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睡醒的时候被身边男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进来的？”杨帆皱眉道。

男子后脑勺绑着一个小马尾，丹凤眼向上翘起，眼光中流转着神采，玩味地看着杨帆，似乎对他刚睡醒的样子极感兴趣。“怎么，你的房间我还不能进吗？”

杨帆站起身，被子从身上滑下来，露出壮实的胸膛，小腿的肌肉饱满富有弹性。他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撇开这个话题：“林其，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林其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着杨帆的胸前。

杨帆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往前走了一步，将背部对着他：“我可不觉得你是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人。”

“当然不是。”林其撇撇嘴，“我说过的，我想追你。如果你同意的话，我24小时都想和你待在一起。”

“玩笑就到此为止。”杨帆连忙抬起手隔在两人中间。

“哎，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林其夸张地叹了口气，“啊，我突然想起来了——任绪强说9点老地方开会。”

杨帆喝水的空档看了一眼手中的电子表，眉头一挑。“9点？现在都9点10分了！你怎么不知道早一点叫我？”杨帆连忙抓了件衣服套在身上，匆匆出门。

林其则闲适地跟在后头，脚步不紧不慢，慢悠悠地说：“看你看得太入迷了。”

“你自己是团长之一，竟然还这么不在意。”

林其邪魅一笑：“跟在你身边就无所谓啊。而且少了你，会议根本开不起来。”

杨帆快步在阶梯间行走，无奈地说：“行了。他们就不该派你来的。”

南城生存区围绕着晴阳社区而建，因为南城人提早得到了消息，警备力量要比其他地方强一些，因此丧尸爆发以后，生存下来的人比其他地方都要多。现下居住在生存区的人数已经接近一千人。但人数多也意味着管理起来更加不便利。原先的警察组成了军备队主要负责安全和日常秩序的维护。除了轮班看守生存区外墙以外，还在生存区内巡逻，避免有人寻滋惹事，同时负责每日任务的颁发。

每日任务都包括建筑养护，粮食收养，打扫卫生，物品制作。普通人完成每日任务后，可以获得少量的物资券。所有“官方”物品的买卖都是以物资券进行的，其中以食物最为珍贵。有一技之长的人，比如医生、律师、工匠等，都能在这里生存得容易一些。

杨帆就是这其中最为独特的。他是独一无二的飞驰者，车技无人能及，能够驱车跋涉常人不可及的地方，飞跃断开的桥梁。无论是军备队的人还是普通人常常都有求于他。因此他不需要去做这些细碎的每日任务，也能过上相当“富裕”的生活。

但普通人就不像他这么幸运，每日早起工作至大晚上，吃最简单的大锅饭，生病了也看不起医生，每月仅有两天的假期。时间一久，大家都对军备队的管理越来越不满意。两方常常会引起小冲突。

现在杨帆就碰到了一起小冲突。两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正对一名老年人拳打脚踢。

“让你干活，你跑过来废话这么多，让你——让你偷懒！”皮肤较黑的警察一下又一下地踢老年人的肚子，另一个瘦高个警察则在一旁冷笑着看戏。

“哎哟……哎哟……”老年男子躺倒在地上痛苦地叫着。

“有力气叫，没力气干活，你继续叫啊！”

杨帆从远处看见，心中生气怒火，快步走近，正要开口阻拦，却被林其拦住：“你别多管闲事。”

杨帆转过身，怒目看着林其：“你看到这种事情居然能忍得住。”

“偷懒被教训是很正常的事情。”林其说。

“我看你这个军备二队长倒是当得十分得心应手啊。”杨帆抱臂讽刺道。

正当这会儿，一个赤膊男子放下肩上的重物，冲到警卫前面将其推开，说：“做什么？你们想把他活活踢死吗？”他蹲下身子要把老年人扶起来，旁边瘦高个警卫一脚往他身上踹，赤膊男子年轻力壮，用手挡下这一踢后，抓住那警卫的脚将他撂倒。

“干什么？！”黑肤警卫拿出警棍往赤膊男子身上来了一下，这一下极为用力，赤膊男子胳膊一挡，可以听到清脆的一声响，手臂立马发红，皮肤有一处向外凸。瘦高个警卫从地上爬起来，拿出警棍往赤膊男子的身上招呼，“操他妈的！让你敢跟老子打！啊？”

原本这里闹出来的动静就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看见两个警卫毫不收手地殴打一个受了伤的男子和手无寸铁的老年人，群起激愤，愤愤围了上来。两个警察见状，举起警棍挡在身前，说：“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再不去干活全抓了去关禁闭。”

“干你妈的活啊！关谁禁闭！你给老子去——”一名男子正毫不畏惧地顶着两根警棍步步逼近，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枪响，男子应声倒下，手臂上多了一个小孔，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地往外喷出血来，应该是刚好击中了一根动脉。这一下其他的人全都跑开了。

“真是疯了。”枪声响动，杨帆没法在袖手旁观，上前推开人群，跑到中枪男子身边，看了一眼后，脱下衣服按住伤口，冲旁边的警卫喊道：“皮带拿过来。”

两个警卫彼此对视一眼，黑肤警卫冷声道：“杨帆，我劝你别管，这人他自找的——”

“皮带！”杨帆冷声喝道。

“你解下来给他，回头再领一条。”林其从后头上来说。

“行吧。”黑肤警卫极不情愿地解下皮带。

杨帆一言不发地把皮带绑在伤口上方，这才将血止住，但男子的脸色和嘴唇都已发白，大口喘着气，需要进一步救治才行。

“你们把他送过去处理一下。”林其这时从后头跟了上来，扬了扬下巴说。

“林队？”黑肤警卫说。

“别让我说两遍。”林其说。

“那这个老骨头呢？”黑肤警卫问。

“也一样。”

“是！”于是两警卫一人一个，粗暴地带着两人走开了。

杨帆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前迈。

“杨帆……杨帆……”林其在后头有些吃力地跟着，“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杨帆一声不吭地继续走着。

“你别生我气啊。又不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林其喊道。

“你的手下做出这种事情，难道和你没关系吗？”杨帆冷声道。

“回头我一定教训他们。你等一下，你手上还都是血。”

杨帆用这双血手大力推开门，正在焦急等着开会的几人把目光投射过来。

“啧，你这是什么造型？脱衣杰克？”一粗头大脑，长者横肉的油头男哼声道。

“杨帆，你迟到了半小时。”说话的女子声音低沉，剪着寸头。

“刘洛，你应该好好管管你的军备队了。”杨帆冷声道。

刘洛皱眉看向杨帆身后的林其，用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林其拿了一块干净的布想要帮杨帆擦手。杨帆接过布，不肯让他帮忙。

林其耸耸肩说：“军备队和其他人起了冲突，巡逻人开枪打伤了人。我已经让他们送去处理了。”

刘洛用手捏了捏眉头，但并没有表示太多，有些无奈地摆摆手：“行吧，我知道了。这也不是这个月第一起了，我会让这群蠢货注意分寸的。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给他一件衣服。”

既然刘洛已经这么说了，杨帆知道没必要再硬给脸色，接过别人抛来的一件衣服随便套上，算是翻了篇。

刘洛压低声音道：“完成这次的任务，对现在的局面一定会有所帮助。”

“这次要做什么？”杨帆问。

“我们要假装和平城生存区做交易，然后杀死他们的领袖。”刘洛说。

“偷袭？”杨帆有些惊愕，“为什么这么突然？”

“杨帆，我知道你是从平城过来的，对那里有感情。”刘洛似乎早就预料到杨帆的反应，冷静地说，“但是你要想想，我们南城的人这么多，粮食根本就不够用。”

“他们大概也是有所察觉，最近的交易越来越不平衡。五袋米就想换我们一把步枪，他们当我们是能生出枪来吗！草他奶奶的。”油头男重重地敲在桌面上。

刘洛瞥了油头男一眼，继续说：“军备队和普通百姓的冲突越来越多，主要就是因为粮食的问题。我们如果能杀死那群带头的，就能用最小的损失占领平城生存区。当然，南城人也会得到最大的保障。”

“不行。不杀人是我们的底线。不然我们和那些丧尸有什么区别？”杨帆坚持拒绝。

“如果这能让南城的人活下来，我会这么做的。”刘洛平静地和杨帆对视，“作为一个团队的领袖，如果我还像以前那么天真的话，只会害得跟着我的人死亡。”

“杨帆，刘洛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南城的发展太快了，城里根本没有地可种，也没有任何动物可以养殖。虽然说南城外面的荒郊野岭还有土地，但是我们这么多人转移过去可不是个小事。重新在那里开垦、建设更是不可能，光是去的路上就会累死不少人。更不要说外头还有那么多杀不完的丧尸，把我们库存里的子弹用完都做不到。”林其上前一步，屁股倚着桌子，右脚搭在左脚上。

“我们需要你，杨帆。”刘洛的脸逼近杨帆，凝声道，“你的车技独一无二，有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完美。这是完成这次行动最重要的一步。”

杨帆只觉得脑壳疼的厉害。林其说的是实话，一边是平城人的性命，一边是南城人的性命。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方法吗？

思索良久，杨帆在众人的注视下说道：“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呵，这还是我认识的杨帆吗？如此优柔寡断。”油头男子冷笑道。

“杨帆，你最好再好好思考一下。晚上我会来找你。”刘洛垂下眼睛，深吸一口气，语气中不乏失望。

言止于此，杨帆知道自己不适合继续留下来，离开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