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裕心中有些发笑,却见得怀素颤巍巍地起来,声音中强忍着哭腔:“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冬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端木泽身体震颤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夫君,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不要抛弃我……”怀素弓着腰爬向端木泽,“相信我……”
“相信我,相信我……”
怀素声音娇/媚,柳裕听来,却觉得这声音宛若上古祭司的低吟,将受蛊惑的人一步步引向深渊。
端木泽抬脚要走,却被怀素握住了脚踝。怀素的手劲极大,端木泽挣脱不开。
“呜呜呜呜呜……夫君,不要抛弃奴……”
怀素哭出了声,如猫儿叫,好像真的不希望端木泽抛下她。
端木泽只觉得自己的脚踝骨要被怀素捏碎,却还是没有踢走她。柳裕看着眼前的一幕,为端木泽捏了一把汗。
怀素把手伸向自己的胸膛,端木泽和柳裕都看不清怀素在做什么,“咕叽咕叽”“咕咚”,她的手伸出来时,手上多了一颗红色的跳动的心脏。怀素的神情已经疯狂,她漂亮的两颗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端木泽:“现在,你信我了吧。我把心脏都送给你了……”
端木泽没有接,怀素的心脏掉在了地上,瞬间化为一抷黄土。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怀素笑了起来,笑得疯狂。
她取下了自己的头颅,扔向端木泽,端木泽躲开。
“别闹了。”虽然躲开了头颅,但是端木泽的嘴唇上也不免沾上了几滴血,由于血的温度和他嘴唇的温度差不多,因此端木泽感觉不到。他觉得嘴唇有点干,于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怀素见端木泽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血舔入了嘴中,“呵呵”笑了起来:“端木泽啊端木泽,你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啊,哈哈哈哈哈啊……”
说着,向端木泽甩出一条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铁链,牢牢拴住了端木泽的腰,铁链的另一头拴在了大殿中的柱子上。
不知为什么,端木泽就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人又怀素摆布。
怀素捡起自己的头,安了回去,自言自语道:“你那爹娘,真的很碍事。”
“当初你执意要娶我,他们不乐意,就是因为我是修罗教的。”
“对了夫君,你知道修罗教是什么吗?”说到这里,怀素笑了起来。
怀素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交叠,摆着二郎腿:“修罗教就是你们所认为的邪教。凡是娶了修罗教的女子,都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不得好死,另一个则是家破人亡皈依我教。”
她拖着自己已经凉了的肠子爬到端木泽的头边,抬起了他的下巴:“我喜欢夫君,自然舍不得夫君就这样死了。夫君还是乖乖皈依修罗教,与我一同成为修罗佛祖的信徒。”
“接下来,”怀素的眼中满是欣慰,“就让祂来好好教化你吧。”
端木泽现在已经听不清,也看不清了。他的意识感受到远方好似有僧人的吟唱,声音十分模糊,他一点都听不清楚。
后来,他的眼睛也能够看见,他看到了闪着金光的佛像,这尊佛像没有脸,五官所在的地方是空的,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虫洞。
一种强大的力量压在了端木泽的后背,逼着端木泽下跪。无论端木泽如何抵抗,也无济于事。
“咔擦”,端木泽听见自己膝盖骨碎裂的声音,他被逼迫着跪下。
随后,后脑勺也被一股力量强迫着推着,要他磕头。
端木泽负隅顽抗,他听到自己颈骨碎裂的声音。他忍着痛,连一声“哼”都没有发出。
那尊金身震怒,端木泽的手臂、腿骨也纷纷被折断。
“啊……”端木泽实在忍不了这杀千刀的痛苦,叫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柳裕就站在端木泽的旁边,他也进入了端木泽的意识界。柳裕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看这些画面,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只觉得端木泽很惨。看到端木泽如此惨状柳裕便想上前帮忙,可是自己又是透明的,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柳裕就这样看着端木泽不停地反抗,金身不断地“教化”,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久。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端木泽的肢体和内脏散落一地,已经看不出他还是个人样。
金身昂了昂头,怀素便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碎片,将端木泽拼接好。
被拼接好的端木泽睁开了眼,已经变了一个人。
看到这里,流域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差不多都理清了。那天在寺庙里见到的手应该就是怀素的。
柳裕推测,之后怀素献祭了自己,让端木泽将自己分尸,做成法器。
事情果然也是这样发展的。端木泽皈依,后来把怀素分解,只留下了一只手,估计还没来得及做成法器。
“柳裕,柳裕醒醒……”
熟悉的声音从天边传来,是叶景瑜的声音。
另外一个声音“哎呀”一声:“你怎么可以这样叫他呢?他现在是病人,肚子上还这样大一个窟窿,叫醒他不是让他受罪吗?”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清澈动听。
“比叶景瑜那厮的声音好听多了。”柳裕心里一边夸赞着这声音的动听,一边拉踩着叶景瑜的声音。
柳裕睁开了眼,由于眼球长期都在黑暗之中,眼球还不是十分适应这样的光线。
“端木泽……”柳裕想说的是,端木泽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是以他现在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你再叫谁的名字?”
“哎呀师兄你脾气能不能好一点?”
适应了现在的光线之后,他的身边围了两个人,一个是叶景瑜,另一个是苏景荷。
柳裕想说“苏景荷,原来你也在啊”,可是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苏景荷见状,连忙将柳裕扶起,一只手抚在柳裕的后背上,暗自运送灵力。
“哗啦”一声,柳裕咳出了一口老血,都结块儿了,像吃火锅时吃的鸭血。
柳裕饿了。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肠子,饿了。
咳出老血之后,柳裕能够说话了,他问:“我睡了多久?”
苏景荷跟叶景瑜面面相觑:“大概……十多天的样子。”
柳裕又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睡了十多天,他的命可真大。
“我的肚子是怎么回事?”柳裕问。
“你自己捅的,我看着你捅的。”
柳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哦,我都自己捅自己了,你都不来阻止我,捅死就好了?”
面对柳裕的发问,叶景瑜淡淡道:“你不让我靠近。”
那一段记忆柳裕完全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柳裕揉了揉脑袋,结果手臂的肌肉牵动全身,连着他肚子上的肉也在动,强烈的痛觉袭来,柳裕吃痛地叫了一声。
叶景瑜连忙扶着柳裕:“你没事吧。”
“我当然有事了,你看我像没有事的人吗?”说着,柳裕指了指自己都露了出来的肠子,道,“我肠子都露出来了,我能不有事?我说叶景瑜,我这次醒来你的脑子怎么瓦特了啊,脑子该瓦特的人是我啊。”
苏景荷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
柳裕也不放过苏景荷,看见苏景和笑了便怒从心起:“还有你,苏景荷,看见他被骂了觉得很好笑是吧?”
苏景荷也不笑了。
叶景瑜碰了碰苏景荷,道:“柳裕有起床气,别笑他。”
说着,两人一齐笑了出来,完全不顾柳裕的存在。
苏景荷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从不远处的桌上端来一一个碗,碗上还放了一个不配套的盖子。
“这是何物?”
“吃的。”叶景瑜道。
柳裕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肚子都这样了,吃了也是白吃。”
叶景瑜道:“没事的,我来帮忙。”
说着,把手放在了柳裕的脑子上,于是柳裕肚子上的伤愈合了。
“当时怎么不给我愈合?”柳裕想问,但是话到嘴边又吞进了肚子里。
“谢谢。”柳裕从嘴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
叶景瑜听了,眸光微动:“你说什么。”
柳裕没有再说话,而是结果了苏景荷手中的碗,揭开盖子,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扑面而来。
苏景荷微笑:“来,柳裕,尝尝我师兄的手艺。”
柳裕一脸迷惑地看了叶景瑜一眼。
叶景瑜见柳裕这样子,忍不住笑了。
“来,吃吧。”
柳裕观摩了一下手上的这碗粥,五颜六色,稀奇古怪。
“呃……你用什么做的?这能吃?”
柳裕满脸问号。
叶景瑜耸了耸肩,摇了摇头:“我没吃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是拿我试毒吗?”
苏景荷在一旁笑得开心,柳裕便将苏景荷叫了过来:“你笑这么开心,应该很喜欢吃吧,你尝尝?”
苏景荷笑着说:“我笑是因为这是师兄的一番心意,柳裕你怎么还不领情啊?”
柳裕惘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