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自责、痛苦、纠结，各种不同的情绪交错攻击万万的内心，让她无法平静，又难以从其中自拔。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后楼，如何走上六楼。

只知道黑暗的心中忽然亮起一道光芒。

“万万？”自从收容所发放的衣服坏掉以后，铃音总是穿着自己的连衣裙，也时常光着脚。

不需要特殊力量，她也能看出万万不对劲。

几个月前，在荒星的时候，有个母亲收到孩子的死讯，脸上也是这种表情。

铃音不懂死讯为何让人变成那样，但看到万万脸上同样的表情，她的心有些揪着疼。

“万万，吃鸡腿，这个鸡腿可好吃了。”她是饿醒的，从食盒里翻找食物，一眼相中鸡腿。

左手一只自己啃，右手一只递到万万脸前。

“万万，你不吃鸡腿吗？”铃音的手举到酸痛，对面也没有任何动作，宛如一尊雕像。

无风，铃铛耳饰自行摇晃。

万万所想经由特殊渠道进入铃音脑海。

“万，万万……”

画面复杂又带着沉重感觉，铃音看不懂，只有两行眼泪无声落下。

滴落在抓着鸡腿的手上，一，二，三，眼泪顺着手滑落，浸湿小片地面。

那是铃音难以承受的感觉，她慢慢弯下腰，曲腿蹲地，身体蜷缩成一团。

双手无力，鸡腿落地，铃音也跟着横倒在走廊地面上。

“铃音，铃音，你怎么了？”万万总算回过神来，吓得不轻。

“万万，万万不要，不要……”铃音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只能呢喃。

“是铃铛声，铃音你在释放力量吗？快停下来！”之前是听樱绯说，这次万万也算感受过一次力量混着铃铛声。

樱绯已经下落不明，铃音可不能再出状况。

风起，冰寒凌冽，穿过走廊，冻得万万直哆嗦。

铃铛声跟随消失，铃音也陷入昏迷状态。

收容里的操纵师向来都是小团体，小团体之外不会互相关照，甚至见面连话也不说。

万万没有那么多朋友，除了樱绯和新认识的铃音。

无力感从未如此严重过，她扶起铃音，拖进自己房间，拉上窗帘，再度沉入黑暗。

很多时候，黑暗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她心事重重，不再感到饥饿，对着电脑疯□□作，不过放任何一点线索。

不知何时，铃音清醒，自己起身，端坐床边，紧盯着前方万万的后脑勺。

视线有些冷，让万万不禁打了个寒颤。

“铃音，你醒了？”万万幽幽回头，感觉此刻的铃音有些可怕。

而铃音和往常无异，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淡定平和，正如她的记忆一样，一片空白。

“为什么只捡我，不捡鸡腿？”

“什么？”万万没想到，发生那样的事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为什么只捡我，不捡鸡腿？”铃音执着地就像前些日子找商队老大要回衣物一样。

“你都那样了，还记得鸡腿呢？”万万瞧那表情不对，赶紧补上一句，“鸡腿掉在地上，脏了，不能吃的。”

“噢，”铃音信服万万，当场从坎上跨过去，不再纠结，“万万，我饿了。”

明明事态严重，能让人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几句简单的话一出口，气氛瞬间缓和，也让万万产生事情并不严重的错觉。

“我好像也饿了，等等，我去加热食物。”

一切就如往常那样发展，叫起床，吃东西，说说笑笑，互相陪伴。

万万积极取了食物加热带回来，踏入黑暗房间的那一刻，想到了樱绯，顿时因为自己片刻的遗忘而自责。

“万万，有坏蛋发消息给你。”床铺边的铃音始终盯着电脑屏幕。

“坏蛋？”倒不是质疑坏，万万惊讶于铃音对某些事情的认知。按照之前的情况，铃音意识中没有好坏之分。

屏幕上弹出的是神秘人A发送的消息，看不到内容，铃音却一口咬定是坏蛋，简直向直通万万大脑一样。

“你怎么知道他是坏蛋？不对，你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万万尝试性问道。

“你……”铃音懵圈，无法回答，只是指着万万。

“我？”万万也让铃音弄得懵圈，反手指着自己。

她不经意间想起，前几天前往F27区的途中，铃音曾经教训过一个男人。

理由和方式都很奇怪，听到全过程后，她认为铃铛耳饰响动之后，铃音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或许刚才也是看到了什么，直接了解到她的想法。

“抓他，找到樱绯。”铃音伸出去的手指转向电脑屏幕。

这一次，眼泪从万万眼角滴落。

看起来什么也不懂，还经常忘记事情，连是非也无法分辨的铃音，内心深处对所有事情一清二楚。

或许是某些东西，某种因素影响着她，让她变得不太正常。

“你知道樱绯出事了？”为了验证心中想法，万万再度发问。

“我可以吃东西了嘛？好饿……”铃音却不愿意再回答，肚子的叫声替她回答一切。

“好好好，吃东西，吃东西。”

光明中似乎也有安全感，万万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房间明亮，也能通风换气。

食物的美味让她们沉醉，即使已经摆放一段时间，不如刚出锅之时。

很久之后，万万才打开神秘人A发来的消息，可谓是松弛感满满。

【找遍网络也无用，你的朋友被藏得很深，你只能按照我的交换条件行动。】

“可恶。”万万骂道，唯独这点是无解的。即使铃音真的能窥探人心，也无法隔着这冰冷屏幕读取。

“王宫向北八公里，单人公寓楼。”铃音冷不丁冒出一串地址。

机智的万万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

“铃音，你说的该不会是这个坏蛋的位置吧？你能看到？可是……”铃铛耳饰并没有发出声音。

“他有颈环。”铃音再度语出惊人。

“你是说，他是操纵师？”万万很难看透铃音的强大力量，涉及到方方面面，神奇又神秘，无法完全读懂。

既然读不懂，也不必多问，尽量相信铃音的结论就好。

“我去。”铃音一下站直身体，摸着吃饱后滚圆的肚皮，很想出去消消食。

“可是……”万万思索，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铃音，有些事不是找到人就能解决。她暂时还没有能力和国王对着干。

“万万不哭，我去带樱绯回来。”铃音胸有成竹，好像已经得知樱绯下落一般。

“先别冲……”万万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一丝“叮铃铃”的声响。

之前还需要穿墙离开收容所，再借用各种交通工具才能到达目的地，现在直接就瞬移过去了吗？就像那天半夜进入王宫一样。

万万心中只有匪夷所思。

“哎呀，糟了！”万万急急忙忙打开综合移动装置，联络铃音。

这次的事情上，她栽了个大跟头，再行动得详细计划之后，不能过早暴露。

哪知道铃音就那样没了踪影。

电话无人接应，微弱铃声从隔壁房间响起。

和樱绯一样，铃音没带综合移动装置就匆匆离开。

*

王宫南边是中心城市繁华地带，东边是贵族居住地。

西边是收容所和贫民区的方位，唯独北边算是一片相对陌生的地区。

铃音精准落在自己所说的公寓楼前面。

看到前方有外楼梯，淡定又敏捷跨上去。

只迈出一步，她无意中呢喃一声“啊”，只知道是在楼里，并不清楚是哪个房间。

懵圈的铃音瞅这边，又看那边，没有好的方法，再次跟随心中所想行动。

公寓楼老旧，只有三层高。

铃音从一楼最顶端房间开始，上手握住门把，轻松一拧。

微弱铃铛声中，她的手无视电子门锁的阻拦，直接开门，但没有造成任何破坏。

一间接着一间，她打开的每一个房间都无人在内。

房门就那样开着，也不知道关，奔向下一间。

公寓楼过于冷清，铃音愣是没在里面找到一个人，夸张行为自然也没造成任何骚动。

三层楼全部扫完，毫无发现，铃音并未质疑自己出错，带着一脑子浆糊，淡定往外楼梯走。

拐角处，出现一个还站在楼梯上，已经比她还高的男性。

那人双手提着满满当当的袋子，似乎刚买东西回来。

见到铃音，愣了两秒，扭头往楼梯下方跑。

脚迈下一层台阶，身影逐渐在空气中消失。

“别跑呀。”铃音不凶也不急，冷静平和，伸手揪住那人的后衣领，也无意中触碰到藏在衣领之下的颈环。

身影消失的进程中断，那人比铃音还懵圈，用力甩动身体，也无法挣脱那只看似轻松抓衣领的小手。

“喂，你干什么？放手！”

“你就是那个坏蛋。”铃音的确分不清好与坏，嘴上这么说，口气中没有一丝憎恨和厌恶。

“什么坏蛋，你是谁啊，怎么上来就骂人。”

“樱绯在哪里？”

那人奋力挣扎，手里两袋东西滚落在楼梯上，也没办法去捡，狼狈又难堪。

“我不知道什么樱绯，你放手，否则安全员来了，要你好看！”

铃音不喜欢那三个字。

“唔，万万一定能问出来。”她扯着那人后衣领，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