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药果然不是凡品,过了一个晚上,孟初脸上就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赵祈笑话她之所以消得快,是因为内外兼用。
孟初看着鼻尖没了那滑稽的红痘,心情好的没跟他斗嘴。
还以为起码得留点印子呢。
今天赵祈他们就能到余州了,总算可以好好歇一歇,再赶路下去,不说人能不能受得了,马都要尥蹶子了。
余州毗邻乌州,商路畅通,他们往余州走的一路上,已经见到不少商队络绎不绝的过去了,哪怕此时离那还有些路程,道两边就能看到不少摊贩卖货给过路人了。
而且统一口径,都是说要比余州城里的便宜,与其到那买还要加上进城费、车马行李费、住宿费,还不如就在这里买。
但大的商队看都不看,只有小商队里的年轻人会停下犹豫的看看能不能淘到东西。
孟初好奇的掀开帘子朝外面一看,正好见到有一个摊主,做了肉肠在买,他面前是一个炭火炉,肉肠就摆在炉子一周,烤的外皮微焦,让她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前世的烤肠。
“爷,我想尝尝那个。”
赵祈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脏兮兮的炉子,大声吆喝不管口水会不会喷到食物的摊主,看不出是什么肉做的肠。
拒绝的话都在嘴边了,但想孟初这一路胃口平平,吃东西远没有在府里的时候香,他就又把话压下去了。
“王福来,去买一份。”
王福来正骑着马跟在车旁,听到话立刻就应了一声,他之前不会骑马,还是现学了几天,好在带出来的马温顺耐力好,不急行的时候他骑着也没事。
他下马还不熟练,差点被马镫绊住了腿。
摊主见他是来买东西的,脸上堆起了笑,“这位客人您瞧,我这都是新鲜肉灌出来的,这外面的一层肠衣,都是拿白面粉洗过的,保管您吃一点异味都没有。”
王福来走近一看,香味倒是有,但肠的颜色瞧着不太对劲,他略一迟疑,“你这都什么肉做的?”
“哎呦您放心,猪肉鸭肉混了面的,其它可什么都没有。”
“拿两个包起来。”
“好嘞,八十文。”摊主笑眯眯的把用油纸打包好的递过去。
王福来可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八十文?他可真敢定这个价。
想着是主子要的东西,他就没多事,翻着钱袋,又回来喊顺子他们凑,还真找出了八十个铜板,一文没多给。
那摊主见他口袋里白银冒尖,脸都僵了,心里后悔自己要的少了。
王福来把东西拿回去,怕烫着主子,还用托盘送到了车舆中。
孟初其实一拿到手,闻到味道油腻就不想吃了,但旁边赵祈还看着,似乎是等着笑她吃不下。
她就着油纸尝了一口,味道又腻又咸,感觉是吃进嘴里一口油,瞬间恶心,实在是咽不下,吐在了赵祈端来的小盂里。
“不想吃就不吃,在爷面前,难道还要你受这个委屈吗?”
本只是等着孟初不想吃了撒个娇,糊弄过去的事,结果她还真吃了,赵祈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有些生气,她在他面前什么礼数都没有,嬉笑怒骂皆随她自己,他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怎么今天倒想着在他面前勉强了。
孟初是一点都没想明白赵祈话里的意思,她只是下意识的回,“这是你给我买的,不尝一口岂不是辜负你的心意?”
赵祈啧一声,“不过轻贱之物,能代表什么心意。”
两人是都把王福来忘在脑后了。
他话是那么说,但孟初就是感觉到他似乎又心情好了,本着哄人哄到底的原则,她就接着道:“无论爷送什么,我都喜欢。”
不过那份肉肠,就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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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城门落锁之前,他们终于到了余州。
陇朝有宵禁,但余州此时却依然热闹非凡,甚至还见小贩新推了东西去卖,看不出一点要收摊的迹象。
其他人带着车马先去客栈安置,想着一路上没怎么游玩,赵祈干脆就和孟初去逛逛这余州夜集。
怡兰看周围看的眼睛都花了,“主子,余州是没有宵禁吗?”
这事孟初倒是从她天南海北游历的舅舅那里知道一些,“余州商贾多,来来往往,光是从城门处几文的入城费,都得比其它地方多个数倍。”
“十几年前就有官员上书,请朝廷允余州每逢单日,可以不设宵禁,直至此时。”
忽然听到众人欢呼,怡兰下意识侧头一看,原来是有百戏人站高台之上喷火吞剑,台下人大声叫好。
一直以来,出宫似乎就只是个宫人们的出路罢了,有在主子面前得脸的,还恨不得一辈子都在宫里待着。
怡兰早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想出宫的,也忘了当时的自己怎么就胆子大了,把辛辛苦苦攒的银子都塞给了内务府的公公博了一把,更没想到真有了运道,遇见了孟良媛。
可即使她出宫几个月了,却就在此时此刻,她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四四方方的宫城中出来了。
赵祈见孟初和怡兰看百戏看的开心,就到旁边去挑小贩卖的灯笼。
依着赵祈的眼光看,这些灯笼手艺粗糙,唯有一盏圆滚滚的,下面垂了花枝的竹骨灯笼有些意思。
王福来忙要给拿钱袋子出来,没想到下一刻就见赵祈自己给了银子,他一愣,难道是因为他眼头不够活,殿下这才自己身上带了银子?这要是被元德公公知道,他王福来一顿板子是躲不了了。
孟初一转身,正好看到赵祈拿着灯笼过来,她不用猜就知道是给自己的,伸手就接了过来。
“怎么买了花抱在怀里,小心里面藏了虫。”赵祈这才发现她怀里的东西,颜色倒是少见,但花叶紧凑,主次难分,枝干细长,也没看出修剪,就只是简单扎成一捧。
王福来瞧了一眼,哦,香草,一般都是卖给药材铺的,要价也低。
“买的时候细看过了,没有虫子,这么多才五文钱。”
孟初抱着怀里的薰衣草,都没交给怡兰,此时手里又要拿灯笼,显然就不好动作了,赵祈只好将花拿过来,王福来都做好接的准备了,但看主子爷也没想给,就插着袖兜没凑上去。
两人互换了东西,跟着人流慢慢的向前走,身边偶尔有人匆匆跑过去,摩肩接踵,衣袖相接,孟初左手拿着灯笼,右手挽住了赵祈的手臂。
赵祈像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样,却把手臂放得更矮了一点。
此时,身后忽然传出一阵敲锣打鼓的动静,他们向路边退几步,一串长长的锣鼓队过去后有十六人抬的一方小舆。
而那上面坐的却不是人,而是用红绸遮挡,如常人小腿高的东西。
旁边卖馄饨的老板娘跟熟客嘀咕,“最近每次夜集都能看到这么一出,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做这个排场。”
熟客穿着茶褐色的直裾袍,像是读过书的,他就笑了笑,“这是吊人胃口呢,等到所有人都好奇,才是这东西露出来的时候。”
老板娘手里动作不停,馄饨一个接一个的包好,“我就不信上面抬着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块金子也不惊人。”
旁边赵祈对着那锣鼓队过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爷,你猜出是什么了?”
孟初看着大小也猜了几个,都觉得不太像。
“栖栖,若是你常常让人于闹市大张旗鼓,将东西半遮半掩,会是为了什么?”
“那当然是为了造势,准备将一个东西,抬得身价高些,最好引众人追捧竞价。”她想着前世见过的营销手段推测。
赵祈听完有几分意外,“看来这谋划之事不可成,连栖栖都能看出,何况这满城商贾?”
孟初琢磨了一下他这句话,总觉得自己被拐了弯点了。
赵祈垂下眼,好一个大吉祥佛,还真是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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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之前舟车劳顿,夜集逛了一半,孟初他们就回客栈了,这次住的地方就舒适多了,光是房间的熏香,就有伙计拿了几种来给他们试闻,之后几天就给他们房间熏选的那款。
自从东方氏的事出,赵祈就对陌生的熏香避而不用,王福来之前不曾贴身侍候他,对这些就不太清楚,还接了伙计手里的香料过来。
“不用了,我和爷的屋子不熏香。”
王福来稍等了等,见赵祈也默认了孟初的安排,就让伙计退下了。
他们定的是天字号房,房间里用大屏风隔出两个空间,里面是床榻和浴桶,外面就摆着四方桌、柜子,还有靠窗的小榻。
孟初坐在小榻上由着怡兰给她拆发髻,赵祈先洗漱完躺下了,等她进浴桶里的时候,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
她穿着寝衣刚想睡下,突然就想起一件事,到外间把那一大捧薰衣草拿来了。
赵祈见她眼睛都半闭着,就好笑道:“怎么还能想起这个,拿来做什么?”
孟初也懒得找花瓶了,直接放在床榻边的圆凳上。
“这是薰衣草,助眠呢,爷今晚就不要再吃安神丸……”
她爬上床,头一碰枕头,蹭了蹭被角,就沉沉睡过去了。
赵祈看着那之前还觉得只是平平的花,原来是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