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芙代杨戬点兵领将,不说她前世,今生也是在西岐军营带过几年兵的,这点事情难不倒她,军令层层下发,天庭兵马迅速集结。
神仙就是好啊,领兵打仗都不用顾虑粮草,说出发便可出发。
杨芙手握墨扇,回身眺望,只见杨戬脸色苍白地坐于瑶池,一手撑额,一副似醉似醒的模样,但杨芙却瞧见他另一只手紧紧按在胸口,似在压制体内翻腾的内息。
哪吒问道:“杨戬大哥,何时出发?杨芙姐姐喝醉了,要不要等她酒醒了,一同启程?”
杨芙眉头微蹙,含糊地点头,忽想起一事,说道:“小哪吒,替我写几封调令,一封送往广寒宫,一封递至东海龙宫,调他们一起征讨。”
哪吒皱了皱鼻子,嘟囔道:“杨戬大哥,你别跟杨芙姐姐一样叫我小哪吒,跟哄小孩似的,我去写就是了。”
“不过,为何要写调令,直接去寻他们岂不是更方便……”哪吒明白过来,“原来杨戬大哥想借此机会,论功行赏,犒劳四公主和嫦娥仙子。”
也是要拖延时间。
杨芙想着,径直走向杨戬,蹲下身来看着他,温声软语地问道:“能起身吗?”
杨戬微微摇头,低声道:“你带兵先行,我之后……”
杨芙轻轻道:“对不起了,二哥。”伸手把杨戬抱起。杨戬一惊,下意识搂住杨芙的脖颈,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恰如醉酒。
杨芙向御座上的瑶姬看了一眼,转头对哪吒道:“三妹醉了,我带她回圣母庙修养几天,待天庭人马集齐,我们自会回来。”
哪吒愣愣点头,看着“杨戬”身影远去,好半响都回不过神。
……
东海龙宫,东海龙王看着调令也是半响回不过神来,四公主却高兴地将调令看了许多遍,回房换上金色的铠甲,准备登天赴命。
东海龙王忍不住道: “天庭什么星官天王都有,西方的万妖之国那么凶恶,为何偏偏调你前去?”
四公主笑道:“这虽是哪吒三太子的字迹,但必是真君之意,他既召我,岂能不去?”
东海龙王见她丝毫不知危险,皱紧眉头,道:“真君,真君,又是他,从前也是如此,他一唤,你就走,我看你就是为了那个杨戬。”
四公主闻言,说不出话了,片刻后,幽长一声叹息,道:“父王,不瞒你,我……我喜欢他,可是你不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旁人。”
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一颗心,眼里有谁,心里必在乎谁,她在旁看了千年,又怎么会看不到呢?
东海龙王见她黯然伤神,心中一痛,忙道:“我不说了,不说了,只是你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妙。”
四公主摇头道:“父王,我跟他们一起出去,不全是为了真君,你不曾见过妖魔肆虐人间的惨状,他们烧杀抢掠,活吃人肉,襁褓婴儿也难逃其手,父王,我们大家约定过,要以天下为已任,杀尽残害百姓的妖魔,此番出征,是我想去,我要去,我也非去不可。”
东海龙王见女儿心意已决,只得长叹一声,道:“既如此,你务必小心,保重自身。”
四公主点头应下,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转身踏出龙宫,直奔天庭而去。
……
一月之后,杨戬等人率领四十万天兵天将,浩浩荡荡奔赴西方,展开了一场震撼三界的神妖之战,这一战持续百年,直到西方再也没有一丝妖孽邪气才停息。
以至于后来唐三藏西天取经,一路竟难觅妖怪踪迹,西方只得请天庭派下各神仙的坐骑,权作劫难,以凑足九九八十一难之数。
此战之后,杨戬威名远播,正式任职司法天神,“三界第一战神”的名号也传遍三界,无人不敬。哪吒、杨芙等人亦因功受封,名扬天下。
然而,玉帝心中却另有计较。他见瑶姬一家权势日盛,心中不免忌惮,尤其担心杨戬与杨芙联手,再度闹天庭。于是,他虽封杨芙为“上神”,却仍令她驻守华山
嫦娥仙子因战功卓绝,被封为“太阴元君”,其下管五岳、四渎、五湖、四海、十二溪水府。
东海四公主亦以龙身晋升天界,成为龙族中第一位跻身天庭的神灵。她举荐众多龙族上天立功,四海龙族的地位因此日渐提升,不再局限于下界神灵之列。
西方妖魔伏诛,东方妖魔皆惊惧不已,纷纷躲藏于山川河流之间,不敢再出。凡间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处处洋溢着繁荣昌盛之景。
玉帝身为三界之主,力量源自三界。神妖之战后的数百年间,凡间的昌盛让他的力量迅速增强,玉帝也感受到天地间的怨念亦逐渐减弱,到这时,他才渐渐放开了对天庭权势的严格控制,也决定接受了杨戬提交的“修改天条”奏章。
这一世,杨戬不必如前世般对王母委曲求全,亦不涉利益之争,他处置事务公正无私,自然不再有前世被众仙唾弃之状。
在发觉天条刑法过于严苛后,杨戬便苦心孤诣六百年,钻研天规律法,终于制定出一套新的天条。杨戬将此奏章呈递玉帝,请求修改天条。
杨戬修改的天条大多得以施行,三界秩序因此更加公正,但是在神仙动情这一天规上,玉帝却是寸步不让。
原来,玉帝获悉“前世”后,就对几个女儿严格管束,但近日他的小女儿织女还是偷下凡间,与凡人成亲了,生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此事令玉帝大为震怒,命杨戬必须杀了织女的儿女,否则他这个司法天神也不必再做了。
杨芙从百花仙子那里得知此事,便联合众仙一起求情,希望玉帝同意修改“神仙动情”这一天规,最终也没个结果。
凌霄殿的朝会散了,杨戬和杨芙并肩向真君神殿走。
杨戬叹道:“你这事做得还是太急躁了,逼极了玉帝会适得其反的。”
杨芙道:“若没有今天这处,难道真让二哥你下凡去杀织女的孩子啊?”
杨戬神色触动,摇头道:“我自然不会动手,他们就是曾经的我们,我怎么好下手伤他们。”
杨芙一笑,说道:“二哥,我有一个法子,你收那两个孩子为徒,让他们为天庭立功,功过相抵,玉帝也无话可说。”
杨戬有些意动,但想到玉帝在凌霄殿的严厉神色,不禁皱眉,“神仙动情”仿佛是玉帝最大的禁忌,其中难道有什么秘密?
玉帝回到寝宫,衣袖一挥,桌案上的文卷、玉器、茶盏尽数被掀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杨戬,你难道不知织女的孩子不能存活于世吗?竟还任由那杨芙为她求情!改天条,改天条,你们一个个只知道改天条,莫非这些年朕对你们太过宽容了?”
玉帝恼了一阵儿,渐渐平息下来,低垂双目,陷入沉思。他心中清楚,瑶姬一家的权势已如日中天,几乎掌控了天庭大半势力。
瑶姬执掌女仙之首,杨戬司法天神,天庭新任的文臣武将多数由他提拔上来,跟他关系匪浅,杨芙又和天庭众多女仙交好,天庭的势力几乎全在他们囊括之内。
玉帝眉头紧锁,心中暗道:“太上老君自见过他出手后,似乎失了心气,终日只在三十三重天上炼丹,不问世事。当年的王母不过是朕的工具,可如今瑶姬一家,眼见就要掌控天庭了。若再任由他们坐大,朕这天庭之主,岂不成了摆设?”
“不能再让他们坐大了。”玉帝低声自语,眼中杀气一闪,他是伏羲创立的“死物”,给他的唯一命令是维系三界,令之达到平衡,可是瑶姬一家似乎在颠覆他手里的“平衡”。
事实上,没有人想要颠覆这个“平衡”,这个“死物”只是畏惧了,畏惧其他人要夺走他的“使命”。
玉帝缓缓起身,在桌案的格子里取出一物,竟是一条红绸,中间系成一个球团,与人间成亲所用的红绸极为相似。
那红绸恍如活物,在空中轻盈跳动,散发着祥光瑞气,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玄妙的力量。
玉帝凝视着这条红绸,神情恍惚,仿佛回到了万年之前。那时,古老的神灵并无“不能动情”之说,正如女娲与伏羲,甚至“婚姻”这一礼制,便是由女娲开创。
女娲与伏羲成婚当日,天地间竟生出一件法宝,名为“牵红”,专为牵引有情之人的姻缘。
后来天规确立,神仙动情被视为禁忌,“牵红”再无用武之地。女娲便将此宝一分为二。
一件为“红线”,由月老掌管,能见三界所有生灵的情缘,专为凡人牵引红线。
一件则是玉帝手中此物,可为神仙妖怪牵引情缘。
玉帝轻轻抬手,变出一滴红色血液,手一挥,那红色血液便飞向“牵红”。
“牵红”光芒倾出,将血液吸收,随即映照出杨芙的身影来。
这滴血液,是八百年前杨戬杀了王母,还迫使玉帝不得不忍耐,玉帝想要报复杨戬,才暗中收集的。
玉帝本意是趁杨戬征讨西方万妖之国时,用暗算的手段,收集杨戬之血,偏那杨芙冲出来,帮杨戬挡了一击。
玉帝再想下手,也担心杨戬发觉了,撂担子不干活了,便只好把杨芙的血收起来。
玉帝冷笑一声:“你杨戬不是在乎你妹妹么?我便让她也步上杨莲的后尘,尝尝天规之苦。”
玉帝轻声道:“显现三圣母杨芙的情缘。
“牵红”光芒跃动,杨芙的身影手腕上引出一条红线,红线的另一端,竟是一个玉帝熟悉的身影——身披银甲,如天神下凡,正是杨戬。
玉帝愕然:“杨戬?怎么会是他?”
他蓦地想起,当年曾见杨芙使用杨戬的兵器。神兵认主,旁人无法驱使,即便是兄妹,也绝无可能共用。然而,古籍中却有记载:“夫妻可共用神兵。”
玉帝心中一震,难道杨戬与杨芙早已私下成亲?
他摇了摇头,心中又觉不对。杨戬与杨芙皆是性情高傲之人,若真要成亲,绝不会悄无声息,私相授受。
玉帝冷哼一声:“不管如何,我今日便要断了他们的情缘。”他当下默运法力,抬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光芒斩断杨戬与杨芙之间的红线。
但是过了一会儿,又渐渐有红色缠绕着汇聚起来,仿佛要织成一条红线,重新绑上。
玉帝并不意外,“牵红”虽是天地生出的法宝,但也无法完全改变人心,只能短暂地阻碍情缘的靠近,无妨,大不了多斩几次。
玉帝又施法,道:“现出此女的其他情缘。”
然而“牵红”轻轻抖动,却迟迟未能显现出任何景象。
它愣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着急了,围绕着杨芙轻轻转圈,光芒闪烁不定,却依旧一无所获。
“奇怪。”
“牵红” 出声了,它已存在万年,自有灵智,说道:“此女曾立誓不成亲,早已自己了断情缘,可是,怎么还会留一道情缘呢?”
“……”
定然是杨戬做的,前世他妹妹跟凡人成亲,所以这一世先让杨芙立誓,不准她动情。
玉帝眉头紧锁,问道:“能否将她那些已断的情缘重新接上?”
“牵红”晃了一晃,光芒闪烁,说道:“有办法,叫她立誓的那个人是她极信任的人,只要那人给她许婚,她受到允许,自然会主动接触外界情缘。”
玉帝听罢,脸色一黑,叫杨戬把杨芙许配出去,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玉帝沉着脸,问道:“有其他方法吗?”
“牵红”缓缓道:“可以英雄救美……”
玉帝抚掌笑道:“这个法子倒是不错。”
他心中盘算,虽然杨芙有宝莲灯护身,但他身为三界之主,自有手段压制她的法力,将她化作凡人,再将她丢入绝地,安排他人相救,倒也不难。
斩断你双腿,再给你一根拐杖,你若不知道真相,岂能不对我感恩戴德?
然而,“牵红”继续道:“不过,英雄救美之后,还需获得她极信任之人的祝福,情缘方可成就。”
让杨戬祝福她跟别人……玉帝无语至极,心中暗恼,就绕不开杨戬这个人了,是吧?该死的杨戬!
“牵红”似乎察觉到了玉帝的烦躁,解释道:“此女的情缘分三类,其一,青梅竹马的情分,其二,她最亲近之人的许婚,其三,英雄救美的缘分。三者之中,若能满足其一,情缘便可成就。”
玉帝听罢,长叹一声,心中已有些意兴阑珊,正欲挥手放弃,却听“牵红”忽然惊叫一声:“咦?竟然有一个人,同时满足这三种情况!”
玉帝眉头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