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蓄？”林焰出声提醒，简蓄却还是呆站在原地。一旁的小李连忙跑出来把他推到靠前的另一束光下，又跑到刘连岳旁边告诉他是简蓄忘记走位，而不是灯光出了错。

简蓄不好意思地低头，努力说服自己这是在演戏，可这一打岔他完全忘记歌唱到了哪儿，听伴奏也听不出来。

林焰猜到他在紧张什么，看准时机朝他喊：“回头。”

简蓄没有犹豫地转身，林焰大步走向他，抓住他手臂的瞬间舞台整个亮起。

「Then say you’ll share with me one love one lifetime

（请快说你爱我，一生一世）

Let me lead you from your solitude

（让我带你远离孤独）」

大约是意识到简蓄会被自己影响，林焰没有再唱出声，但他们两个对视着，对这里该唱什么心知肚明。

简蓄回头去看刘连岳，按理说灯光最怕出错的地方已经过去，他们没必要再接着往下演。

刘连岳明白他意思，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简蓄只能硬着头皮转回头，被林焰带到舞台中央，在伴奏声中回忆着走位，僵硬地手拉手靠近对方，又退后几步松开手，干站着等待时间流失，像在跳奇怪的双人舞。

原本的吻戏改成了拥抱，两个人慢慢靠近对方，林焰伸手按着简蓄的肩膀把他塞进自己怀里，虽然并非本意，简蓄还是把手放到了他腰上。

一个真正的拥抱。

林焰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他眷恋简蓄身上的温度，忘了还要分开唱最后一句。

他低头，跟着伴奏在简蓄耳边轻声唱——

「Love me

（爱我）

That’s all I ask of you

（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陈好好开门从厕所隔间探出头，确认外面没人后把披风的下摆夹在腋下走了出来。

“差不多有三五分钟，应该够了吧……”他嘟囔着去洗手，虽然只是在马桶上坐了会儿，但该走的形式还是得走。

他甩甩手上的水抽了张纸巾，边擦手边往外走，余光看到有人进来便往墙边躲了躲。

可对方步子很急，直接迎面撞上他的手臂，夹在手臂下的披风一下散开，吓得他惊呼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这不能沾地是不是？”对方手忙脚乱地帮他拢起披风的下摆，他瞬间认出这个声音。

“李哥？”陈好好笑着打招呼，“真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话还真把李存问住了，他环顾四周，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人是要上厕所的？”

尴尬瞬间转移到了陈好好脸上，他连忙弯腰道歉，李存连忙扶他：“行行行别拜了别拜了，我还没走呢。再说咱都快成一家人了，还一起吃过几顿饭呢，不用搞得这么生疏。”

陈好好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同意做我经纪人了？”

“没有。”李存斩钉截铁地拒绝，见陈好好脸色秒变沮丧便下意识放轻语气，“我的意思是……还在考虑中，不过我挺好奇的，你为啥就非我不可了呢？”

“因为你厉害啊！”陈好好满脸真挚，搞得李存玩笑话都不敢说。

他挥挥手止住这个话题，转身走到小便池前解皮带。陈好好尴尬地转头，一直到李存上完厕所洗完手都还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在这儿？”李存路过拍了他一下，把人吓得一激灵，“不会还等着劝我呢吧？啧，……这样，我听导演说你们演出完录制也就结束了，到时候你换完衣服在休息室等我一会儿，我找你‘单独’聊一聊经纪人的事，明白吗？”

陈好好听懂了落在“单独”两个字上的重音，点点头：“明白了。”

“那行，我走了，一会儿好好演啊。”

“等一下。”陈好好突然伸手抓住李存的袖子，“等会儿的演出你会看吗？”

李存一头问号：“当然了，要不我来干嘛？——哦，你不会以为林焰不演我就不看了吧，我是那种人吗？就算他演了我该不看还是不看。不是，我的意思是会看，但不一定会在现场看，估计就是在后台或者跟导演一起看监视器。哎我听说那剧场能坐500个观众，你可别怯场啊，这都6点了，快回去接着彩排吧。”

他拍拍陈好好的肩以示鼓励，转身大步离开。

陈好好愣在原地，小声吐槽：“一个字没插上，怪不得姐姐打字都打不过。”

他撇撇嘴，抱着披风出了厕所。

李存插着兜到处游荡，跑到台前看了两眼彩排。他穿着黑色皮衣，戴着略显斯文的眼镜，被林焰评价为“一个近视的黑.帮老大”。

他当场给了对方一脚，转身就走，又游荡到了导演身后等待演出开始。

六点五十分左右，剧场内500个座位已座无虚席，除了前排的几位老师外其余全是学生。

灯光缓缓暗下，喇叭里响起观前提示，有人认出这是林焰的声音，现场开始躁动不安。

“……请将您的手机关机或调至静音状态，最好不要拍照录像，如果实在想拍，请务必关闭闪光灯；三，请勿随意走动或大声说话，保持剧场安静，文明观看演出，谢谢合作。演出将在五分钟后正式开始，祝您观演愉快。”

“哇——”有人忍不住喊出声，旁边立马有人提醒他们，出声的人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剧场内渐渐安静下来，像偶尔掀起几朵浪花的海面一样平静。

七点整，铃声响，林焰的声音再次响起：“1919年，年迈的劳尔子爵正在巴黎歌剧院参加一场拍卖会，其中一件拍品是摔得支离破碎的大吊灯。拍卖师开启了吊灯上新安装的电灯，一阵灯火通明后，时间回到了49年前。”

“巴黎歌剧院的舞台上正在排练歌剧《汉尼拔》，主角卡洛塔应邀为即将接任剧院经理的两位客人献歌，却被突然从天幕掉落的布景打断。众人纷纷猜测是剧院的幽灵所为，卡洛塔负气离开，由于其角色没有替补，人们陷入了混乱，此时，伴舞梅格拉起了同伴克里斯汀的手……”

大幕缓缓上升，灯光亮起，演员们一齐出现在大家面前，与原版像又不像的角色引起台下小声的讨论。

“夫人，克里斯汀可以唱。”简蓄拉着陈好好走到大家面前。

“安德烈夫人”眼底有些不屑：“一个跳芭蕾的伴舞？”

居然是性转！

观众们纷纷反应过来，台下一阵骚动，好在有人自发维持秩序，很快就又恢复平静。

“夫人，让他试唱一段吧。”刘连岳拿着手杖，优雅地走到经理面前，微微挑眉，“他学得……很好。”

经理转头看了陈好好一眼：“那好吧。”

“好的先生，就从咏叹调开头开始吧。”

大家分头忙碌，陈好好站在中间不知所措，简蓄将披帛交到他手里，趁机小声鼓励他。

伴奏已经响起，陈好好转过身面对观众，忐忑地开口。

「Think of me,think of me fondly

（想念我，深情地想念我）

When we’ve said goodbye

（当我们互相道别后）」

陈好好转身要逃，被刘连岳用手杖敲地吓了回来。

「Remember me，once in a while

（记得我，哪怕只是偶尔）

Please promise me you’ll try

（请答应我你会这么做）」

李存从人群后挤到导演身边，盯着监视器里慢慢变得自信的“克里斯汀”。

他仿佛被人从脑后闷头一棍打通了任督二脉，记忆也随之翻涌，淹没他整个脑海。

“咚咚咚。”

李存从沙发上直起背，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漫不经心地起身去开门，顺便整理了下身上的浴袍。

门口的男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瞥了他一眼后紧张地低下头，双手抓住自己的衣服。

他上下扫了对方一眼——个子挺高，身材清瘦，眼神单纯，白色T恤，蓝色衬衫，黑色长裤，脖子上有隐约的黑白分界线。

——一个刚经历过军训的大一新生。

“陈哈哈……同学，是吧？”李存低头凑近对方的脸，他故意把灯光调暗，离得这样近也不能完全看清脸，“你成年了吗？”

“成了成了。”陈好好仿佛早有准备，把挎在身后的包转到身前，手忙脚乱地找到身份证，还特地用手挡住自己的名字，伸到李存面前。

“十月二号……可今儿才一号啊？”李存已经有些不快，明明线上聊天时说自己是个成年大学生，实际见面却变成了个十七岁零三百六十四天的未成年。

这谁忍得了？

陈好好自知理亏，小声说：“没、没关系的，等过了零点就满十八了。”

李存冷笑：“怎么，要我等到零点再上你？”

陈好好一个十七岁零三百六十四天的男大学生哪儿听过这种“污言秽语”，脸一下黑红黑红的，整个人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李存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夺走小孩糖果的坏大人，心里勉强产生了一丝愧疚。

“先进来吧，记得关门。”他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听到背后的关门声转身，“第一次约？”

陈好好局促地站在墙边，闻言赶紧点点头，也不说话。

李存有点不耐烦：“不去洗澡吗？难道要我帮你？”

“啊不用不用。”陈好好转身慌不择路地撞到墙上，摸索着找到浴室，手忙脚乱地开门走了进去。

“啧。”李存后悔死了，冲动的后果果然很严重。

他提起桌子上的酒瓶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拿起烟灰缸走到床前，把东西放到床头柜，然后上床靠在床头给自己点了支烟，百无聊赖地欣赏着上升的烟雾。

陈好好动作果然很慢，先是开了条门缝探出头，见李存不搭理自己，便小心地推开浴室门走了出来。

他把包放到枕头边，拢拢自己的浴袍，犹豫了半响，掀开被子坐到床上，和李存一样靠在床头。

李存右手伸到床外抖了抖烟灰，顺手拿起烟盒伸到陈好好面前，示意他自己拿。

陈好好摇摇手：“我不抽烟。”

李存不强求，放下烟盒继续抽他上床后的第二支烟：“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欢别人抽烟？”

陈好好没立即回答，转动眼珠偷偷打量起他。

李存身材很好，胸前露出的部分能明显看出胸肌的轮廓。就是长相硬朗，有点显凶，让他不禁想起中学时期聚在厕所抽烟的坏学生们。

可他能感觉出来李存不是个坏人，虽说线上线下一共也没说几句话，但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以及李存凶狠却染着淡淡悲伤的眼神。

李存烟都快抽完了也没等到回答，转头问：“怎么不说话？”

陈好好抿抿嘴：“如果我说不喜欢，你会不抽吗？”

李存挑眉，抬手看了眼剩下三分之一的香烟，随即把烟伸到烟灰缸里按灭：“会。”

“不过……”陈好好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李存打断，“你也得完成我一个要求。”

他伸手关灯，只留下台灯，然后蜷起一条腿，手臂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按着枕头，以便他能更靠近陈好好：“如果我说要你躺下，你会听吗？”

陈好好望着他背光的脸，心脏咚咚打着鼓。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良久，他轻轻点了下头，慢慢挪动身体躺下，双手在胸前抓紧被子的边缘。

李存看着比新婚之夜的黄花大闺女还紧张的陈好好，有些苦笑不得，转头手一伸，把台灯也给关了。

瞬间的黑让陈好好更紧张了，他张嘴想喊李存把灯打开，却有东西突然堵上他的嘴，而且还会动。

陈好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李存在亲他。大脑为这结果又宕机了好久，终于他试图回应，对方却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