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转眼,兄妹俩已在三星洞学习了七载。
头三年挑水扫地,习字学礼,寻柴做饭,过得和凡间无异。后四年开始听师父讲经论道,被众师兄带在身边接触各类神通,只为从中挖掘自己的长处。
这七年里,除了重大节气及每周休沐可以睡懒觉外,其余时间都要早起学习。
上至天文,下至地理。
各门各科,均有涉及。
好在课程都安排得不紧,且因年纪尚幼,没有严格的学习指标。
是以,龙屿在三星洞过得还算惬意。
她的记忆力本身就不差,加之有个品学兼优的兄长在身旁监督。七年下来,也算是博览群书了。
但龙屿更想要学习的是法术。
三十四位师兄教来教去,都是各式各样的理论知识,从不传授入门的法子。
说入门需等师父开口。
他们无从僭越。
又一日,祖师登坛高坐,开讲大道。
猴哥听到兴起处,发出动静,被祖师责罚了三下掌心。
近在咫尺的戒尺声,让瞌睡的龙屿蓦地挺直腰板,等清醒后看着祖师的背影迷茫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她轻声问。
周围师兄对着小师弟叹气。
广一点了点她发旋说:“师父不喜欢弟子在班上东张西望,悟空今日太激动了。”
龙屿:?
难道经典场面要来了?!
由于猴哥在师父讲课时眉开眼笑且附带小动作,被师兄罚去扫洞门前的长阶。
龙屿被佛法熏陶的昏昏欲睡,见猴哥被罚,想偷摸回房间继续补觉。结果刚转身,就被猴哥抓住手腕,带着一起扫地去也。
猴哥倒也没让龙屿帮忙,而是让她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背昨天所学的道法。
龙屿内心叹气:这还不如让她继续听师父讲佛法催眠呢。
龙屿眼珠轱辘一转,接过猴哥手里的扫帚左右横扫,一步一个台阶说:“哥,你手心刚被戒尺打了,肯定很痛吧?我来帮你扫!”
猴哥看着敷衍了事的扫地成果,上前拿回扫帚问:“昨晚没睡觉,又干什么去了?”
龙屿无辜对视:“哪里都没去呀。”
“当真?”猴哥微微眯眼。
来自兄长的凝视让龙屿看天看树,就是不敢看猴哥。
就知道又跑去后山玩了!
猴哥重重揉了把龙屿的头发,也没责怪她什么,一边往下扫台阶,一边说:“等过几日,我给你在后山建个木屋。你睡不着就去那耍,别跑远了。”
“好呀好呀!哥,我想要个树屋~”
龙屿也学过木工业,但光模型,就造得让十七师兄陷入沉默。
后来她被十七师兄委婉劝退了。
而在接触新知识前,她给师父送了个自己雕刻的木偶。师父收下后,说她心不静。
她觉得师父话中有话。
怎么就心不静了?她刨树干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啊!
她还是挺喜欢自己动手创造作品的,但论牢固程度的话,还是猴哥的手艺更靠谱。
一个树屋而已,猴哥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他答应后回头看了眼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的妹妹,想要再说点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夜里。
猴哥以打坐的姿势,从塌上准时睁开眼睛。
他听着隔壁龙屿翻窗的碎响,起身过去查看,确认她有把厚衣裳带走,才出来将两人的房门轻轻关上,独自前往师父的住处。
路上无行人,四周静悄悄。
月光照着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也将他单薄的身影拉长。
猴哥按照自己悟出来的指示,在夜里三更天,避开正门走道,来到师父的厢房外。
菩提祖师的房门并未关紧,通过半掩的房门,依稀可见师父侧躺着的背影。
猴哥摸不清师父的用意,安静地跪坐在团蒲上等候,直到叶上的露珠坠地,他才默读完白天的功课,抬头看向师父。
不知何时,菩提祖师已从榻上坐起。
见小徒儿结束功课,拂尘甩向臂弯,招手示意他上前。
猴哥发现自己没悟错师父的用意,开心过去,被师父摸摸头,不忘帮妹妹争取道:“师父,妹妹聪明,可以一起学?”
祖师缓缓收回手,看着还是个孩子的徒儿,摇头道:“她学不得。”
“为何?”猴哥愁眉。
菩提祖师:“修习长生不老术,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猴哥抬头看着师父,眸中尽是不解。
他都能修习长生不老术,为何猴妹不可呢?
“师父,我修习长生不老术,也会对自己有害吗?”若是有害,还算得什么长生?
菩提祖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无害。你是你,她是她。你有你的造化,她有她的定数。三百六十道,总有一道适合她。”
虽说如此,但没习得长生术,就像脖子上悬着一把刀。总担心阎王哪天来勾魂,令人寝食难安。
可师父说修习长生术的于猴妹有害。
他也不敢擅自教她。
这可如何是好?
唯有让自己变强,才能更好地保护妹妹!
“师父,我要学!”猴哥坚定不移道。
菩提祖师满意颔首,笑盈盈地传他长生妙道心法。
猴哥只听一遍就开了窍,且旁类触通,看得菩提祖师暗暗称赞。
他重述了一遍心法给师父听。
师徒俩借着烛光一教一学,夜间瞬息过去。
翌日清晨。
猴哥赶在师兄们早课前回去,并在后山的树上找到熟睡的龙屿,将人背回寝室安置。
接着他制造开门动静,走到院中摇起床铃,同往日一样,唤醒寝区的师兄。
无人起疑。
日子就这般持续下去。
·
十年弹指一瞬间。
再美的仙境,龙屿也玩腻了。
菩提祖师仍未传授她术法,而未出师的弟子又不可私自下山。
三星洞内只有五花八门的教材全解,师兄们连个话本都没藏,好生无趣。
她这些年种的奇珍异草,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新鲜感早已褪却。
什么符箓、阵法、剑法、刀法、棍法……练来练去都是那几招。
近期倒是转战了炼丹术,但不小心炸了广一师兄的宝贝丹炉,就又被猴哥逮在身边严加看管了。
她曾经发誓,日后有机会,一定给大师兄造个新丹炉!把二师兄的蛊王给养活!帮三师兄的大刀修好!帮四师兄把阵眼补回去!给五师兄的符笔恢复原样……给三十四师兄的剑灵哄好!
哎,太多了。
显得她好忙碌啊。
龙屿蹲在瀑布边玩水,看着猴哥一个跟头翻上筋斗云,眨眼消失无踪,兴奋地站起来鼓掌。
她早就知道猴哥在偷偷学地煞数了。
现在猴哥已经精通七十二变,正在师父的指导下练习筋斗云。
大腿成熟,指日可待!!
菩提祖师捋须笑看悟空驾驭筋斗云,听见掌声垂首,看着还是三头身模样的龙屿,眸光若有所思。
“你,有想学的本领吗?”
龙屿感动地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吗?
龙屿三两步跳到菩提祖师面前,举手询问:“师父,我可以学跟哥哥一样的法术吗?”
菩提祖师垂头看着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小弟子,拒绝了她的请求,道:“刨除杀伤力的术法,其余的,为师都可以教。”
龙屿睁着黑白分明的杏眼,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她这辈子只能是个辅助?
没有杀伤力,她怎么跟哥哥并肩作战?!
但……
她瞅了眼菩提祖师,深知自己是附带的拖油瓶,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辅助就辅助吧,总比没有好。
大不了日后跟师兄们多讨要几招防卫术!
“那除去杀伤力的法术,我全都要学~”龙屿仰起脑袋对着神色淡淡的师父说。
这话颇为贪心。
菩提祖师透过她那双清澈的瞳孔,仿佛看到了另一头张牙舞爪的幼兽。
他瞧了好一会,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龙屿当他同意了,高兴地围在师父腿边跑圈。
-欧耶!终于可以开始修炼喽!虽不知师父在防她什么,但只要他愿意教,她就愿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