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岐跌坐在原地,望着下面凭空出现的三角状的塌陷,巨大的石块夹杂着泥沙,露出根系的树木,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不可能,这太突然了。
楚衡这种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
赫连岐只茫然了一瞬,就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彼时用了作弊器的楚文州正被系统的防护罩裹在里面,
【宿主,能不能别再作死了,当我求你了。】
【你说,统子,他要是不小心也掉下来了,我该怎么办?】
系统冷笑一声,
【他不会的,就算你死了,他都不可能死,知道了吗?】
【那我就放心了,你说,我这么突然的就消失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死了,万一伤心过度怎么办?不行,统子,快把我弄出去。】
【呵呵呵,少费点儿力气吧,要不是你不老老实实的做任务,我至于沦落到用这种道具吗!还有,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什么时候有人能来救你吧。】系统话里话外对此怨念颇深。
楚文州身边被撑起一块小小的空间,动也动不了,只能蜷起身子来勉强呼吸。
【我这是被埋在里面了,他万一找不到我怎么办?】
楚文州不免担忧起这个时代落后的生产力,要是指望人工把他刨出去,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闭嘴吧你。老老实实待着等人来救你吧。】系统看着自己急速下降的能量条,对楚文州就差破口大骂了。
上个世界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点能量,马上都要被挥霍一空了。
楚文州都神志不清了还不忘记吐槽,【我迟早要投诉你们游戏,当初说好的让我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凤凰男的,谁家凤凰男混成这个惨样子……我的软饭——】
系统被他吵得受不了,切断了两人脑电波的联系,【想投诉,等任务结束之后再说吧!】
没了人可以说话,嘴里发干,楚文州索性也不说了,就维持着不怎么样的姿势,静静地发呆。
赫连岐会找人来救他吗?不确定。
毕竟想来想去,赫连岐实在是没什么理由救他。
以赫连岐的脾气,估计会脚踩他的葬身之地,仰天长笑,以示庆祝。
可是……真要是这样,楚文州又不想相信。显然还是报了点儿微弱的希望。
刚才赫连岐一直看着他,是想说什么呢?
等他出去可得好好的问一下。
楚文州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就开始尝试着扒拉东西搞自救,毕竟就算赫连岐出去找人也需要时间。
他总不能真的干等死,系统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已然丢下了他,不知去向。
等他出去的,等这个小世界结束,他一定,他一定……
过了不知道多久,楚文州听见上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屏住呼吸,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伸着头,试探性的喊了一句:“我在这!”
没有人回应,但是动静显然更大了。
楚文州心里一喜,忙加快了自己刨土的动作,期间发现一根夹杂在泥土山石中的草,侧开头,猛地一拔,头顶上的石块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楚文州猛地一闪,还是不小心被砸到了头,头顶痒痒的,他用手背一抹,一阵濡湿。
可能是从上面滴下来的水,他这么想着。
刚才那一下,说不定从上面看很明显,他马上就会被发现了。
于是他又喊了一声:“有人吗?我在这!”
周围黑漆漆的,湿润的石壁贴在身上,一阵阵的发冷,他大气不敢出,动静却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楚文州心猛地一沉,在心里默念:可能是发现了他,去叫人了。
听着听着,楚文州竟然真的听出有无数人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嘈杂的声音。
等他睁开眼,周围的环境还是如此,他小心翼翼的蹬了蹬腿,没成想直接一头扑倒,磕在了石头上,麻意顺着头皮蔓延。
好久了,还是没有人发现他。
自从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磕在石头上之后,他的额头就开始冒血,伴随着一阵阵的细密的刺痛感。
于是他这才开始留意全身,发现从前被自己可以忽略了的,习惯了的,都开始了统一抗议。
一种微微的绝望从心里涌出来。
他不是不怕疼,不怕死,真的,其实他连黑都很怕。
他咬着牙扯下一截衣服把自己的额头连带着双眼一起裹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在黑暗中,感官被放大,他似乎能听到爬虫的足爬上爬下的声响,能听到蛇光滑的身躯,擦过石壁,杂草的嗦嗦声。
楚文州手撑着头上松动的石块,额头上泛起一层冷汗,粘腻潮湿的空气,让他觉得自己呼出的空气好像都在泛着热气。
他被困初期,认为死了也无所谓,反正都死了这么多次了。被困的时间越久,反而越来越不想死,总有隐隐的希望获救,想见到阳光,天空,树木 ,想见到赫连岐。
世界是假的,是虚幻的,只有赫连岐是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唯一的联系。
赫连岐的悲惨,被辜负的所有的所有,都是原主造成的。可是现在那个人换成了他,赫连岐该怎么办?他的仇恨该去找谁索要?
所以啊……求求你先别死,你活着,最起码他还有得可恨。
命运总是太残忍,像是在戏弄人。
楚文州的胳膊酸了,卸了力,于是换了胳膊,不换不知道,他那左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臼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催的。
楚文州暗骂了两声,从天骂到地,从上骂到下,从游戏的开发者骂到游戏本身。
时间随着从石缝里顺下来的水滴滴答答的流走。
楚文州的上下两个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快要睁不开。
就在马上嗝屁之前,一缕光透了进来。
他缓慢的眨了眨眼,伸出手,那缕光打在手心,是幻觉吗?
他又眨了眨眼,耳边剧烈轰鸣,能勉强听清人声。
获救了?
他这么想着,猛地一下失去了意识。
错过了赫连岐的惨状,虽说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有些遗憾。
楚文州养病养了半月,才能勉强下地。
自从他醒来之后,身边一直人来人往,唯独不见他想见的那个人。
又是赫连岐救了他,他这段日子里从别人的嘴里想方设法套出来的。
据说赫连岐本人也受了伤,相当惨烈,太医见到他们两个这副样子,尖叫出声。
楚文州好容易能下地了,寻了个借口,就要出来走走。
这一走,就撞上了赫连岐。
赫连岐看见他,还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楚文州把身边围着的下人都支走,这才慢慢地走上前。
“赫连……”
“殿下!”赫连岐后退两步,“蛮族进犯,臣已领了旨,不日就出发。”
楚文州的笑僵在脸上,半空的手迟迟忘了收回来。
“为什么?侯爷此番,是故意要离孤远远的吗?”
虽说不妥,但楚文州还是这么问了。
“殿下言重了。”
“赫连岐,”
楚文州喊了他一声,环视四周,拉起了他的手,低头一看,是触目惊心的伤口,摸在手里,心都开始发酸。
冷下来的心肠一下子又软了回去,“阿岐,为什么?为什么不直说,直说不想同我做生死仇敌,说你放不下我,说你想和我一起。”
赫连岐抿着嘴,“殿下莫不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失了智了。”
楚文州被他突如其来的讽刺刺了一下,赫连岐想收回手,却发现还是被死死地攥着。
“你救了我几次,也杀了我几次,就当扯平了,从今以后,我们都不再提了好吗?”
楚文州轻声道。
“阿岐,我是失了智了,发了疯了,让我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楚文州的睫毛划过他的手心,嘴角露出一种相当诡异的满足的笑容,语气温柔的似情人般的呢喃。
楚文州伤还没好,额头还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唇色淡到近乎惨败,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赫连岐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句,“殿下,你比我疯多了……”
楚文州不可置否,对于他这种木头一样的人,决定保持乐观。
“评价很高。笑纳了。”
楚文州摩挲着他的手,笑道。
“赫连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
赫连岐做好了准备,洗耳恭听他的攻击,楚文州却叹了口气,说着,“平安归来。”
不求凯旋,但求平安。
赫连岐回握住他的手,半月前的伤口还在作痛,“殿下也是一样。”
等人走了,赫连岐才低声笑起来,眼底挂着不正常的红血丝。
“他”说:看吧,你还是放不下。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很难说,这不是一个好建议。
楚文州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氅,心中懊恼,自己刚才还是太失态了。
赫连岐心里怎么想的,他总是猜的明白的。大概又要远离他一段时日了。
赫连岐要去战场,那他就在王都坐镇,替他守好后方,总让他后顾无忧才是。
还有……还有一些事情,也得快些提上日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