掀开,巨鲲直直冲击而来,延寿开启天罡之阵,两指念决,厉声道,“知其白,守其黑,在水兼润,静养生!天地化境,破!!!”
白光与金光相撞,发出强烈的气波,震得整片海域颤了颤。
延寿被冲出千里之外,在海面上留下一道细而长的线。
脚底倏地形成万丈漩涡,深不见底,似有千万道神力将延寿朝下拉。
同上次在幻境中龙渊的打斗不同,龙渊虽然化龙,也只是残缺之龙,且在幻境中,自然无法打得过延寿。而鲲力大迅猛,丝毫没有给延寿任何喘息的机会。
整个身体被动,完全无法施展,手已被漩力拉的抬不起来。
在一片混沌之中,延寿不禁想到了当年师尊的教诲:
“清净无为,涵养精神。
水悦无净,平居安宁。
养成道性,悠然自在。
碧波荡漾,涵养生机……”
原来如此!
一道阴影奋力来冲,延寿的神目四开,瞬间金光四散,水流竟愈来愈慢,刹那间已成金光色,天地万物遽然静止,巨鲲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眼看冲撞至面门,延寿却反身一避,继而反手一记,击中了巨鲲的要害。巨鲲嘶吼一声,身躯颤抖,摆尾便走,一时间,天地震动,海水翻滚,而延寿则抓住这个机会,冲入海底最深处,在一片漆黑之地,看到了千年前那根被丢弃海底的龙筋。
滔滔巨浪,皓月当空。巨鲲掀起波涛,顷刻间,已消失在北海边际。延寿凌空而立,手捏龙筋时神色凝重,取得龙筋的那一刻,险些将他的右手灼伤,水火一向相克,再触之时,一道红光闪过——
海上月寒,风静浪凝。
男子悬在北海上空,冷声道,“兄长,莫恨龙渊,只差一步了!兮若……”
男子绽出一丝笑意,温柔而深情,似想到了什么,温声道,“兮若还在等我!”
“助她成神!”片刻已幻化龙形离去。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延寿从未见过,一些记忆瞬间翻涌上来——
“在下龙渊,途经此地,只觉风景甚好,停驻了片刻,竟惊扰了星君。”
“无妨。”
“在下还有急事,只得先行一步。”
“好。”
……
“那日,若同星君饮个几杯,那该多好……”
“星君,善厚之道,终必遭逢刳害耶?”
“星君,伏愿施临,赐弭彼之难!”
“哟,星君,又见面了。”
……
“这世间,有谁无辜?”
……
星君可曾后悔?
……
……
……
延寿一向怀疑之事,终是真相大白,从头到尾,仙神一众皆是笑话。
被复活的一直都是龙渊之长兄,龙霆之长子——龙煊。
自始至终,延寿见到的,也是龙煊。
至于龙煊为何会有龙渊的记忆,又为何始终冒充龙渊的身份,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背后相助之人,到底是觉着意外,还是觉着惊喜呢?
龙骨被丢在西南大荒苍梧,但具体在哪个方位,延寿不知道。
“怪事儿?”妇人挎着篮子,回头向另一妇人问道。
“哦……”那妇人略加思索后道,“南边那地儿……听村里老人说过……”
南边有一处地,温度一直都比旁地儿高,不走近,都能看到朦胧蒸腾的热气。
温度过高,庄稼没法生存,虽然荒了,但久而久之,竟产生了一些耐热的植物,长到现在,同别的荒地没什么不同。
天罚!
“老人都这么说!”
“这么吓人……”
“可不是?”
妇人们自问自答,延寿向她们道谢,两人微微颔首后离去。
树荫下覆,纤藤细草,蒙翳披纷,确是没什么不同,反倒更繁盛。
不出意外,龙骨应埋在了地底,但如何取出?未虚仙人是最合适的人选,虚蛇属金,不但可破坏土地结构,亦可钻入地底,大大降低土地能量和活力,但目下,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请未虚了。
“碧水凝冰,玄武护佑。”
“润物生华,凝寒凝霜!寒冰,封!”延寿立于阵外,开始施法。
先是第一层,表层被冰封,继而第二层。
“延寿,你是不是疯了!”司命落下云头,汲汲前来。
“司命,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延寿不看他,如冰晶的细线沿着掌心朝外释放,地表早已被冰覆盖。
“即便你将冰层打下地底,又有何用,这个季节,冰很快就要化了,而且龙骨上的热量不会消散,不多时,冰层也会融化。”
“天宫既然派你来,看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延寿左手一转,司命腰身的圆玉倏地飞起至阵中。
“延寿,你!”
“司命,记得去天宫告我一状!”
圆玉骤然变大,瞬间天雷滚滚,有雷电之力,冰层遽然打下几层后竟与一道力相冲,大抵是已靠近了龙骨。
“烟消雨霁,破!”
一声轰鸣,巨大的冰层开始碎裂,冰雪在空中翻腾飞舞,冰块碎裂的声音响彻云霄,冰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宛如千万颗星辰。
司命施法收回圆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延寿厉声道,“延寿,你为了一条妖龙,竟做至此地步,玄女早已回神界,你助妖龙出世的消息已人尽皆知,不同我回去领罪,竟还要强取龙骨!”
延寿先是扭头看了他一眼,继而目光落在了还在泛着热气的龙骨上。
以龙骨为中心的一丈之地,直接凹陷成了一个巨型的深坑。
“你当真要一错再错吗?”
延寿神情淡然,温声道,“司命,如果没有龙骨,我便坐实了协助之责,我从未求过你,唯有这一次。”
司命长叹一声,走近看了看,“取了快走吧,剩下的我来处理。你这坑挖成这样,万一凡人无意经过……”
“司命,多谢了!”
“快些走吧!若再晚到一些,那小龙可能就没气了!”
取到龙骨的延寿刚走出两步,忽的又想起什么,抬眸问道,“司命,暮海为何会有天雷?”
司命的神情略怪异,“那事……你竟不知?”
“何意?”
“神界一上神对暮海一事提出质疑,说是,暮海的山神尸位素餐,在人族与‘幽冥’族通婚此事上,未横加阻拦,未起到引导作用,后神界降下天罚,一是切断暮海水源,二是落天雷。”
“竟有此事……是何时发生的?又是哪位上神?”
“二纪前,正是玄女上神。”
延寿先是一惊又一怔,后嗤然一笑,“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