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非人,非鬼,亦非僵尸。但这个东西,却也和僵尸有些渊源。
这种东西,本该是身死后魂归地府,但却因某种介入,让其魂魄封于体内,导致他不入轮回。
而苏满月看的分明,让他魂魄不离肉身的,是一滴冤孽血!而能够拿出冤孽血的,就只有超脱三界六道的:僵尸。
他们集天地怨气而生,相传只要能拿到一滴僵尸血,就能同样变得永生不死。
这话不假,但也不全对。
活人受了那滴血,就需要身死一次,再醒来后即可成为僵尸。而若是人先身死,再受那滴血,就只能保证魂魄不离体,成为一具活死人。
村长,正是死后才沾染的冤孽血,所以他只能变成活死人,而不是僵尸。造他出来的人命他拿人七魄,究竟有什么用意?
苏满月提起村长的领襟道:“若是有大批人同时魂魄离体,定然会被地府觉察,阴司也会立刻前来查异,但如果只是丢了七魄呢?”
村长上半身被拽了起来,断骨之痛让他面部都有些扭曲了。他不知道为何苏满月那两棍子能够打得他痛不欲生,又听她口中猜想,心口无端有些发颤。
浑浊的双眼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他咬牙发狠道:“我们只差九十九条魂魄即可大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自身难保。”
苏满月缓缓站了起来,顺势将人提溜至半空,疑道:“我们?”
思忖片刻,她又道:“每七日抽一魄,七七四十九天便能抽完人的七魄,剩下的三魂不稳,只需要静等十二个时辰,避开鬼差的眼睛,即可收掉三魂。”
三魂七魄,乃是一个人的核心所在,缺一不可。
三魂分为天魂、地魂、人魂三种。
天魂代表人的灵性与天地的联系;地魂则主人的情绪和情感,而人魂代表了人的生命。三魂若失,人会立刻处于假死状态。
七魄代表人的外在状态,有人失去某一魄后,开始变得呆滞;有人又会变得麻木,失去感知等。
所以他们选择先抽取人的七魄,再拿三魂。表面上人还活着,但行为举止都与常人有异,若是期间某人正值霉运,碰撞了些东西,三魂便会立刻飞出去。
说完她又望向被罩住的生魂,刚开始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现在细看却能发现,里面还有许多不完整的三魂七魄。
村长像条死鱼一般任由她提溜着,“我是不会说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说让她杀了自己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得意,似乎是笃定自己不会死。
苏满月道:“不过是个受了滴冤孽血的腐尸,给你血的人没告诉你,要小心谁吗?”
听到这里,村长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嘲讽道:“小心谁?据我所知,龙女血脉传到如今,早就没人了,你休想用他们诓骗我。”
他笑得口鼻唾沫乱飞,苏满月眸色一沉,嫌恶地将人扔回地上。
村长摔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试图动了动腿,发现早就没了知觉。身体不能动弹,但嘴还是十分硬气,对着苏满月继续癫狂道:“我们根本不需要惧怕谁,只要咒法大成,神阻诛神,佛挡消佛。”
苏满月但笑不语,一个被封在一团腐肉里的活死人,居然如此狂妄。
诸天神佛各自为政,确实没有空管这种杂物能闹出个什么名堂。万物相生相克,什么都有天敌,而他们最害怕的,也就是龙女一族。
也只有神龙一族的天师才秉承守正辟邪的宗旨,一代又一代。不过正如他所说,龙女一脉,基本死绝。
苏满月伸出左手,好奇问道:“究竟是什么咒法,能让你如此轻蔑神佛和龙女一族。”
村长冷哼一声,颇有些得意道:“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考虑不将你的魂魄放进咒法中。”
苏满月不想和他废话了,翻手覆上村长的头。他原本想挣扎,却不知为何,在那掌心接触他颅顶瞬间,突然浑身汗毛都竖起了。
他屏息静气,大气也不敢喘。虽然作为一个活死人,根本没有气可以喘,但就是突然,无端生出的害怕......
又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不停四处逃窜,似乎是被追逐,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苏满月想的比较简单,谁给的这滴冤孽血,收回去便是了。
僵尸始祖有四位,也就意味着有四个族类,若是这滴僵尸血出于她这一脉,她自然可以随时收回。
不过这千万年间,除了女魃,还从未有人在她手中转化。
如果......她能收回这滴血......
须臾,苏满月将手收了回来。
不是女魃的血!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苏满月手脱离他头顶后,村长感觉身体里的力量被什么威压逼到了墙角,他刚刚......是切身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苏满月拿出一张棉布帕,细细地擦了擦手,在确认不是女魃后,突然觉得这件事有意思了起来。
半晌,她开口道:“你如果不打算说幕后主使是谁,我就将你扔下十八层地狱,那里自然有人掌刑,撬开你的嘴。”
扔下十八层地狱是不可能的,受过僵尸血的魂魄,怎么可能还有下地府轮回的资格。说这话不过是唬唬这东西,若是他骨头依旧这么硬,比起十八层地狱,其实还有更好的人选。
村长目露惊悚,面上却强装镇定,“你凭什么......你不可能勾得出我的魂魄,勾魂使者都不行。”
苏满月平淡地道,“他们无用。”
无用并非是说勾魂使者不行,而是指对于他这种和僵尸有牵扯的东西,勾魂使者也不会管。
她迈开步子在周围转了一圈,又随意挑了个村民仔细观察,“抬起头。”
那名汉子顺从地把头从地上抬起,不知是因为龙神镇压的原因还是惊吓,目光已经变得呆滞起来。
她指尖点在那人的额头上查探,果真!七魄已少了六魄。那么阵中困住的七魄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苏满月手中掐诀,嘴里无声说着什么,像是与什么人正在攀谈。瘫软在地上的村长只听到零星两句“不在”“其他也行”的字眼。
随后又见一处空旷的地面泛起如水波的纹路,慢慢探出两颗头来,如陡然冒出的春笋一般。
见此情景,连远在云层里躲起来看戏的玄霜也“疑?”了一声。
从头到身体,再到脚,直到两道身影完全显现出来。那两道身影整个包裹在一团黑雾中,许是因为有生人,他们便刻意遮挡,模糊了五官。
村长并非正常寿元已尽的人,所以他并没有见过鬼差,见有人从地底下冒出来,自然而然认为这两个,便是勾人魂魄的勾魂使者。
他本要死,弥留之际,家里来了一位“天神”,给了他一滴血,才让他有命又活了这么几年......
“爹,儿子不孝,害您缠绵病榻。”床边跪着一中年汉子,目光中尽是痛苦之色。
躺在床上的人正是如今被苏满月断了双腿的村长。
村长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惨白,拉着儿子的手道:“莫要......自责。哪有当爹的想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用爹这条命换你的,值了.....”只是两句话,似乎从他嘴里蹦出已经耗尽了极大的力气。
他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已大限将至,随后又艰难将目光移向另一处,道:“你拿了我的心,就要救我的儿子。”
那个方向,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赫然就是之前所见老许那貌美的妻子。她舔舐着手指,上面还凝留着丝丝血迹,想来村长的心,已经被她吃了。
她啧啧两声道:“若不是我需要自愿献上的心,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不过我既取了你的心,就一定会治好你儿子的病。”
“好了,趁我心情不错,我可以现在就救你。”貌美的妻子勾了勾手指,要那跪在地上的儿子到她面前来。
村长手指微动,喃喃道:“快去,儿子...去。”
儿子顺从地站了起来,他一起身,那蛊雕幻化出的女子就朝后退一步。一进一退,倒像是在引诱他跟着走,直到两人完全消失在屋子里。
村长盯着儿子消失的背影,眼睛半眯,没了心的他早就该死了。如今未断气,不过是因为一口气吊住,为了看自己儿子病好罢了。
那口气支撑不了多久,魂魄即将离体,他又自愿将心给了小妖。自己因不是寿元已尽,即使死了,也要等到时辰,才会有鬼差来接引他。
后又因魂魄被封,更加无缘看到鬼差。此时看到两人,不屑道:“你以为叫了鬼差来,他们就能奈何得了我吗?”
那黑雾中的两道身影一顿,模糊可见两人对视了一番。随后其中一人语气不善道:“何人鱼目,竟将我们视作罗刹鬼差?”
片刻,另一个声音回道:“非也,并非类比,许是你更胜一筹。”
“和卿!”那人语气稍肃。
被叫做和卿出声回应:“夸你更胜一筹,莫非有什么问题不成?”
那黑雾中你来我往,丝毫没有兴致搭理叫他们来的人。若不打断,两人大概率还能就这个问题“探讨”许久。
苏满月敛眸听着,又过了会,发现两人并没有停下的意图,随即微咳一声,打断道:“两位先现身吧,我有些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