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烟很早就认识苏宜,在连市的那些年,她性格内敛,害怕别人的关注,总是在人群里埋着头,存在感低得像个透明人。
但即使这样,她在学校还老是被针对,只是因为她喜欢音乐。
在那群张扬的同学眼里,音乐是有钱人的玩具,不是她该觊觎的东西。
所以在每一次被音乐老师夸奖的课后,他们总是肆无忌惮地羞辱她,贬低她,嘲笑她。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不敢去学校,也不想去学校,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候她会看看电视,随便调一个频道放空,她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看到苏宜的。
那是一场小提琴比赛的直播,苏宜只拿了第二名,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另外两名选手都非常谦虚,偏偏苏宜不一样,她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野心,看着第一名的女孩子,毫不客气地说,下次比赛,我会站中间。
主持人在一旁惊讶,饶是主持过很多比赛,这样野心勃勃的选手还是第一次见。
明明苏宜没有站在中间,那股傲气和底气却能让每个人都多看她两眼。她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小小年纪,眼神却锐利的像鹰,一点都不怯场。那举手投足间的大方和大气让苏烟看直了眼,那时的她多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苏宜那样的人。
后来她被苏峻认回,发现电视上高傲的小女孩竟然是自己的姐姐,她一开始觉得震惊,而后便是深深的嫉妒。
如果自己出生就待在父亲身边,是不是自己也会和苏宜一样?那本该属于她的光辉灿烂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会再遇到程思那群人?她不信命,她要比苏宜更优秀,要比苏宜拥有更多父亲的关注,那本就是他们欠她的。
可是凭什么?为什么老天总是对苏宜那么宽容?
苏烟站起来,将苏宜的那个相框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散,她的脚踝被其中一片划伤。
在她的尖叫声中,张欣焦急地推开门冲进来,将她拥在怀里安抚。
*
从苏峻家离开,苏宜联系了郑秋意,问她能不能想办法联系颜柠的经纪人,“我有事要找颜柠,急事。”
还好郑秋意人脉广,很快,对方就把颜柠的联系方式推给她。
苏宜立刻给她打去电话,谢天谢地,颜柠接得很快。
“抱歉,我知道这很唐突,我是苏宜。”苏宜自报家门。
说来也巧,颜柠正中场休息,刚上保姆车喝了口水,手中的电话就震动起来。
她自然是记得苏宜的,其他的不说,就酒局上替她解围这事,就很感激她了,哪里有唐突不唐突的话。“你找我,是……”
“我听季谨川说你们是发小,你应该比较了解他吧?”
颜柠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唯恐苏宜误会,不然又给季谨川添麻烦,连忙解释:“虽然我们在同一个院子长大,但是不熟的,苏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也只是我的单相思罢了。
“你别紧张。”苏宜一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啊?”
“我找不到他,只能拜托你提供点线索。”苏宜对他的过去了解太匮乏了,“除了北京,他会去哪里?”
“现在是三月,他也许回了老家?”颜柠想了半天,才迟疑说道,“他姥姥的房子一直留着,月底是姥姥的祭日,但他也不是每年都会回去,只是说可能……”
“能告诉我地址吗?”苏宜不放过任何一点希望。
“好。”颜柠将地址发送到她手机上,苏宜回了谢谢。
在离开之前,苏宜去了趟珠宝店,取走了她在这里定的戒指。随后买了票,又飞去兰州。
颜柠给的地址在县城,她到的点,汽车站的最后一班车都停了,她只好叫出租车。
深更半夜的,司机见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独自拖着行李箱去县城,打量的眼神里自然流露出几分玩味。
苏宜没什么方向感,第六感倒是很灵敏,马上就拖着行李箱跑了。
她找了一家租车行,选了一辆黑色SUV,打开导航,驱车上路。为了防止犯困,她开了动感音乐,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因为想见一个人跋山涉水。
夜晚的国道有很多大车,弯道也多,苏宜一路开得慢,路雪的电话打过来时,苏宜途经一辆加油站,下去买零食。
“你丫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得大!多危险啊!”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啧啧,果然是年轻,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苏宜咬着草莓味的袋装牛奶上车,油已经加满了,她小心翼翼倒车,又重新出发。
“你到了给我报个平安,记住,人少的地方别轻易下车,要是有人在路边招手,不要停知不知道?”
“知道啦。”苏宜频频点头,挂了电话,音乐声又回来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没过多久,天空就下起了雨。
苏宜不得不放慢速度,开得愈发小心。
凌晨三点,苏宜终于到达县城。
小县城不比大城市繁华,街道虽通明,大道上人影都看不见一个。
她导航到小区外面熄火,停好车,推门下去。
老小区没有门禁,前面刚好有一对情侣进大门,两人在低声聊天,说科室的病人怎么怎么样,看起来应该是下夜班的护士。
苏宜的警惕心放下了一点。
她没有伞,冒着雨跑过去问3栋在哪里,对方给她指了一个方向,苏宜道了谢,越往里走,心情越雀跃。
因为马上就能见到季谨川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笃定他一定会在这。
苏宜进了单元楼,这里一层两户,白墙脏兮兮的,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看起来已有些年头。
她一口气爬上四楼,找准门牌号,深吸了一口气,怀着忐忑的心情——
叩叩——
里面没有反应。
苏宜又耐心地敲了敲,呼气等待。
但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苏宜心下犯嘀咕,不会真没人吧?她抹一把脸上的水珠,这一趟白跑了?要不要这样?
这次她一连拍了好几下,甚至还开口了,“季谨川,你在不在?开门啊!”
她拍的门没开,倒是把隔壁的人给拍出来了。
阿婆打开门,她年纪大了睡不着,这个点了还在听戏曲,问苏宜找谁。
苏宜说:“我找这家人,奶奶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小伙子回来过?大概这么高,长得特别俊。”
“你是说小景吧?”
“对对对!”苏宜瞬间双眼放光,“你有见到过他吗?”
“昨儿个白天还见过。”老太太回想起来,“他说他回来给他姥姥烧香,怎么,这会儿不在?”
“我敲了半天,没人。”苏宜有点局促,“对不起啊,吵醒你了。”
“没事没事。”老太太摆摆手,又打量起她来,“你是他的谁啊?”
“我是他对象啊。”
“那你怎么不打他电话啊?”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阿婆将她上下打量,似乎在确定真实性。
“这会儿都不在,铁定不会回来了,你不如等白天过来看看。”
苏宜叹了口气,眼巴巴地望着铁门,“只好这样了。”
苏宜导航去附近的宾馆睡觉,可是隔音太差,都这个点了,楼上还有人喝酒唱歌,吵得要死,好不容易睡着了,大清早退房的旅客在走廊扩音打电话,苏宜顶着一头鸡窝出去骂骂咧咧,那人连忙说抱歉。
一看时间,才早上六点。
苏宜回被窝睡了一个回笼觉,再次醒来十点了。她迅速洗漱,简单吃个早饭,又去了小区。
这天,她从早等到傍晚,季谨川依然没有回来。邻居阿婆遛弯回来,见她还在,嘀咕说:“人会不会已经走了?”
苏宜打不通他的电话,又怕他出了什么事,所以叫了锁匠来开门。
门是开了,里面的确没人,阿婆也是在这时怀疑苏宜的身份,偷偷报了警。
苏宜和锁匠两脸懵逼地被带去警察局。一路上苏宜不停地解释,锁匠不停地埋怨,两个人隔着警察吵得不可开交。
到了派出所,大厅有几波人,跟菜市场似的热闹得很,其中还混迹了当地电台的记者在这里取材。
苏宜被喊进房间接受问询,她第一百零一次开口,“我说了我不是小偷!”
季谨川是在半个小时后回家的,阿婆出门丢垃圾,正巧碰见他,连忙说到下午的事。
他一愣,立刻着急地问:“是哪个派出所?”
阿婆一看,坏了,还真认识?
“就柳街那个。”
话音刚落,季谨川转身跑下楼。
苏宜做了笔录,警察让她签了字,说联系了房屋主人,人说马上就过来,她声音一抬,“好啊,等他过来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季谨川来得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余光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苏宜迅速扭头看去。
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冷得她打了一个寒战。
几日不见,季谨川看起来有些憔悴,眼底是淡淡的青黑色,那双眼睛有些淡漠,甚至陌生,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只在看到她时,仿佛才有了一丝动容。
苏宜眼睛酸胀,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站起身就朝他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
她闻到一股独属于他的味道,
苏宜抱着他的腰,脸蹭着他的胸膛,庆幸又难过的,“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