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虞躺在床上,她笨拙地侧身,嗅着独属于白雪的冷冽气息。
霍明德十分自来熟地走到床头柜前面,放下抹茶蛋糕,“现在要吃吗?”
他有些修长的手指捏着蛋糕的纸盒子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拖出来,“还是上次你喜欢的那家店,最近上的新品,门口好多人排队,还好我提前订了。”
金属的刀叉切在淡绿色的蛋糕上面,他递给了她一块,“钟虞同学,你还真是认真刻苦,都住院了还不忘记学习呢?我看看。”
他看了过去,顺带着让钟虞安稳接过蛋糕,上面飘着香草叶子,“一个字没写,不过以你的能力应该都知道答案了吧。”
手里的蛋糕有轻微的重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我去找了钟教授,你电话也不接,像是失联了一样,我还有事情想要求你帮忙呢。”
“求我帮忙?”钟虞重复了他的问题,又侧头看了眼外面,她坐在床上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
直到护工敲门进来,手上拎着一盒小米粥和茶叶蛋。
钟虞的视线在护工和霍明德之间反复确认,看到护工流畅地和霍明德说话,霍明德点头示意,很温和地说话,她忽然说道:“霍明德,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药?”
“你的药,什么药?我才刚来,你就使唤我干活?”霍明德调侃,看向护工。
护工倒是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刚才护士还说去给你开药,我去吧,你和你朋友好好聊。”
钟虞:“好,我和我朋友好好聊。”
她挖了一勺手里的抹茶慕斯,难以言喻的香气涌入口腔,冲淡了这么多天来的苦涩药味。
“钟虞,你是怎么从楼上摔下来的啊,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下楼的时候踩空了,你刚刚说什么帮忙?”钟虞淡淡回答,但是视线一直停留在霍明德脸上,她仔细比对着他脸上每一寸五官的移动,确保着他身上的气味和记忆中一致。
霍明德:“就是,等你能走的时候,去看看我师父吧,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上回被刀刺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他应该去化疗,但我师父现在丝毫没有要去医院的意思,这样下去,一年的时间都是奢望。”
钟虞失焦的眼睛回神,抹茶蛋糕蹭到嘴边,“谢队?他怎么了?”
“不是很好,他在刑警支队呆了这么久,烟不离手,经常熬夜,身体累垮了,现在变成这样,单位也不知道,压根没有要告诉我们的意思,甚至不想接受治疗,这么多年,能让他听劝的除了你,我真的想不到其他人。”
霍明德看着她嘴角的抹茶,递了纸巾过去,但钟虞还在床上魂不守舍地端着纸杯,霍明德撇开眼,不再看她。
“谢队现在呢?他在哪里?”
“易家村派出所的,偏远派出所,挂职一个普通民警。”
钟虞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窗外高层的灯光冲破夜色,照出下面忙忙碌碌的人群,钟虞躺在床上,一字一顿问道:“你说,他在哪里?”
“易家村派出所啊,怎么?”霍明德转过头,盯着她的脸,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她脸上的抹茶粒吸引。
“没什么,我会去找谢队,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钟虞没有说话,但眼里那种强烈的情感震动呼之欲出,“我要去找他,他不该这样。”
“那你也要能走才可以吧,你现在拆线了吗?”霍明德看着她露出来的缠着纱布的脚。
裤脚卷上去,之前看到的她都在穿着黑色衣服,蓝白色相间的病号服在她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暗沉。
钟虞萎靡下去,忽然,她捂住嘴开始干呕,本来她没有吃几口抹茶蛋糕,现在更是吐不出什么东西,霍明德赶忙给她倒了温水,她咽下去,眨巴着湿润的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霍明德,似乎很艰难出声,纤长的脖颈扬起,“霍明德,你会怕吗?”
“怕什么?”霍明德的指尖停留在她端着水杯的指尖尖端。
“你在意的人离开。”
霍明德露出了一个堪比自嘲的表情,“生老病死可是人之常情,毕竟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临,要我说,该干嘛干嘛,该吃吃该喝喝,现在最重要。”
“你说得对。”钟虞放着留置针的手捏住了霍明德手腕,近乎叹息,“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淋过一场不会停的雨。”
“你说你的科塔尔综合症?相信我,钟虞同学,你只要多多感染阳光乐观的积极心态,就一定会好起来的,就算你在淋雨,我也会给你买伞的。”霍明德抽出自己的手腕,转了转,语气上扬,充满朝气。
刚要继续说话,电话响了,霍明德接电话的手指捏紧,“我知道了鲁队长,我马上过去,林姐也给我来电话了。”
手机折叠,霍明德展颜一笑,“工作还有事,我先走了,一会酒店的人会过来送餐,都是清淡的食物,有助于伤口愈合,小米粥你都喝腻了吧。”
钟虞茫然坐在床上,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手机充电开机,看到了霍明德的几个未接来电。
还有钟禾风的,在给她转钱,生怕她不够花。
除此之外,她通讯录里面都寥寥无几。
她捏着手机,感受着尖锐的硬||物在手掌间横冲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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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黑得继承了属于自己的王位,在疆域领土下,他是这个王国的王。
这个王国以钢筋水泥土为护城河,以白墙灯管为宫殿庙宇,以嘎吱作响的地板为上朝的台阶,他只要坐在王位上,脚下便是他的奴仆。
权力,是张黑得最好的兴|奋|剂。
即便今天打牌输了两百,即便拄拐的老太太对他翻白眼,即便在公交车上站了一个小时没有人给他腾位置,即便那些无知的小孩在身后追着打他,只要他回到属于自己的王国,他就拥有无上的权力。
张黑得亲自打开铁皮房门,上面堆砌了无数花花绿绿的小广告,这些贴广告的煞笔根本不知道他们贴的是谁的王国。
“你回来了。”颤抖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
来了,他终于戴上了王冠,可以训诫他的所属物。
细瘦扁平的女人半跪在地上给他放了毛绒拖鞋,擦了擦围裙,仰头,“饭马上就好。”
“你干什么吃的,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了一天,回来了不知道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