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舒兰,白大褂带着梁蓁回到她的病房,替她取下颈部的电击颈环,将她入院时的衣物和随身物品交还给她。
“梁小姐,这是你的随身物品,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缺失的?”
梁蓁是一大早被养父母迷晕了送过来的,当时穿着一身居家服,随身物品除了自己的个人终端之外也没别的了,实在不需要检查,朝白大褂摇摇头:“没了。”
白大褂见她没有因为院长而迁怒自己,松了口气:“好的。你可以随时离开了。”
梁蓁的个人终端是最朴素的平价款,造型是个金属质地的手环。
梁蓁将手环配戴好,开启后,个人终端自动连接网络,梁蓁看到一堆未接来电和999+的未读信息,卡得她的便宜终端差点儿死机。
随意扫一眼,发现全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慰问信息。
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们纷纷询问自己的现状,问她需不需要帮助,自己愿意替她作证。
熟悉些的朋友问她现在怎么样,需不需要经济支持。
不少压根儿没打过交道只听说过她的人也来询问她情况如何。
有陌生律师问她需不需要法律援助。
还有不少媒体表示想要采访她。
不过这会儿梁蓁已经不需要帮助了,重来一世再看到当年的同学和老师也觉得隔了太久有些陌生,虽然面对关心还是有些感动,但事过境迁也有些无从说起的感觉。
于是那些消息梁蓁通通忽略。
这时通话提示音响起,梁蓁接听,是一家媒体问她愿不愿意接受采访。
梁蓁婉拒后挂断,通话提示又响
梁蓁无奈接听,是另一家媒体,追问她案件细节。
梁蓁十分无奈地再次拒绝后挂断。
眼看着又有陌生号码的通话进来,梁蓁直接拒接,顺便设置了拒接所有未知号码来电。
世界总算清净了。
疗养院门口停着警用飞行器,直接将梁蓁和另一名受害者送到警局配合调查。
录口供环节不复杂,梁蓁作为受害者理论上知道的不多,她只需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就行。
替她录口供的刑警是个中年Alpha,看着跟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大的梁蓁,十分同情,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许多。
“你的养父母要求与你见面,估计是想要请你出具谅解书。你可以考虑一下。当然了,你是受害者,见不见他们都是你的自由。”
说是这样说,老刑警脸色露出对养父母的明显不屑,把“不见”俩字说得格外重。
梁蓁眼角弯了弯,哪怕经历过这么多事,来自陌生人的微末善意还是让她觉得温暖。她垂眸想了想,道:“不用了,我不想见他们。”
老刑警欣慰地笑了起来:“可以,不见就不见!”
这时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性Beta走了过来,看向梁蓁:“你好,请问你是梁蓁梁小姐吗?”
老刑警想起这事儿,赶紧介绍:“梁蓁,这位是法塔尔星教育部的工作人员,之前就想找你呢。”
“你好!”梁蓁有些意外。
工作人员道:“梁小姐,对于你的遭遇,我们也感到非常遗憾。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你的成绩和申请外星球高校的资格已经恢复,你可以随时登录自己的智脑在相关页面下申请。”
“好的。谢谢。”梁蓁更意外了。
她知道自己的联考成绩和申请资格迟早会被恢复,但没想到教育部的动作会这么快。自己只是个普通应考生,他们竟会专门派了工作人员跑到警局来跟进这件事。
随即就听工作人员继续抛出新消息:“我这边有一份来自陆氏慈善机构的助学金,你是指定被资助人。无论你申请哪一所高校,陆氏都将提供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作为资助,如果在校期间成绩优秀,还会有一笔额外的奖学金。且由于你情况特殊,生活费从即日起就已经开始生效,不需要等到开学。”
“对了,陆氏对你的资助是没有附加条件的,你完成学业后不需要偿还,也不用进入陆氏工作之类的。”
“资助合同在这里,你签个名字就可以。”
“蛤?”这下梁蓁彻底愣住了。
陆氏慈善?也就是陆斯泽授意的。
梁蓁将那份薄薄的合同捏在手里,看了又看。
半晌,她将合同递回给工作人员:“麻烦您替我谢谢陆氏慈善的好意,我非常感激。但是,我恐怕用不着这个了。”
“诶?”工作人员眼睛瞪得像铜铃,还头一次见有人把送上门的钱往外推的。
旁边的老刑警也非常意外:“什么?”
梁蓁顾不上关注他们的复杂心情,对工作人员道:“我暂时不会申请高校,所以也没资格要这份助学金。”
工作人员张了张嘴:“为什么啊?”
梁蓁垂眸,轻轻笑了下:“就当我是厌学了吧。”
“蛤?!”工作人员和老刑警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写着难以理解。
二人一直怀疑那帮精神科专家们到底有没有诊断清楚,这丫头的脑子难道还是不幸被药物给弄坏了?
离开警局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法塔尔星所有居民长期生活在防护设施下,除了在建有新型玻璃屋顶的地方可以见到自然光,其余地方都是靠模拟阳光或灯光照明。自然天色的暗与亮,他们已经很少关注。
警局门口有一小片新型玻璃做的天窗,面积不大,却能看到不远处的落日与霞光,嵌在一片长方形天窗里,像一幅色彩浓郁的画。
梁蓁站在天窗下,驻足眺望着那片落霞。
正有些出神,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尖声喊她:“梁蓁!”
梁蓁回头,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女孩快步朝她走来。
梁蓁花了两秒钟才想起来,这是她的养姐梁珍珍。
梁珍珍满脸怒容,见到梁蓁第一反应是高举右手想要扇她一巴掌。
普通人类的低等攻击在梁蓁眼里犹如慢镜头,梁蓁略一侧身就避开了梁珍珍的巴掌,反手将她手臂握住,皱眉睨着她:“梁珍珍,你发什么疯!”
梁珍珍还从没见过梁蓁这种神情,印象中她总是面无表情,沉默冷肃的模样,即使被她针对,被父母误解也神色不变。
她最讨厌梁蓁那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冷淡模样,有时候还会故意挑衅,试图激怒对方,想从她的冰块脸上看到一丝裂痕,却很少成功。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梁蓁脸上看到这样不耐烦的样子,凌厉眼神里带着凉薄的嘲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依旧没有怒意和恨意,却让梁珍珍心头一惊。
梁珍珍试图从对方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经使出全力了却死活抽不回来,被梁蓁握着的手臂也开始隐隐发疼。
梁珍珍有点慌:“你……你放手!”
梁蓁抽抽嘴角:“放手可以,你先找到合适的交流方式。”
梁珍珍在梁蓁面前跋扈惯了,从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交流方式,还想逞强:“这里可是警局门口,难不成你还想打人?”
梁蓁示意她看斜上方的摄像头:“谁想打人,刚才可都被拍下来了。”
梁珍珍心虚不已,不知道该怎么下台,眼看着手臂越来越疼,只得服软:“我不会再动手了,我们谈谈。”
“早这样多省事。”梁蓁适时松开手。
梁珍珍退出几步,想了想,又指指不远处的小巷子:“去那边谈。”
那边没什么人经过,又是监控盲区,她可不想又被摄像头拍到什么。
梁蓁笑了下,跟着她走到巷子里。
梁珍珍警惕地打量着梁蓁,实在想不明白短短几天不见,梁蓁怎么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带着掩饰不住的锋芒,连力气也大的惊人。
不过梁珍珍过来不是来看梁蓁的变化的,她开门见山道:“爸妈现在都被抓起来了,你赶快写一份谅解书。就说你明白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体谅他们鬼迷心窍做了错事,愿意原谅他们,恳请法官从轻发落。”
“谅解书我已经找律师写好了。你跟我走一趟,在律师见证下签个名字就好。”
梁蓁面无表情地看着梁珍珍自说自话,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要求她去签谅解书,忽然有些恍惚,自己上辈子在这个养姐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任人揉捏包子吗?
见梁蓁不动,梁珍珍有些恼:“你愣着做什么?”
梁蓁歪头看着她,语气中的疑问十分真诚:“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乐意签这个谅解书的?”
梁珍珍来气了:“你凭什么不乐意?爸妈好心收养你,把你悉心抚养长大,全心全意照顾你。现在不过是一时冲动做了点小错事,眼看着就要坐牢了,你竟然不愿意帮他们一把?梁蓁,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梁蓁嗤了一声,凉凉道:“你说的好心收养,是指为了减税和提高养老金等级收养我吗?你说的悉心抚养,是每天三顿营养液不闻不问吗?”
“你说的全心全意照顾,是指被你冤枉之后,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你,对我进行惩罚吗?”
“这……”梁蓁每一句话都是不容辩驳的事实,梁珍珍语塞,不知怎么答。
梁蓁朝她走近两步,盯着她道:“至于你说的‘一时冲动’——梁珍珍,他们这样害我到底为了什么,你真不知道?”
Omega琥珀色眼瞳清亮澄澈,却因为情绪的波动逐渐染上一点浅浅的红色。梁蓁脸上俱是淡漠,却无端让梁珍珍感到恐慌。那是人类感受到危险时的本能恐惧。
梁珍珍与梁蓁相处了十几年,对梁蓁的态度十分复杂。她走失两年,被父母寻回时发现家里多了个养女时心情简直低落到谷底。
六岁多的孩子,有些事情还不太明白,但也知道父母收养的这个孩子是来取代自己的,对梁蓁的排斥和厌恶简直是生存本能。
于是梁珍珍从未给过梁蓁任何好脸色,在察觉到父母似乎并不关心这个养女后,她悄悄松了口气,觉得畅快又解气,对梁蓁的排斥减少,转为无视。有时候看着她无人关心的样子还会感到一丝居高临下的同情。
可随着二人慢慢长大,梁蓁变得越来越优秀,她在梁珍珍眼里又变得讨厌起来。
梁蓁清丽出尘的外貌让她在人群中分外惹眼,谁见了都忍不住夸两句;梁蓁成绩非常优异,哪怕平时没见她怎么用功,也能常年保持在全校第一的位置;梁蓁人缘竟也不错,明明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样子,跟谁都懒得多说几句,却偏偏不惹人厌,不少人甚至还以跟她说过话为荣。
最让梁珍珍愤怒的,是梁蓁竟然分化成了一个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