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客官，这里是按男左女右呈放的，品质最好的都在最后三排，您看看。”
冰冷雾气在地面蔓延，幽蓝色光线下，近百具无魂体悄无声息地躺在石床上，若是莫非榆在，估计会以为是某大型人体生化实验基地，阴森死寂，尤其诡异。
笑脸狐大致扫了一眼左边，随后径直走到小老头说的最后三排，停在一副绑线挂牌的无魂体前，面具下的眼眸微微眯起。
那挂牌上写了两个字：拍卖。
小老头搓着手，像鬼一样无声地走过来，探头道：“客官好眼光啊！这副无魂体是小店近日偶然所得，样貌、身形皆是上乘，而且他生前是个将军，一身高强本领早已形成肌肉记忆，重点是……他是自愿剥魂，好融合，用起来极为便利！”
“今日已经有好些客人看上了它，抢着要买，所以小店只好以拍卖的形式出售，倘若客官也感兴趣，不妨等等晚上的拍卖会。”
笑脸狐似乎没听进去，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道：“八百两，我出八百两买下。”
“这……”
“南辕城不止你一家有好货，就算你的东西再好，也卖不到这个数。”笑脸狐面具上，一对狭长上扬的眼睛极具压迫感，“难不成有人出价比我还高？”
小老头一脸为难，“可我已答应了那位客人进行拍卖，小店不能不讲信用呀。”
“哦？我倒是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让大宰场的商人讲起信用了。”
“客官说笑了，小店哪认识什么大人物啊！”小老头将手揣进袖子里，嘿嘿笑道：“那位客人也带着面具，小的见他出手阔绰，才同意了拍卖一事。不过他当时也只喊到了七百，跟您比定是差远了！您放心，以您的实力，这副无魂体必然是您囊中之物！等您拍得拍品，小店还附赠几件宝物给您，您看这样……如何？”
笑脸狐下的嘴角微微上扬，表面却装作犹豫的模样，思考了一会，道：“何时拍卖？”
“今夜戌时，就在小店三楼。”
……
烛火摇曳，光影在四壁的奇珍异兽雕纹上跳动。
中央高台上，一方锦盒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幽光，引得台下众人目光炽热。随着一锤敲下，一位富商以三百四十两的价格拍得锦盒，骄傲神气地朝周围抱拳。
除去拍卖台下的散座，还有一圈雅座略高于中间，西面雅座内，一个带着笑脸狐狸面具的男子悠闲地坐在中间，身后一左一右站了两人，个头矮一点带着猴子面具，个头高一点的带着尖嘴的雀鸟面具。
最后一件拍品落锤，台下的散座陆陆续续走了些人，留下来的人却是愈发精神，仿佛好戏才刚刚开始。
猴子面具左右扫了一眼，“莫非榆人呢？说好一个时辰，她还没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会。”笑脸狐淡淡道，“应是有事耽搁了，一会儿会来的。”
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披着轻纱缓缓走上拍卖台，顿时吸引了在座所有目光，在她柔媚的声音中，真正的宝安斋拍卖会开始。
首先登场的拍品便是重磅，一块百年鬼玉，依那女子介绍，那鬼玉其中鬼气浓郁，至少可让普通人往返大宰场或情狱五次。
女子话一落，竞拍便在激烈的状态中开始了。
笑脸狐面具下的表情微动，身后的猴子和雀鸟十分震惊，尤其是猴子，当即暗骂了一声，要是能有这宝贝，此前的他们何至于如此被动？他们拼死拼活抓鬼，所探到的地方，也不过是这些世界的冰山一角。
鬼玉最后以一千五百两成交。
此时，坐在三面具隔壁雅座的两人叹息着，聊天声透过折屏传来。
“如今这鬼玉的价跌了不少啊。”
“可不是吗，自从金爷庙没了之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进出五次的鬼玉，放在以前少说也要五千两。”
“哎……我家夫人也说，不要再去大宰场了，没生意可做。”
“令夫人高见啊，要我说就去情狱，那边的油水可比现在的大宰场多多了！”
“我也正有此打算，这不听说此次拍卖会有情狱的通行令，故前来一看。”
“原来是同道中人，既如此你我便各凭本事吧。”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笑脸狐耳中，面具下的脸不动声色地思索着。
拍卖进行到一半，忽然被一阵骚动声打断。
一个穿黑戴金的雷厉男人领着一群黑衣壮汉走进拍卖场，环顾一圈后，指着东面的雅座冷声道：“就那了。”
几个黑衣壮汉略过人群，快步至东面雅座进行了一番收整，又是换椅子铺毯子，又是上水果摆糕点，看得周围人一脸茫然。
“那不是挽月帮的人吗？连莫帮主都来了，难道说接下来有什么不得了的拍品？”
“没听说啊，就临时加了个无魂体，其他的……也就情狱的通行令有点看头。”
“哎，有人出来了……那个戴红鬼面具的人是谁啊？怎么叫莫帮主跟在后面？”
“是个女人……挽月帮有这么一号人吗？”
在众人的猜疑声和探究的目光中，只见一道红影自两排黑衣壮汉中走出，她所过之处，挽月帮颔首退步，为她让出一条宽敞大路。红色衣摆一扬，如烈焰随身，转身坐在了东面雅座布置舒适的座椅上。
她一头墨发如瀑，几缕碎发在额前随风飘动，肆意且张扬。那张呲牙咧嘴的红色恶鬼面具下，一双杏仁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对面。
雷厉男人紧随红鬼面具身后，恭敬地呈上一张薄，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轻声道：“灵姐，这是此次拍卖会所有的拍品名单，您说的无魂体在倒数第三个上。”
红鬼面具随意瞥了一眼名单，淡淡道：“知道了。”
雷厉男人起身朝高台上的女子使了个眼神，便与红鬼面具并排坐下，与此同时，拍卖会也继续。
壮汉在两人身后站了整整四排，拢共有三十来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座椅上的两人，而那一袭红衣在一片黑压压中，透着鲜明又危险的气息。
来拍卖会的好多人都是南辕城的老客，何时见过叱咤两界的挽月帮摆出这等排场？简直闻所未闻！
西面雅座的猴子面具狐疑道：“看那身衣服，是莫非榆吧？这才一个时辰，她是怎么跟挽月帮混在一起的？”
笑脸狐没回答，只是笑脸扬眼地看着对面。
拍卖会继续不多久，小厮呈上来一个黑色香囊，台下有人眼神贪婪，坐直身板跃跃欲试，也有人对此物来历作用浑然不知，疑惑地看向台上，等待拍卖师解释。
“那是何物？”莫非榆问道。
“情狱的通行令，除了可以进出情狱外，还能进入其对应的五大主城。”雷厉男人瞟了一眼，“……看颜色样式，应是怨城的通行令。”
“还是头一回见用香囊做通行令的。”
“灵姐有所不知，最近四处混乱，情狱五大城主为了避免/流民涌入才做的通行令。那些香囊内有特殊气味，无法仿制，且五大主城各不相同，里面的气味才是进出主城的真正凭证。”
“原来如此。”莫非榆略一思忖，又问：“这五大主城分别叫什么？”
“忘、念、恶、怨、愚。”
莫非榆心中默念着，原来进主城还要通行令，若不是此番机缘巧合得知此事，之后恐怕得硬闯了。
此时台上的女子也介绍完香囊，提声道：“情狱通行令一枚，起拍价，五十两。”
灯火辉煌下，众人争相竞价，不一会儿便将价格翻了十倍，又或许前面的价格只是为了让更多人参与进来，激化竞争，此刻的五百两才是它的底价。
莫非榆一手撑着下巴，神色平静，“这东西我要了。”
雷厉男人侧身问：“灵姐想去情狱？若是这样的话，不用买，这东西我们挽月帮多的是！”
“是吗？”
莫非榆语气依然平静，面具下的嘴角却已扬了起来，看来这趟黑市去的很值啊。
“六百五十两。”一声柔和的声音自对面传出。
猴子面具顿时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等他问话，拍卖师道：“西雅座狐面公子出价六百五十两，还有哪位愿意加价？”
“我出七百！”
笑脸狐再次开口：“七百五十两。”
“八百两！”
“……”
“两千两。”
随着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所有目光纷纷汇向坐在挽月帮中的红鬼面具。
“东雅座鬼面小姐出价两千两，还有加价吗？”
挽月帮的人凶神恶煞地盯着所有人，一股无形威压顿时笼罩在拍卖会场上方，如此情形，有没有钱另说，即便有钱也没人敢喊。
“两千两三次！成交！恭喜鬼面小姐拍得情狱通行令。”
鬼面小姐微微倾身，看着对面道：“其实这东西我也不缺，不过西雅座的这位公子看起来很想要，那我便做个顺水人情，送你了。”
笑脸狐作礼道：“既是小姐好意，在下便不推辞了。”
拍卖师按照指示，将通行令送到了狐面公子手中，会场内顿时议论纷纷。
他们早就奇怪挽月帮本就在情狱主城有据点，要通行令做什么，搞了半天，原来是看上了那个男人，当真是财大气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