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许诺的三个小时休息时间自然也没有兑现,她借着抽枪查验睡眠警惕性不合格的借口,把所有人都薅起来立刻投入训练了。
十公里翻山越岭的急行军后,气都没喘匀就被要求有限时间内完成分解组合枪械,装实弹射击打靶。
姒雅的手很稳,心更稳,五枪打了48环,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个定力和实力了,剧烈的运动、不平稳的呼吸导致他们哆嗦着手好不容易组装好枪械,限时击发出去的子弹打得歪歪扭扭,射击成绩惨不忍睹。
这时排长恰到好处的嘲讽又来了,和入学前考核成绩对不上的射击成绩又让排长说出了那句“货不对板啊,是不是又成绩造假了?”。
没人能听到这话不窝火。
正常射击和这又是跑又是攀山越岭的之后再射击能一样吗?
可偏偏也没人敢把这句找借口的话说出口,和教官们相处的这短短不到12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们这群新兵蛋子意识到对方到底有多会整人了。
“太差劲了!”排长训话道,“虽然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兵,但是,我已经可以预见到,你们绝对会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我看你们的射击姿势都松松垮垮的,并不标准,那下一项,咱就练射击姿势吧。”
“卧姿准备!”
所有人令行禁止,“啪”地一声就端着枪趴了下去,卧倒在了皑皑的雪地上。
梅笛斯和她旁边的人咬耳朵:“难为排长了,想折磨我们直接下令就可以了,还贴心地想好了理由。”
“我们这到底是开学第一周的基础训练摸底,还是魔鬼周训练啊,我怎么感觉自己像陆战队那群马牛牲口似地在训啊。”梅笛斯身边的西庇奥附和她。
缺氧带来的头疼欲裂、胸憋发闷症状已经初现端倪,更别说他身上还缺乏御寒衣物,寒冷在加剧他的煎熬。他只是个普通人,跟进化者那些人的身体素质可不能比啊。
“梅笛斯,西庇奥!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我叫你们说话了吗!”排长喝斥道,“来啊,说什么了,说给大伙儿一起听啊!”
梅笛斯破罐子破摔地吼道:“报告排长,我说难为您想借口折磨我们,下次不用想了,直接折磨就行!”
“呵。”给排长都逗笑了,“行,你一个人,五十个俯卧撑,用拳头抵在地上做!没有理由,我直接折磨你。”
“是!”
“你呢?”排长又看向面如土色的西庇奥。
西庇奥也喊:“报告排长,我说我们不是跟你们陆战队似的马牛牲口!”
姒雅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多人都笑了,但谁叫姒雅的位置太靠前,笑容太灿烂,在排长眼里的像素太清晰,就被抓了典型,哪怕她很快收敛了回去都没用。
“姒雅,你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姒雅知道逃不过,随便答了。
“那我帮你整点儿更高兴的事,你和西庇奥,一人五十个拳头俯卧撑,开始!”
褚西云努力地在憋笑,肩膀都抖了起来,但还是被眼尖的排长捕捉到了她不标准的姿势。
“褚西云,你干嘛呢?把头抬起来!”
褚西云把这辈子所有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愣是在抬头前挤出了两滴眼泪,把笑意压了下去,给排长都看楞了。
“你哭什么?”
“我……”褚西云艰难地想着理由,看着前方库哧库哧做着俯卧撑的室友们,突然福至心灵,“我心疼我的姐妹们。”
排长:“……”
这也不至于哭吧,才认识几天啊,感情就这么深啦?
她这招也没用,排长马上宣布,为了以防其他人也心疼自己的战友,大家有难同当,干错一起做俯卧撑好了。
眼见着排长折磨人的借口是彻底不找了,伸头也是惩罚,缩头也是和惩罚没区别的训练,有人恶向胆边生,念着排长的大名就是一通喊:“季寒星,你不是人,你是陆战队的马牛!”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热血翻涌,跟着发泄自己的怒气,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怒骂排长:“季寒星,你不是人!你这个陆战队的卑鄙马牛!”
“哼,就你们这点儿训练量,还都不配成为我们陆战队的马牛呢。爱喊多喊,等会儿缺氧了别叫唤就行。”
“做完了没有,做完了继续卧姿!”
体温将身体下的雪化成了雪水,腹部的衣服湿成一片,很快又在极低的气温下凝结成冰,凉凉地贴在肌肤上,冰又再度被温热的体温融化为水,循环往复,寒入骨髓。
他们在雪地里匍匐前进,你很难说清在沙地里徒手做这个战术动作和在雪地里做哪一个更痛。一个手会被沙砾划伤得血肉模糊,一个手会被冻得发紫开裂,几度失去知觉。
他们在沙漠里打着赤膊徒步穿越,毒辣的阳光炙烤着他们的皮肤,脚底被烫出了水泡。
他们在冰冷的海水里泅渡,对抗着汹涌的波涛操舟登陆。
一周过去,所有人都脱了层皮,物理意义上的。
说真的,姒雅过去十几年里在后土星上去过的地方,都没有这一周去过的多。
当那架运输机再度启航,要将他们送回陵光军校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一周里,他们怒骂过,消极过,又挣扎着重新奋起过。
他们本该是翱翔在天空之上的鹰,是巡游在行星轨道上的忠诚卫士,是徜徉在星海中的共和国之翼,却在陆地上吃足了苦头,受尽了打压。
在三年的军事预校学习中名列前茅、在统考中一举得魁、在军事院校招生的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让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自命不凡,自恃天骄。他们无比自信在飞行上的天赋,想不通学院这么严苛他们陆地训练的意义在哪儿。
他们或许幻想过自己的战机被击中,英勇牺牲的模样,却从没想过自己在陆地上挣扎求生的狼狈姿态。
那个来自航军陆战学院的魔鬼排长说过很多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起初他们对此嗤之以鼻,到了这段训练快要结束的时间点,总算还是有句话被听进了心里。
再先进的战机也会被击落,再坚硬的战舰也会被击沉。 ①
他们的战机不是总能安全地返回基地,但被击落的战机里总该有幸运儿安全地回归陆地,弹射逃生的飞行员会落到哪里都不好说,他们可没有动力装甲傍身,如何仅凭肉身穿越蛮荒,穿越敌人的封锁线,寻求到救援也是一门重要功课。
为了下一次的起飞。
后期的训练大家都很认真,可如果问他们要不要再来一次,当下得到的结果只会是几百号人齐刷刷地疯狂摇头。
终于可以暂时告别排长这张噩梦一般的脸,大家心情都还错,就在这时,排长打算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想念我们这几天的训练场所的,不过不用担心,之后的伞降训练也会在这些环境中进行,落地后依然有越野考核,大家千万不要把这几天的训练科目忘得太干净哦。”
每个人刚刚扯起的嘴角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如丧考妣的面孔。
真的不要在这么开心的时刻说这么痛苦的事好吗。
“哈哈,开个玩笑,接下来我说的这个才是真的好消息,明天就是你们的授衔仪式了,好好享受这份荣誉吧,小鬼们!”
运输机落地,停泊在了距离飞行学院七公里开外的飞行基地里。
突然有学员警觉地意识到,“有车来接吗?不会要我们再背着负重跑回去吧?”
“哈哈哈,对啊,这么点儿路还用什么车啊,再说了,现在七公里对你们来说就洒洒水啦,我又不给你们计时,慢慢走也可以的嘛。”
排长笑得爽朗,拿起自己的背包就跟自己其他的战友登上了仅有的几辆飞车。
“我们陆战学院离得远,就先走了哈。”
愤怒的飞行学院学生们纷纷朝着远去的飞车的方向竖起了中指,骂声整齐划一:“季寒星,你不是人!”
等回到飞行学院的宿舍楼,其间十几个学员就得赶回去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搬走,他们情绪低落,却也只能埋头收拾,将他们送往其他学院的飞车已经准备待续。
这些人就是第一周内训练成绩未合格被淘汰出飞行学院的人,学院会根据他们个人的意愿和统考文化课目成绩,分配进其他非战斗学院继续就读。
好在考入飞行学院的学员文化成绩也不差,不然统考分数线也够不上其他学院的录取线的话,就要直接退学了。
“第一周就有将近3%的淘汰率,这往后的日子怎么活啊?”姒雅新认识的一年级新生,西庇奥心有戚戚地说。
他的基本训练成绩刚刚压线,如果再差一点,他也就成今天被从飞行学院送走的那批人中的一员了。
姒雅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说“加油吧”或者“你能行”之类的总觉得太过苍白无力,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梅笛斯也不会安慰人,有样学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褚西云:“雄起!我看好你!”
她目光坚毅,拍了拍自己的胸,用手向西庇奥一指,示意他就是被命运选中的人。
徐青抱臂冷笑:“飞行学院不需要废物,我看像你这样的人还是趁早……呜呜呜!”
褚西云蹦跶起来,一手捂住徐青的嘴,一手搂住徐青的脖子,强硬地往宿舍楼里拖。
姒雅摆手赔笑:“对不起哈,下次我们会给她教育好再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