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地上的血液是红色，但却不是流动的。

它们就像是被太阳晒化之后的果冻，部分脱落，滩在地面，但中心还是保持着一捏就碎的质感。

BA4的手指上沾染上了这种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动物的液体，加剧了他心中的不稳定标签。

他转过身，看向还没离开的贝丝三人，目光落在布鲁克身上：“她在袭击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现象？或者是有没有开口说话？”

布鲁克摇了摇头：“没有。我只察觉到她的力气极大，要是你们晚点赶来，我应该就被她捏碎了。”

恐惧的感觉还在体内循环，布鲁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旁的贝丝往前走了两步，也仔细查看那具被拧断脖子的尸体：“这是人吗？”

出于护卫队统一代码的职责，BA4没有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众人，而是一个走位，不动神色挡住了三人望向尸体的目光：“这里会交给新夜京总部的护卫队来处理，三位先离开吧。”

三人前脚刚走，莫里后脚就赶了过来。

BA4的语气中有明显责备：“超过30秒，莫里队长，希望你能对你的队员负起责任。”

一旁的莫里没有想要反驳，只是点了点头，把这位上级的提醒听进耳朵。

泽尔维倒是有些不满，他一直以来都看BA4不是很顺眼。在他的认知中，他们都是顶级仿生人，只不过BA4是顶级仿生人里最高的那一层。

他讨厌在类型中再给仿生人划分等级。明明都是顶级仿生人……

可莫里却不这么想。他对BA4的能力十分认可。他明白仿生人出厂时就设定的那些代码代表着什么，所以从不排斥任何各方面比自己强的同类。

“这个东西不是新夜京的产物，找两个队员把它包好，带回总部。”

留下这句话，BA4就先行离开。

“BA4到底在厉害什么？”泽尔维不满，“我真受不了他。”

“赶快找人把这东西抬走吧。”莫里拍了拍队员的肩膀，“这次确实也是我们失职。”

说完，莫里朝案发现场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那股腐臭味。

他来到床边，把其中一瓶没有被砸碎的玻璃瓶放进背包里，带回新夜京总部。

**

推开房门，BA4头顶上的玄关灯亮起，灯光照亮的范围不大，自己周围的暖黄色与玻璃窗外照进的霓虹灯形成强烈对比。

他看着单人沙发上闭着眼睛的人，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怎么不进来？”九的眼睛依旧闭着，“这是你的家。”

“看你坐在那里，一瞬间有些恍惚了，以为走错了地方。”

“BA4，我看你是习惯了我的到访，现在连玩笑都会开了。”

“没有。”BA4走进屋里，玄关灯灭，霓虹灯照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神情，“我永远会对你的到访感到恍惚。”

“为什么呢？”九的嘴角露出浅浅微笑。

“因为知道，现在是现在，不是过去。”

闻声，九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睁开眼睛，看着BA4：“今天在荧光街酒店出现的生物是什么？”

BA4对于九的消息渠道一直是敬佩的。

似乎新夜京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是什么。”BA4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现在尸体在总部的处理室里，医疗型仿生人正在对其进行解剖研究。”

“是吗？”听完，九继续闭上眼睛。

BA4走在橱柜前，开始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日常维护，机械油灌入身体，滑向那颗不属于自己的螺丝，他的芯片又开始出现故障。

“BA4，这是我最后一次到访。”

闻声，BA4没有接话，可代码乱七八糟，并且书写顺序十分迅速，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久后，希拉·克洛宁会死在我手里。”九站起身，走到客厅，望着面前的玄关，“到时候，你我便是敌人。你的代码会让你不顾一切来追杀我，而我也会不顾一切铲除阻挡我的东西。”

“所以，现在我帮你把那颗螺丝取下。”

九的声音清冷无比，带着些许初始仿生人的机械音，让人感到冰冷刺骨。

见对方没有反应，九转身，朝BA4走去。

她的右手搭上对方的胸膛，一秒便找准了那颗螺丝所在的位置。

左手玩弄着刮骨刀，像是腻了之后，用刀尖抵着目标所在之处，低声道：“我不会破坏你的机械组，你放心吧。”

锋利的刀尖轻而易举刺进表面的真实皮肤，却没有带出丝毫血迹。

再往下便是坚定的机甲躯体，她正要用力，手腕却被BA4一把抓住。

“先这样吧。”

BA4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唯一知晓的便是胡乱书写的代码快要把他搞疯了。

直到看着刀尖划破皮肤，那些没有顺序的代码便停了下来。

正当他要松口气，却发现芯片以更快的速度在身体里留下“阻止她”、“阻止她”……直到满屏都是同一句话，他才抓起了对方的手腕。

“你确定？”九有些惊讶。

“嗯，我确定。”

“错过这次机会，可就没有下一次了。”九微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之后你再受什么影响，可别怪我。或者，来求我帮忙，我都不会答应的。”

“嗯。”

BA4松开手，别开身子，不再看她。

“那行吧。”

话音刚落，他便听见开关门的声音，整个屋子又恢复了安静。

而他大口喘着气，转身走向沙发，瘫坐在上边，安静等待代码恢复正常。

**

希拉·克洛宁坐在办公桌前，门外响起敲门声，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位身穿医生袍的女人。

”怎么样？”

“报告长官，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生物。”

随后，办公室陷入一阵安静，希拉眉头紧锁，喃喃自语：“来的太快了些。”

“是的，比我们预期的要快了将近三个月。长官，我们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希拉从椅子上起身，目光落在那份服务器数据上。

这是前一个小时，从总服务器上拷贝回来的资料。

上面清晰记载了九每次到访新夜京总部留下的代码数据，以及BA4芯片数据的变化。

上面一排排的乱码令希拉无比失望。

她曾经寄予BA4最大的期待，只因那些被劳伦斯博士培养起来的顶级仿生人里，只有BA4是最符合一位领导者该具备的标准。

所以，她把对方当成是自己这边的人。

哪怕知道了BA4身体里的那颗螺丝会对他产生影响，也毫不避讳提拔他。

可是，自从九重新出现在新夜京后，BA4的数据就变得异常奇怪，除了起伏不断以外，还出现了一行行数据库里从未有过的代码。

希拉知道这是什么，更知道这对她的计划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

“数据部吗？我是希拉·克洛宁·A，我现在以最高用户的身份命令你们全面停止顶级仿生人BA4的所有程序。”

“把这些留在总服务器、以及预设的数据全部删除，不需要做存档。”

“最后……恢复顶级仿生人BA4的出厂设置。”

**

新夜京大钟楼顶端，九依旧坐在老位置，俯瞰整个新夜京。

“福特，今天晚了啊。”

“正要出门时，获取到了一些新的消息，就耽误了。”福特走上前，站在九的身边，“希拉·克洛宁应该知道酒店忽然出现的生物是什么。”

“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尸体放在处理室，但并不是日常的仿生人去执行解剖任务，而是……”

“而是她的同期、跟她一同被造出来的孪生仿生人塞拉·克洛宁。”

福特有些惊讶，但想想眼前这位有多厉害，也就没有表现出什么夸赞。

“我只是比你们更早认识希拉·克洛宁罢了。”九笑了笑，“那个生物……不着急，反正到时候我总会明白。我只是想要看一看，我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

福特点了点头，随后又拿出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还有就是……希拉·克洛宁把第一护卫队的BA4……恢复出厂设置了。”

听到这里，九翻看文件的手顿了顿，接着应声：“是吗？”

“是。”福特有些惋惜，“BA4是个很好的领导者，更是顶级仿生人里的佼佼者，如今被恢复出厂设置，过往累积的代码以及程序都要重新设置与适应，相当于是杀了他一样。”

“因为希拉·克洛宁知道他不可用了。”九抬起头，“也算是符合我对这个女人的认知。”

“好在你给了我干扰器，不然首先被杀掉的就是我了。”福特玩笑道，“你又救了我一命。”

“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不过，我有点好奇。既然这个干扰器能帮我避开总部的服务器追查，为什么你不给BA4一个呢？因为他没有彻底站在我们这边吗？”

“他永远不会站在我这边。”九看向远处，“他是最完美的仿生人，冷静，克制，执行能力强。他的核心数据绝对不允许他做出任何背叛的行为。所以，我不担心希拉·克洛宁舍得抛弃这个强者。”

“哪怕是恢复出厂设置，她也不会删除劳伦斯博士当初设置下的初始数据。因为那个宝贵的初始数据，能帮她再次塑造出完美的BA4、。”九转过头，看向福特，“新夜京马上就要迎来一场乱战，你自己也要格外小心。”

“放心吧。为了找到劳伦斯博士，我一定会与你并肩作战。”

“希望博士死亡的消息，只是新夜京为了完成阴谋的一个谎言。”

九望向天空中的月亮，透过巨大的光环洒下点点银色，耳边是新夜京市民们的欢声笑语，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忍……

如果自己破坏了新夜京，是不是就等于破坏了他们的家园？

**

新夜京总部地下调配室。

玻璃橱窗里摆放着无数新生产的仿生人。他们在工程师的手中分别成为各式各样的人物，担任起各种各样的角色。

希拉朝尽头的训练场走去，打开门，已经完成出厂设置的BA4站在正中心。

她坐在电脑旁，查看屏幕上的初始数据。每每看到这串代码，她就会怪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着急把劳伦斯博士踢出核心团队。

她应该拿到劳伦斯的授权再翻脸！

这样，她便能修改那些被劳伦斯训练出来的强者。

说不定……还能杀了九！

想到这里，希拉通过服务器启动了BA4。

缓慢睁开眼睛的BA4犹如一张白纸，不熟悉周围的环境，不认识眼前的人。

“BA4你好，我是希拉·克洛宁·A，是新夜京总部的最高领导人，也是你的唯一上司。现在，我要把自己设置为你程序里的最高用户。”

话音刚落，身旁的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一串代码。

BA4闭上眼睛，似乎在接受讯息，再次睁开眼时，他对希拉露出了微笑：“你好，希拉长官，我是你的部下BA4。”

“很好。我现在任命你为新夜京第一护卫队的领导人，是仅次于我与其他核心领导人的职位。”

“是，长官。”

“现在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去执行。”

“新夜京最近凶杀案频发，我们经过调查，发现与一位曾经隶属于总部、但之后偷偷逃脱的稀有仿生人有关。现在，我把她的相关资料发给你。”

BA4闭上眼睛，接受完毕后，他开口：“该稀有仿生人代号9，是初始仿生人之一，由劳伦斯博士制造，是全能型仿生人。服务器、芯片均不受新夜京总部管理。难以追踪，但与市民贝丝·威拉德、罗宾·威拉德有过接触。”

“没错，就是她。”

“请问，希拉长官，我应该怎么处理她？”

“找到她。”说到这里，希拉微微眯起眼睛，“然后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