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说才懒得理他。
他足尖一点,踢起一把刀,直逼甘老面门,甘老反应过来时,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沐无归和石小生也没闲着,自觉地把迫不及待去送死的盗宝贼一个一个打晕。
云说道:“我们会不会死,你说了不算,但你再继续下去,你一定会死。”
甘老狂笑道:“你杀不了我,你也救不了他们,你就是一个失败的人。”
云说:“……”
没礼貌的家伙!
云说还没说什么,银错不乐意了,二话不说飞掠到云说身边,揪着甘老的头发把他狠揍了一顿。
直打得他吐出一口老血。
沐无归和石小生齐声道:“打得好!”谁让他出言不逊。
甘瑞看在眼里,却不知作何反应,任谁都看得出,眼前的甘老已经不再是他敬重的爷爷。
云说见银错打得差不多了,捉住他的手腕,道:“别打了,再打就要打死了。”
银错冷声道:“死有余辜。”
话音刚落,四周忽然变得昏暗,来不及细想,众人眼前一黑,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不适感袭来,云说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前已然换了一副场景,不再是什么宫殿,倒像是个石窟。
被打晕的盗宝贼依旧躺在地上,沐无归和石小生依旧拿着剑,甘瑞依旧抱着小玉,所有人都保持着在宫殿时的姿势。
借着昏暗的光,云说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
周围泛着幽暗的绿光,依稀能看见无数双眼睛镶嵌在墙壁内,眼球滴溜溜地转,张着血盆大口,却看不清脸的轮廓。
不仅如此,四面的墙壁似乎也都在松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墙而出。
沐无归看得一阵恶寒,“这又是什么地方?”
石小生道:“我怎么感觉墙上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
云说眉心紧蹙,对几人道:“小心了。”
不过片刻,第一只怪物现出了真身,此物身形庞大,膀大腰圆,光是身子便有两人高。
“不是吧?!这又是什么怪物?”沐无归哀嚎,他简直想骂爹,才脱离虎口又入了狼口,短短一天过的比他前半辈子都精彩。
云说瞳孔微缩,竟是诟哕!
所谓诟哕,最初是巫师炼制出来上战场而用,其擅长团战,皮糙肉厚,极其难杀。连鬼都算不上,实打实的怪物。
由于违反人伦常理,新国君下令捕杀诟哕,一个不留,就连当初炼制诟哕的巫师都被除名,赶出国都。故后人知道此物的少之又少。
可这东西几百年前分明已经灭绝了。
来不及细思,越来越多的诟哕向中央聚集,口中还不时发出低吼。
银错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似乎并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石小生伸手挡在沐无归身前;甘瑞护着小玉;至于甘老,无人在意。
盗宝贼们依旧躺了一地。
沐无归忽然有些后悔,不应该把他们都打晕了,不然现在还能帮他一起打打怪。
甘老吓得连连后退,嘴里喊道:“我帮了你们,你们不能让我死在这里!”这话定然不是对在场的人说的。
但此时,也无暇细究他是对着什么人喊出的这句话。
诟哕未开灵智,却也知道谁不好惹。就比如现在,它们不敢去银错面前找打,银错身旁站着的云说,它们也不敢打。
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畏惧和讨好。
沐无归和石小生虽然武艺不精,也勉强能对打几招。接连几次而上,诟哕在他们手上都讨不到好。
即便如此,与诟哕作战也极耗体力,几番下来,两人都有些体力不济了。
“什么鬼东西,根本打不死!”沐无归骂了一句。
有倒霉的盗宝贼被庞大的诟哕一脚踩扁,血浆四溅。
甘老年纪大了,他自然知道不能和诟哕硬拼,他便想尽办法寻找庇护,一会儿躲到沐无归身后,一会儿躲到甘瑞身后。
沐无归看见甘老就来气,更别提他还想利用沐无归保护他。
他忍了又忍,才没一脚把甘老踢出去。
甘瑞一边护着小玉,一边与不停涌上来的诟哕缠斗,很快便体力不支。云说挪动了一下脚步,银错冷不丁道:“你赤手空拳的上去找死吗?”
云说:“……”
他瞥了一眼银错,沉默着摸出了之前甘老掉落的那只哑铃,而后闭上眼睛轻轻摇动。在外人看来他摇的毫无规律,实际上是有说法的,每摇一次都是一声指令。
原本凶残的诟哕逐渐安静下来,乖顺地站在原地。云说收起哑铃,走到一只诟哕面前,伸出手想摸它的脑袋。
奈何它实在太高了,云说只能半道转了个弯,拍了拍它粗壮的胳膊。正想收回手,诟哕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弯下腰低着头在云说手心蹭了蹭。
诟哕头顶光溜溜的,十分弹嫩,手感极佳。就是长得不太好看,不然养一只在家里也不错。
还能做保镖,若是有什么歹徒意图图谋不轨,来一个踩扁一个。
诟哕舒服得喉咙里不时发出“咕噜”声。
在旁人看来,这是十分惊悚的一幕。诟哕停下动作,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欣喜,扭头便见云说与它们亲昵的模样。
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满脸惊异,仿佛在说:“这是可以摸的吗?”
这也就罢了,那怪物居然毫不反抗,还低头乖乖给云说摸,看起来它们似乎十分舒服?就像是被顺毛的小动物。
好像还有一点可爱?
他们又看了一眼云说,只见云说面带微笑,似乎与那诟哕是老相识了。
是他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沐无归定了定心神,把这个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
饶是一贯处事不惊的银错,此刻也有些惊奇,一瞬不瞬地盯着云说的后脑勺。
云说摸够了,回头望去,打算安抚一下他们。却见他们眸子里盛满震惊和好奇。尤其是银错,眸子里的探究几乎将他淹没。
他尴尬一笑,心道怪自己没忍住,暴露了。正琢磨该怎么解释才能显得合理又不那么惊悚。
一道强劲有力的鼓声穿透耳膜,直击灵魂。半空中散落下几道红绸,顺着红绸望去,竟又是那三个鼓女。
她们依旧在空中击鼓,时而激扬,时而婉转。
才安分下来的诟哕隐隐有躁动的迹象,不安地低吼。
随后,鼓声愈演愈烈,如雷贯耳,有如排山倒海之势。听这鼓声,仿佛身处沙场之上,下一瞬便要冲锋陷阵,上阵杀敌。
云说一一看去,沐无归等人的眼神都有些迷离了,显然是被这鼓声影响。
他又看向银错,银错对旁人毫不在意,视若无睹,这震天的鼓声他也充耳不闻。只等着云说的下一步动作。
云说无奈,又掏出了兜里仅剩的五枚铜钱,掷向空中。再用他那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法力,使五枚铜钱不停碰撞,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这还是他师傅教他的,铜钱之声可正心智。
拉回神智的几人有些恍惚,石小生呆呆地说了句:“我刚刚好像上战场了,身边还有好多怪物。”
沐无归道:“我似乎也是……”
云说扶额,朋友,你那是被控制了。
他又看了一眼甘瑞和小玉,见两人没有异常,他道:“静心凝神,别听这鼓声。”
说罢,他又开始摇哑铃。若是再不管管这些诟哕,它们便要闹起来了。
沐无归几人虽不解,但云说说的话他们一向听从,绝不反驳。
鼓女的目的不是在场的人,而是诟哕。沐无归等人只是心性不稳,受鼓声蛊惑。
当年巫师炼制出诟哕,发现没有趁手的工具用以驱策它们。巫师日思夜想,苦恼许久。这时,他听闻坊间有一种用来驱策牲畜的哑铃。
他灵光一闪,用哑铃也未尝不可。只要稍加训练,诟哕便可为他所用。
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哑铃的用法只有巫师一人知晓。除巫师外,无人可用哑铃驱策诟哕。
哑铃虽好,可用在战场上总觉得少了些气势,国君认为不妥,命巫师再想其他法子。最好可以让敌人闻之色变。
好不容易想到可以用哑铃,谁曾想国君不乐意。巫师十分头疼,四处乱逛,寻找可用之器。
正在此时,一小儿举着拨浪鼓不慎撞上了他的腿。小儿笑嘻嘻地和他道歉,巫师从他手中接过拨浪鼓,转了两下。串珠击打鼓面,响起“咚咚”声,巫师双眸一亮,心下有了主意。
还真是误打误撞,歪打正着。
巫师甚悦,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小孩,一串自己吃了。
古来沙场之上便有战鼓以鼓舞人心,若是以鼓声号令,感情到位,气势也到位。这国君总不能再挑了吧?于是他便向国君提议,可击鼓以号令诟哕。
国君闻言,也觉得可行。
那么,由何人击鼓合适?
巫师本人?国君本人?或是将士?
都不妥。
若是巫师或国君,一人之力击鼓,收效甚微。若是将士,都去击鼓了,谁来守城门呢?
思索良久,最后国君决定请三十三名善舞的女子,进行秘密培训。事实证明,此法妙极。
三十三名鼓女从天而降,手中鼓槌翻转,鼓声激扬。不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给众人带去极大的冲击。
后来,巫师被逐,诟哕尽数捕杀,这三十三位鼓女也不知所踪。
眼前的三名鼓女,也不知是谁将她们困在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云说在,鼓声对诟哕来说,到底是没什么用的。
“一只哑铃便能控制所有诟哕,不愧是稻沽首席巫师。”
“毕竟是他养的,自然听他的话。”
“阔别多年。”
“巫师可还好啊?”
随着鼓声停歇,两道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前者沉稳一些,后者跳脱一些,且皆是男声。
银错走了两步到云说跟前,沐无归和石小生也戒备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云说身边。
这二人说完那几句话便没了声音,鼓女在半空中漂浮着,一动不动,甚至连诟哕都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空气中有一丝诡异的安静。
沐无归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什么人装神弄鬼?”
回应他的,只有石窟中若有似无的回音。
云说收起铜钱,放入袖中。仅剩的五枚,一枚都不能丢。这二人知道他是巫师,想来对他十分熟悉。云说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二人了。
云说一直不吭声,那二人似乎沉不住气了,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巫师不回答,难道是因为过得非常不好,说出来怕我们笑话你?”
云说还是沉默。不是怕他们笑话,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得不说,还真让他们说对了,云说现在穷得令人发指。
沉寂须臾,一黑一白两抹身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白衣黑面,黑衣白面。正是云说几人初到稻沽时遇到的行为怪异之人。
声音的主人现身,鼓女从空中落下,飘至二人身后。
白面问道:“巫师不会不记得我们吧?”
黑面捂着胸口,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巫师可真绝情,这么快就把我们忘了。”
白面道:“我们可是等了巫师几百年,一刻都不敢忘记。”
两人一人一句,言语间皆是对云说的控诉。云说怀疑,他们再说下去,自己的名声可能要毁了。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一行人纷纷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抛妻弃子、背信弃义、大逆不道的事。
云说:“……”
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就地埋了。
银错神色愈发不虞,“想不到小道长还有这等风流债。”语气听起来比那二人控诉云说还要咬牙切齿。
云说急忙否认,“不是,不是。他们只是我的两个旧相识。”
银错冷哼一声,“旧相识?关系匪浅的旧相识?”
“没错,关系匪浅。”
“亲密无间。”
偏偏那两人十分乐意看云说吃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银错冷冷看了他一眼,云说只感觉一阵绝望,怎么越描越黑了。他莫名想不顾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