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院做什么?”沐无归挠了挠头,“不管了,云兄,银公子,咱们先进去。”
云说和银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银错忽然开口问道:“马上就要到日子了,他的事,你有应对之策了么?”
云说摇头:“没有。”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给自己留下的烂摊子,直到现在他依旧毫无头绪。不过师父当初留下那些话,恰巧说明此事有法子可解。
银错宽慰道:“不必太担心,你也说过万事不过一个缘字,缘分到了,有些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云说沉默不语,沐无归与石小生如此信任他,若是找不到办法,他们两个会很失望罢。
四人在后院找了许久才见到凉亭之中对弈的沐父沐母。
沐母不大开心道:“我下错了,重来!”
沐父无奈的声音随后响起:“你这不是耍赖嘛!”
沐无归不太确定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凉亭中的两人,而后满脸难以置信,这还是他亲爱的爹爹娘亲吗?有空下棋,却没空迎接他?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柱子后面,他要装神弄鬼,云说几人自然配合,默契地隐匿身形。
沐无归阴恻恻地说道:“哟,下棋呢二位?”
“是啊,你要不要也来一局。”沐父下意识回道,反应过来,他一个激灵,“谁啊?”
沐母沉浸在棋局中,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连头都不愿意抬一下,“什么谁?哪有谁?老眼昏花了吧你。”大呼小叫的,影响她下棋。
听她这么说,沐父也不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其实四人隐藏的不算完美,沐父背对着四人,所以没发现。即便如此,他也丝毫没有往后看一眼的心思。
沐无归的拳头握了又握,咬牙切齿喊道:“爹,娘。”
无人应答。
好半晌,沐父才假惺惺地说了句:“看来我是真的有点想归儿了,想他想的都出现幻觉了,居然听到他的声音了。”
沐母道:“他在邀月楼,估计一会儿该到家了,下完这局咱们就去接他,不然他可要闹了。”
沐父道:“听说他带回两个朋友,一会儿吩咐下去,让下人把两间厢房打扫打扫。不能怠慢了贵客。”
沐无归:“……”
不用,凭他们俩的关系,一间厢房就够了。
石小生紧紧捂着嘴憋笑,云说扶额,心道这两位还真是心大。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了,他们竟丝毫没有察觉。
沐无归气急败坏,从柱子后面走了出去,一巴掌拍在棋盘上。震的棋子都飞起几颗。
沐父沐母吓了一跳,顺着那只手看去,一眼就看见黑着脸,神情受伤的沐无归,“哎呀!”
沐母尴尬道:“归儿啊,你怎么回来了?”说完她自觉说错话,找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在邀月楼吃饱了吗?”
沐父干笑两声,“你回来了,怎么不知会一声。”
什么叫他怎么回来了?
什么叫不知会一声?
来接他们的马车,是鬼派来的?
沐无归忍无可忍,也顾不上脸面,开始撒泼了,“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关心我!”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会呢,我是你娘,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说着沐母站起身,把沐无归按在石凳上。
沐父道:“一路上累了吧,快歇歇。”趁着沐无归反应不过来,他开始转移注意力,“话说回来,你不是带了两个朋友回家吗?”
果然,沐无归顺利被带偏了。
一一向沐父沐母介绍,“这位是云山老道的徒弟,云说。这位是银错,银公子。”
“沐老爷,沐夫人。”
两人一听,肃然起敬,“云山老道的徒弟?那我家归儿的……”
“停——”沐无归打断他们,“爹娘,人家千里迢迢过来,先让人歇歇。”
云说想了想,回了个折中的答案,“我尽力一试。”
沐父有些激动,“好好好,不管成与不成,老夫都在此谢过了。”
沐母眼眶微红,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有点盼头了。她道:“我这就让下人打扫厢房,好让你们早些歇息。”
沐无归附耳低语,“阿娘,让下人准备一间厢房就够了,他们两个习惯睡在一起。”
此话一出,沐母先是一愣,而后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明白了。”
她迅速按沐无归的话吩咐下去。
晚膳时,沐无归白日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传到了沐父沐母耳朵里,两人又是一顿夸赞。沐无归都有些飘飘然了。
用完晚膳,云说与银错跟着下人回到准备好的厢房。
看清里面的布局后,云说傻眼了。
先不说这有些诡异的喜庆的大红色的,形同婚床般的帷幔。
谁能告诉他这厢房之中为何只有一张床?
这不就说明他与银错要同床共枕了?
云说停在门口,十分头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趁银错还没看见,他试探性开口:“要不,我们换一间房?”
云说忽略了,银错比他高的事实。他其实已经看到了,但他装没看到,问道:“怎么了?”
一旁候着的下人道:“不巧了,就剩这么一间厢房了,还请两位海涵,将就将就。”
云说有些怀疑:“这偌大的沐府,竟只有一间空房么?”
下人点头称是,这是夫人交代他这么说的。
云说还想再说什么,银错长腿一跨,越过他进到房内,打量了一番后,道:“我看这厢房就很不错。”云说怎么想的他不知道,总之他挺满意的。
银错说完,下人就忙不迭的告退了,根本不给云说开口的机会。他只能含泪合上门,一副赴死的表情。
银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云说杵在原地愣了许久,最后憋出六个字:“我今晚,打地铺。”
“为什么?”银错不甚在意,“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云说:“……”
话虽如此,可这在一间房里睡觉,和在一张床上睡觉,区别还是非常大的。
他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我睡相不好,怕吵着你。”
银错挑眉,“没关系啊,我不介意。”
云说:“……”
他介意。
银错故作伤心状:“莫非是小道长嫌弃我?”
云说连连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他只是觉得有些怪。
银错道:“既然没有,那为何不能一起睡?”
“因为……就是……”云说脑子里胡乱想着,最终也没能想出个答案,只能作罢。
银错定定地看着他。
云说叹了口气,他认命了。
不就是睡个觉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与银错一同躺在床上时,他觉得大丈夫也不是非要能屈能伸。
云说本想靠外睡,银错以他睡相不老实,怕他掉下去为由,拒绝了。
云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本这只是一个搪塞银错的借口,此刻他倒是真的有些担心自己睡相不好了。他此前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若是他真的睡相不好,银错岂不是要遭殃了……
想到这,他默默往里面挪了一点儿,给自己腾出地方发挥。
银错不知何时侧过身子,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离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云说一扭头便对上银错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他强装镇定,扯起嘴角,道:“我睡觉不老实,怕给你挤下去了。”
银错盯着他瞧了一会儿,不再出声,闭上了眼睛。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云说如是想着。
连他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第一次与人同床共眠,不仅睡得十分安详,酣然入梦,还滚到人家怀里去了。
银错闭着眼睛假寐,怀中突然多了团热滚滚的东西,他倏地睁开眼。
无人知晓,他夜里也能视物。
他抬手,指间描绘出云说的轮廓。
他看不透云说,也从未如今夜般迫切地想知道云说的过往。他向来尊重支持云说的一切决定,他不想说的事,银错也从不主动过问。
他在等,等云说完全放下心防,愿意为他敞开心扉的那日。
不论云说做什么,即便是与道心背道而驰,他也会坚定地站在云说身侧。
一夜无梦。
云说醒来便发现自己在银错怀里,心下一惊,仅剩的一点儿瞌睡虫也被吓跑了。他尽量在不吵醒银错的前提下悄悄退出他的怀抱。
银错的手非常老实,并没有搂上云说的腰,云说才退的如此顺利。若是他搂了,云说怕是要别扭到几日都羞于同他说话了。
退出去的云说在一旁躺的方方正正,双眼瞪着帷幔,一脸如遭雷劈。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居然真的睡相不好!
并且非常不好!都睡到别人怀里去了!
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银错翻了个身。
云说立即闭上眼,佯装睡着。
良久,旁边那人没再发出动静,他掀开眼帘侧头看去,只见银错睁着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云说:“……”
又被抓包了。
“咳……早……早啊……”云说不自然地开口,“我,我昨晚应该没干什么吧?”
银错强忍着笑意,回道:“没有,你睡相很好。”
闻言,云说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来银错也睡得挺死的,他什么都没发现。
云说心中暗喜,“那就好,那就好。”
银错但笑不语,确实没有,他们两个也就是相拥而眠了一晚而已。
他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云说不确定地问:“不起来么 ?”
“起。”话虽如此,银错却还是不动,双臂枕在脑后,笑着看他。
云说无奈,只好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银错这才慢悠悠跟着起来了。
用过早膳,沐无归便急匆匆拉着云说几人出门,美其名曰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好好逛逛。
云说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沐公子今日怕不只是尽地主之谊那么简单吧。”
沐无归一笑,道:“云兄你太了解我了,尽地主之谊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探一探那个叫失魂症的东西。”
石小生问道:“那公子,我们去哪儿打探消息?”
“当然是江湖百晓生,有些事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