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斯醒时已经是第二天。

天光大亮，路西法就候在床头，伊利亚斯甫一睁眼，便对视上那双艳紫罗兰色的漂亮瞳眸。

“路路……”许久不言语，伊利亚斯开口时的声音有些发涩。

路西法递过一杯温热白水，：“身上有不舒服吗？”

“没有。”

捧着水杯的手定了定，白皙手指微微蜷起，伊利亚斯咬着吸管低下了头，昨晚的经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不敢去看路西法，更不知道该如何同路西法解释自己的身份，紧张感牢牢攫住他，使他不愿再言语。

他其实也是想说些什么的，他们之间夹杂了太多东西，总是要说清的。

然而出乎意料，路西法并未提起丁点儿昨日之事，反而动作轻柔地扶着他躺下，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撒旦想办庆功宴，你若身体无恙，时间定在一周后如何？”

……

依旧是A市国际酒店。

说是庆功会，其实也是对外公证那伽的身份，经过警方和基因库的对比，撒旦已经确定那伽就是陈吴夫妇的女儿，撒旦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要报恩，那便将自己名下资产全部过户给那伽，再安排个值得信赖的代理人，保那伽一生荣华富贵，喜乐无忧。

为了不让圈内看轻那伽，撒旦排场办得极大，此番到场尽是名流贵族，撒旦精挑细选，誓要为那伽铺就一条花团锦簇的平坦大路。

二楼卧室，路西法还在和管家送来的定制礼服缠斗，也不知道设计师设计衣服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好好一件西装，硬是做出了层叠错落之感，搞得路西法一头雾水，斗争半天也只穿上了裤子。

“路路，我可以进来吗？”

隔着门，伊利亚斯的声音有点闷，路西法盯着衣服看了会儿彻底摆烂，立刻施法打开房门。

伊利亚斯穿着剪裁得当的定制西服走入，步履款款极具风度，然而这从容不过持续片刻，看到大马金刀躺在床上的男人，他便再从容不起来了。

“路路，怎么不穿衣服？”

“不会穿。”

路西法闻言坐起身，把衣服往伊利亚斯身上扔。大概是因为又找回一魂，他的神色较之前好了些许，苍白到有透明之感的皮肤现在隐隐有了点血色，薄如蝉翼的身躯也丰满了一些，总算没那么病恹恹的了。

伊利亚斯从善如流接过衣服，端详一番将衣服披在男人身上细细整理，倒也不怪路西法不会穿，这人在天堂时衣服几乎都一个款式，去了地狱又有人精心伺候，虽说不至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也算是被娇生惯养过的。

这是一件深V白西服，领口开合直达腰线，腰线以下是不规则衣摆，一侧是单层，另一侧还有内衬，乍看之下有种类似褶皱裙的感觉。

可谓是十分花团锦簇了。

整件衣服松松垮垮摇摇欲坠，全靠在腰间绑上的一条宽大黑色皮带固定，伊利亚斯将皮带交错着绑上，领口深处露出的莹白皮肤比衣服上的银饰还要扎眼，伊利亚斯蹙眉看了会儿，翻出一件黑色低胸内衬，给路西法套了进去。

“天冷……注意保暖。”

路西法被他的欲盖弥彰逗笑了，也不拆穿，懒洋洋往他身上一歪，一副“都行随便我听你的”的随意样子，就着姿势玩起了少年头发，尽管伊利亚斯的头发很短，并没有什么可玩性。

直到路西法将伊利亚斯撩的脸红心热，管家才敲响二人房门。

“宴会开始了，去给那伽撑个场子？”

路西法脸上的笑堪称邪魅狂狷，伊利亚斯弯了弯眼：“有撒旦在就够了，你饿不饿？我们去厨房。”

“然后撒旦再被传几段厚此薄彼的豪门八卦？”

两人俱是一笑。

却还是要去的，且不说俩人辛苦半天是找到那伽的大功臣，单是那伽提出想在宴会跳舞的提议，就已经让路西法兴趣丛生。

“我还没去过舞会呢。”

知道那伽的想法时，路西法正躺在伊利亚斯腿上闭目养神，话音落时，伊利亚斯还在为他编发，闻言动作一滞，然后笑着说：“这次后就去过了。”

是以，关于这场庆功宴，路西法是实实在在期待着的。

绕过前来攀谈的名流贵族，路西法看见一个眼熟身影，穿着礼服的女人画了淡妆，倒是与平时雷厉风行完全不同的淡雅素净。

伊利亚斯顺着他视线望去，也是十分惊喜：“张岚姐姐？”

听到伊利亚斯声音的张岚回头看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她摇摇酒杯，露出一个笑。

两人于是径直走去。

此次案件涉案人员众多，多方警局参与协助之下才进行了成功抓捕，远在安和镇的张岚也因为参与过相关案件而被调到A市协助后期调查，张岚身手不错，人也机智，抓捕过程中更是立了大功，浸淫人间多年的撒旦估计此人将要高升。

三人寒暄了会儿，主要是张岚说话，伊利亚斯应和，路西法接受投喂。尘世这六百年实在是多出来不少好东西，路西法如今身体渐好，食欲也跟着提了上来。

“你们俩……”张岚笑笑，“倒是般配。”

路西法全当祝福，恰巧那伽出来，站在路西法上次装腔作势的“展示台”上，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静，简直是天生的千金小姐。

伴随着那伽话语的结束，舞会开始，路西法牵起伊利亚斯的手，跟着旋律走进人群，试图加入共舞。

很基础的舞蹈，尽管没学过，路西法也十分顺利地融入了，他颇为得意地看向伊利亚斯，想要炫耀自己的天赋，华丽灯光下少年的影子里有翅膀绽开，闪烁着明亮光色。

陡地，一段画面撞入路西法的脑际。

天堂最近并不安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沉睡多年的原始怪物们陆续苏醒，尘世的信徒因此受到诸多侵扰，一时之间，天使学院耶稣像传达的尘世求救祈祷多于其他一切祷告，连一年级的天使都要接战斗任务了。

耶稣像下，传送法阵忽的闪出一阵紫色光芒，向来光鲜亮丽的路西菲尔如今却披了满身尘土蜷缩成一团，怀里隐约可见一人形，端其身形，倒像是传言里那位和他水火不容的米迦勒。

天使学院两大最强战力，竟是少有的狼狈了起来。

路西菲尔怀抱米迦勒径直飞向乌列办公室，学院内的限速飞行被他忽视，身负重伤，他飞行的轨迹可以说是横冲直撞，然而速度却不减分毫。

“老师，您快来看看，米迦勒晕过去了！”

难得见到路西菲尔如此慌张，乌列急忙来看米迦勒，这一看，就发现躺在路西菲尔怀中的天使神色安然犹如酣眠，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唯一的脏污还是被路西菲尔袖子染上的。

“他帮我挡了提丰一击就昏过去了，拉斐尔怎么都查不出来问题，我也探测不出来。”

提丰？乌列闻言不由扬眉，硬要攀附关系的话，这东西和古神族泰坦有点关系，之前幼年泰坦暴走异化为怪物就是由这二人处理，今朝又栽到泰坦表的不能再表的远亲上，也算是某种命运的轮回。

“这么狼狈，最后打赢了？”

乌列虽是问句，语气里倒没多少疑问，然而路西菲尔心急如焚，见他还有闲心问东问西，整个人焦躁的不行。

“赢了，斩了他一颗脑袋，救人要紧回来我写报告交您！”

“万妖之王的脑袋让你斩了那确实了不起。”乌列说着将米迦勒安置到床上，神识在米迦勒身上扫了一遭，不管是看起来还是实际上，都要比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健康得很。

“有空担心别人不如先处理你自己身上的伤，他没事，估计是从前作战被精神攻击过留了点后遗症，魂体不稳，睡一觉就好了。”

路西菲尔半信半疑，但是他确实不能探查更多，只能选择相信。

抱走米迦勒，路西菲尔临走前从储物法器里提出一颗面貌悚然的兽头丢给乌列：“这颗脑袋攻击的，您再研究研究。”

米迦勒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这两天，路西菲尔着实焦灼了一番，原始怪物暴乱带来的恶果持续增多，已经有大量天使被中伤吞噬，即使是寿命无限的天使也并非不会死，人类死后能转世轮回，被吞噬的天使却是彻彻底底消散灭亡，不见来生，没有从此。

整个天使学院沉浸在一种低迷的氛围里，为了提高士气，大天使们决定办一场庆功晚会，路西菲尔那日砍下的提丰头颅被作了由头，奈何人员紧张，于是庆功会被安排在了半月之后。

“这不太对。”刚醒过来的米迦勒听着拉斐尔同他八卦，苍白面颊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了。

“有什么不对？比起那个，你之前有受过精神攻击吗？”坐在一旁拿神力给他熬药的路西菲尔闻言看过来，这人这阵子可谓是忙得衣不解带焦头烂额，除去出任务的时间，基本都守在米迦勒床头了。

“没有。”米迦勒顿了下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补充刚才的思路：“危机当前酒池肉林，你难道不觉得像是临刑前的最后一餐？”

“像。”路西菲尔一面说着一面给人盛药，顺带着往米迦勒嘴里灌了一口，“但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水晶天不还有一群呢大天使呢嘛。相比这个……”

话说到这儿，路西菲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米迦勒心生疑惑，抬头对上一双摄人心魄的紫罗兰色眼睛。

“到时候舞会做我的舞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