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眠质量怎么样？平时有没有起夜的习惯啊？”霍明德手握着迈巴赫的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脚下轻踩油门。
“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钟虞说道。
“就是最近吧，我表姐在电视台搞一个关于睡眠的栏目，叫什么今夜好好睡，采访了很多人群，他们都是有睡眠障碍的，有的是睡不好，睡不着还有睡不醒的，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台里看看。”
“我学业忙，就不打扰你表姐了，而且，”钟虞推了推眼镜，看向旁边后视镜里自己的影像，“你为什么觉得我睡眠状态不好？”
霍明德：“……就是口头禅，随口这么一说，再有我们也是邻居，关心一下正常，师父还说呢，你父亲的项目结束之后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会邀请我们一起聚餐，你应该会很想你父亲吧？”
“嗯。”钟虞点头。
霍明德开始让冰冷的车厢变得活跃起来，“对了，鹤边高中这次还开通了抖抖账户，哎呦，把学生拍的老气横秋的，不知道还以为七老八十了。”
钟虞：“你是因为叫你叔叔所以怀恨在心吗？”
“绝对不是，根本不是，我是吗？”
钟虞终于挑起嘴角，“其实只是因为他们顺口，在他们这个年纪，所有不是学生的一律叫叔叔阿姨，等到参加工作之后都会变成姐姐哥哥，现在听到的叔叔阿姨以后都会以其他形式还回来。”
“你知道食堂阿姨管我叫什么吗？”
“叫什么？”
“女婿。”霍明德十分自豪。
“哦，我上楼了，谢谢。”钟虞拉开车门，走向地库的电梯。
霍明德紧跟其后，“不是，等等我啊，没叫没叫，一般都叫帅哥。”
霍明德终于等在电梯门关闭之前挤了进去。
绿庭的地库设计极其奢华，高速运转的电梯，里面都是鎏金的玻璃，能够清晰地映衬出彼此，霍明德倚靠在电梯拐角，撑着扶手，看着前面站得端端正正的钟虞。
明明是同样的校服，明明钟虞只比她的同班同学大两岁，但她穿上虽然松垮，却总有一种气节在，支撑着她向上，更接近未知的泥沼。
“钟虞同学，今天的生日会我为什么听到你的声音啊？”
“什么声音？”
“大家一起喊你的声音是什么意思啊？”霍明德倚靠的动作稍稍站直。
“哦，因为我是第一名，所以大家呼吁文特超越我。”钟虞淡然说道。
“那文特喝那么多被抬出去，口中在念叨什么念念不忘什么意思？”
“充满了对第一名的渴望。”钟虞回答。
电梯到达，钟虞站在自己房门前，看着身后依旧站着的霍明德，“你是想要看我的密码吗？”
霍明德一下子离八丈远，“怎么会，我怎么能，女生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回去了，晚安。”
霍明德的房门先一步关上，他不愧是穿帆布鞋，进去的动作飞快。
钟虞此时才对着门锁，缓缓的，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晚安，霍明德。”
谢伟毅早上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天开始下雨。
看守所地处钟鼓市山区，雷声随后而至，霹雳哗啦袭来。
他腋下夹着文件袋，里面装着刚才谈的材料，他往垃圾桶庹了一口，“什么垃圾玩意！”
“谢队，快上车吧，一会下大了。”刘浏跑向商务车，边跑边回头看谢伟毅。
鉴于最近谢伟毅带的刑侦二组跑的案子多，市局后勤分管领导批了一辆商务车，比之前漏风的面包车不知道强多少。
谢伟毅头发被打湿，刘浏拽了面巾纸递给他，谢伟毅此时却咳嗽一声，顺势用面巾纸擦嘴，团成一团，扔进裤袋里，说话的声音有些哑，“检察院那边要的材料你再检查一下，别出问题，今天霍明德串休，等明天霍明德带着颜田田的笔录来之后你把材料给他，让他在系统里转给检察院。”
“您放心吧，谢队，之前以为是男方单打，现在看来是夫妻双打啊。”刘浏把空调跳高，还觉得冷。
“这只是我们的臆测，颜田田的笔录至关重要，到时候怎么说还不一定，现在还是她外婆照顾她？”
“是，颜田田要接受大面积的烧伤植皮，医院那边的皮肤库还没有可移植的皮肤。”刘浏说道。
雨落霏霏，商务车的雨刮器刮着挡风玻璃，渐渐变成了白色的雪，混合着冰水，羽毛一样贴在玻璃上。
“下雪了。”谢伟毅摇下玻璃，伸手戳了一下。
刘浏头皮发麻，看着这明显不像是谢队干出来的文艺事。
“刘浏，今后你可以往材料口走一走，笔杆子更容易获得青睐。”
“谢队，您突然说这个干嘛啊？”
“没什么，”谢伟毅坐在商务车后排，刘浏的后视镜只能看到他蓝色的衣领，“这是你的第一站，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刘浏想起来最近的晋升名单，和谢队一般大的老民警都成了副支队、支队长，唯有谢队一直在原地踏步，顿时不吭声了。
等到了市局，刘浏贴心的拿着伞跑到后排，按开商务车滑动门，“谢队，走啊。”
“你先上去，我打个电话。”
“好的。”刘浏把伞放进商务车里，按关了车门。
谢伟毅此时从裤袋里掏出那印花纸巾，上面的红血丝刺目。
他拿出手机，给赵艳婷打电话，“茵茵还好吗？我能见见吗？”
“谢伟毅，这么多天你问个一句关心过一句吗？当初离婚的时候怎么说的？见不了，你还是和你的工作过吧。”
电话那头有女孩子的笑声，是茵茵。
谢伟毅听了几声，压抑着胸膛的起伏，“钱都收到了吧？给茵茵买些好吃的。”
“还用你说吗？哪一次去超市不是我陪着的，你现在连茵茵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吧。”
电话挂断，传来漫长的嘟声。
外面的雪积成厚厚一层，世界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