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和邓君玉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她们婆婆还挺有意思的，以后得多夸！
其实秦秀英做饭就是普通家常菜的味道，还因为家庭条件原因不太舍得放油放酱。但有人伺候就不错了，有啥可挑的。
“真的么妈？”方晴一副惊喜的样子，“我以后真能天天吃你做的饭菜吗？”
“当然是真的了，这事儿妈还至于骗你？”秦秀英语气里带着点骄傲。
方晴立刻激动道：“太好了，妈，家里别的活就交给我吧，以后买菜你也交给我，我腿脚快。”
邓君玉道：“那我出菜钱。”
往后她俩爱吃啥买啥。
秦秀英一听邓君玉要出钱买菜，更高兴了：“哎！只要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让妈怎么样都行！”
秦秀英已经好几年没这么舒心过了。
“那晴晴，你明天早上起来就去菜市场，看见排骨或者好虾好蟹买一些回来，再割一刀肉包饺子。”
“包饺子？”嘴里寡淡无味的方晴眼睛立刻亮了。
“怎么，你忘记明天是中秋节啦？当然得吃饺子了，”秦秀英觉得方晴好笑，又小心翼翼地对邓君玉说道：“明天过节，青柏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也和和气气的哈。”
陆青柏结婚第二天就回部队住宿舍了，家属院更是连申请都没申请，洞房里发生的事情虽然秦秀英没有亲眼见到，却也能猜个大概。
肯定是邓君玉嫌弃陆青柏，洞房那天晚上两人闹不愉快了。
邓君玉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脑海里出现一个身影。
陆青柏部队的军区大院实际上就在他们家边上，但陆青柏一年都回不来几次，邓君玉也没有把他真正当成丈夫。
她道：“我知道了妈。”
邓君玉没有明确表态，秦秀英心里不上不下的。
方晴看了邓君玉一眼，她俩都门清，邓君玉如果跟陆青柏离婚，就得回邓家了。
可没有回娘家还带着婆家大嫂的，邓君玉怎么可能把方晴一个人扔在陆家。
现在她和陆青柏的距离状态就挺好的。
三人又默不作声地吃完饭，秦秀英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赶紧收拾碗筷躲了出去。
算了算了，刚才邓君玉没有当场给她撂脸子，她已经很知足了！
吃完饭，邓君玉又主动说要洗碗。
秦秀英哪能让她干活，可她拒绝了邓君玉，又怕让方晴去方晴觉得她一碗水没端平，妯娌好不容易和气起来的关系又闹僵了。
所以秦秀英只能闭上嘴，自己去厨房收拾锅碗瓢盆了。
心里哄着自己：只要家里这两个少奶奶别吵架，她干点就干点吧。
秦秀英洗刷完碗筷，出厨房看见方晴抱着一床被子往邓君玉屋里走。
“晴晴，你这是干啥？”
“妈，君玉身体不好，我怕她晚上出事，以后我夜里也看着她。”
“你俩一块儿睡？”秦秀英现在还是不敢接受两人就这么缓和了关系的事实。
她害怕晚上哪个起夜，把另外一个掐死。
“这多好啊妈，等天凉了我俩一起睡烧炕还能省些柴火。”
秦秀英：“......”
方晴抱着被子钻进邓君玉房里，把被子在她身边铺好。
一边铺一边絮叨：“虽然那个陆青柏瞧着是挺俊挺壮的，但是姐妹，你的身体现在不是被美色蛊惑的时候，我得看着你。”
邓君玉：“......”
方晴铺好被子抬头笑了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你想吃什么，我明天去菜市场买。”
“随便买点什么吧。”邓君玉因病在身，没有什么胃口，她现在吃饭就是靠一股意志力。
“好吧，那我照你以前的口味买了。”方晴看着邓君玉病歪歪的，也有点丧气。
第二天一大早秦秀英就起来收拾屋子了，还开着收音机，里头嘶嘶啦啦放着武侠小说，显然今天中秋儿子能够回来，她非常高兴。
方晴早饭从邓君玉橱柜里翻了一块桃酥出来垫补了一下，就去市场抢菜了。
改革开放之后，虽然物资稍稍丰富了一些，但是好肉好菜依旧紧俏，不赶早市，就啥也别想买着。
今天还是过节，方晴挤进菜场，溜光水滑地进去，毛乱乱地出来。
方晴整了整自己的头发，看着自己篓子里的战利品，她爱吃的猪蹄，邓君玉爱吃的排骨，还有秦秀英吩咐买的猪肉，一样都不差。
方晴正高兴呢，身子突然被人一撞，还没来得及生气，篮子里就多了一只手，迅速勾住了一对猪蹄上头穿着的草绳，拿到了就跑。
“小贼！你给我站住！”
方晴伸手要抓扑了个空，把篓子往胳膊上使劲一挎抬步就开始撵。
谁说八十年代人都淳朴的，这治安也太差了，菜市场门口当街强抢啊？
方晴提着菜，气喘吁吁的，她眼看着就撵不上了，前头偷猪蹄的小姑娘就一头撞上了个人。
那小姑娘速度跟子弹似的，被撞得人即使是个大高个儿，还是让她装了个趔趄。
“同志，抓住她，她是小偷，她手里的猪蹄是抢我的！”
方晴喊道。
陆新杨反应很快，伸手一抓，便将这小姑娘揪着后领擒住了，眉头微蹙，声音平和却带着严厉：“小姑娘，她说的是真的吗？”
“这本来就是我的猪蹄！你快放开我！”
小姑娘大概十三四岁，却生了一副倔相，眼白比寻常人要大一些，她狠狠剜了多管闲事的陆新杨一眼。
陆新杨神色未动，一直保持着揪住小姑娘后领的动作。
方晴此刻追上来了，累得呼哧的：“你的？那你说说，这两个猪蹄要花多少钱，多少票？你敢不敢一会儿跟我去肉摊对峙？这儿人来人往的可都看着呢，小心我把你送到派出所去！年纪轻轻不学好。”
小姑娘气急败坏却又不得不认错：“我还给你总行了吧！还不赶紧放开我！”
她挣扎了两下，陆新杨把她放开了。
小姑娘把手里的猪蹄往地上一丢，害怕方晴把她送去派出所，一溜烟朝反方向跑了，钻进胡同就没了影。
方晴气得直骂：“谁家的小姑娘，这么没有家教。”
她捡起猪蹄，把上头的泥随便拍了拍，又装回了篓子里，对陆新杨道：“谢谢你啊同志，多亏你了，不然这么大两个猪蹄弄丢了，我回去还真没法交代。”
没法跟她的五脏庙交代。
错过中秋，下回说不定就得等过年了！
陆新杨盯着方晴，方晴被他看的有点不自然，还有些莫名。
但是她还是重新感谢了一遍：“同志，谢谢你帮忙，我先走了，你要买东西赶紧去吧，去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方晴就返回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方晴，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陆新杨心里五味杂陈。
方晴听到这人叫出了自己名字，心中讶异，转脸好好打量了一下陆新杨。
方晴见他穿了一套板正的灰色工作服，挺拔的背后背着一大包东西，风尘仆仆却难掩文质彬彬的气质，皮肤白净，只是戴着个黑框眼镜，应该是看书看瞎了。
方晴眯了眯眼睛，觉得面前的人是有点眼熟，但是她真记不起来了。
方晴看出这人脸上有些不悦，她又不想露馅自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方晴，立马调动了自己所有的情绪热切道：
“哎呀，是你呀！你看我，都让那个小姑娘气糊涂了。咱俩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家里都还好吧？”
陆新杨被气得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方晴见他笑了，松了口气，扬起的笑更大了：“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啊。下回有空来我家里坐坐。”
说着，冲陆新杨摆了摆手，赶紧逃开了。
陆新杨看着方晴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四年前他刚领完结婚证，就被组织要求去参加一个保密研究项目，不仅通知的突然，还要求他们立刻启程，不许告诉任何人。
他必须服从命令，和方晴连婚礼都没来得及办就离开了。
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
陆新杨跟方晴其实没什么感情，之前陆父因为当年形势不好，他审时度势在大难来临之前辞职离开了燕城，回了老家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是在那个时候，两家关系逐渐好了起来，他们正好有年纪相当的儿女，就动了结亲的念头。
只不过陆新杨从小就只爱学习，加上在初中以后就在镇上住宿了，跟方晴并不熟，对家里给他安排的娃娃亲也没当真。
而且后来形势慢慢好了起来，陆家为了他上大学方便，正好陆青柏入伍在这附近，他们家就搬回了燕城。
但是陆新杨也没想到，他爹临终前的遗愿就是希望陆新杨能够遵守当年的承诺跟方晴结婚。
陆新杨猜他爹是想帮扶老伙计一把，他对娶什么人其实没有什么执念，所以毕业后就遵从他爹的安排，按照当年的约定和方晴结了婚。
他领证那几天和方晴见过几次面，依稀记得她是个粗笨的性子。
只是今天看见方晴，发现她记性是不太好，但那临场反应可机灵得很。
陆新杨心中郁结，他倒不怪方晴不记得他，像他这样刚结婚就把人家姑娘撂下四年没有音讯的所作所为，方晴就算是另嫁他人他也得受着。
想到这里，陆新杨一滞，方晴都把他忘没影了，不会真的另嫁了吧？
出现这个念头，陆新杨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如果方晴还是他媳妇，那么从今天开始，他可以履行一个好丈夫的职责去补偿她，但是如果方晴已经嫁给了别人，那他该怎么补偿这些年自己对不住她的地方呢？
陆新杨不近不远地跟在方晴身后，方晴没有发现，只顾着手护篓子快步往家里走，生怕路边再蹿出来一个小姑娘给她抢了。
方晴走到自家胡同，看见最边上的那户人家在倚着门框嗑瓜子。
齐娟见方晴走近了，瞥了眼她篓子里的菜：“哟，今儿咋是你买菜啊？这么多东西，都是你婆妈给你弟媳妇买的吧？啧啧啧，你说说你婆妈也真是，这些东西你能吃上几口？怎么好意思让你跑腿的。”
陆新杨听了，心口酸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