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1874。
李东城在脑海里记下了这个车牌号码。
他整天开着车在S市里瞎逛,希望自己能够重新遇到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
他去吃冰淇淋的时候东张西望,不管是吃牛奶味的,巧克力味的,香草味的,草莓味的,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去逛音像店,在这个网络技术发达的年代,很多人都习惯在电脑手机听歌,但总有人停留在过去,他坐在窗边,带着耳麦听歌,想象视线穿过淅淅沥沥的雨,看到想遇见的人撑着伞出现在街角的另一头。
他去看电影,一个人坐在电影院,给人一种包场的错觉。想起王家卫电影《春光乍泄》里的台词:
当我站在瀑布前,觉得非常的难过,我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
真遗憾,他只是一个作曲家,而不是一个画家,如果是一个画家,他大可以用画笔描绘出那个女孩的样子。
再夸张一点,还可以拿着画像沿路去问有没有人见过她,有没有人认识她,有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有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
可惜他就是一个没什么用的作曲家。既不是站在台面上光鲜亮丽的人,也无法写出一段旋律指向她,到底什么样的一段旋律能指向她呢?
徐浩然和他打电话抱怨,“我已经决定放下姜银星了,结果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她早就知道我是这样三心二意,关键是我一心一意追她的时候,也没见她对我动心啊,现在是怎么样?池塘里少了一条鱼,脚边少了一只舔狗,所以不习惯是吗?”
电话那头的李东城沉默了一会儿,遇上那个女孩之后,他好像变成了纯爱战士,总是在祈求上天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今天他也没有挑刺:
“我说也许……姜银星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徐浩然同样沉默,很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仅仅喜欢是不够的。”
没有多少恋爱经验的李东城问:“如果有喜欢也不足够,那有什么才足够呢?”
徐浩然用笑声冲淡了苦涩,“也许我突然被爆出来是亿万富翁的儿子,或者中了高额彩票,或者一夜爆红,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天王巨星……要发生这种小概率的事情才有可能吧。”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东城忽然打断他说:“你先别那么快放弃,我有预感我会写出一首大爆的热歌。”
电话那头的徐浩然吃了一惊,主要是李东城说的太认真了:“怎么突然这么有自信?”
“……因为我遇到一个女孩。”他说出这句话时就忍不住想起YU1874,不免傻笑起来。
心动的时候真的很适合写歌,热烈的歌,快乐的歌。就好像只有曲子才能寄托那些心情,像音符一个一个地在跳舞。
徐浩然饶有兴趣,并且极为八卦地听了好友的露水情缘,随即反应过来,又抛出一个巨大的疑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再见她一面,就能把这首歌完整地写出来,但是你你就知道个车牌号码,怎么再见她一面呢?”
“有缘的话自然会相见。”这是一种安慰,一种期待,
S市应该也没有那么大吧。
应该没有那么大吧……
没有那么大吧……
那么大吧……
大吧……
李东城开始想,也许那个女孩根本不在S市常住,或者她已经结婚生子,还有一种可能她只是临时到地球视察的外星人。
总之,没有相遇的可能性。
一个月即将过去,都到了秋风萧瑟的季节,一切还是尚未有结论。
他受邀去S大学校园歌手,比赛担任评委,听听新生代的改编和原创,也给自己些去找找灵感。
颁奖结束后,他在高中时期想都不敢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重点大学S大闲逛。
事实证明,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要靠读书,他这辈子也可能攀附上这所学校。现在却可以凭借资深作曲人的身份招摇过市,顺便拍几张照片给老爸老妈,可以炫耀一下自己来这工作了。
生命中的偶然就这么发生了,当他这个外来游客四处拍照的时候,意外听到了身后的对话声。
男声沉稳儒雅,应该是个上年纪的老人:“周老师,刚从实验室出来吗?”
女声温柔纤细:“对,夏教授。我还有课,那再见。”
两人显然是要去不同的方向。
李东城顺便看了一眼,那翩然离去的白衣女子,只看到她的侧脸。却在反应过来后立即回头,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YU1874!!!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的也不过如此吧。
他赶忙逮住了刚刚和女人对话的老教授,“刚才那位女老师是谁?”
男教授老眼昏花,一时没有认出李东城并不是本校的学生,还热情地说,“我们学校化学系的副教,周舒妤老师,怎么你想听她的课吗?”
他何止是想听她的课,他简直是想追她呀。
但李东城怕说这话吓坏教授,还是吞了下去,转而问道:“周舒妤老师吗?她的名字怎么写?”
“圆周的周,舒心的舒,女予妤……诶,学生你去哪?”
真奇怪,他就知道是这三个字。因而没听完就跟着周舒妤跑走了。
他这样的行为,可以算是跟踪狂和偷窥狂了吧。
他本应该大大方方走上去,问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怎的就是心口狂跳,近乡情怯,便只敢远远地看她。
看她进了教学楼,然后是一楼的教室,她将头发扎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白大褂随着她的走动而晃动,光影之下,她像一只巨大的蝴蝶。
美得无与伦比。
真奇怪,不管是她穿梭在学生之中,指导他们进行化学实验操作,还是她在讲台上示范,凝眸于玻璃试管的紫色液体,甚至是在黑板板书,龙飞凤舞的字体,捏着粉笔轻轻敲起的指尖。
都让远远看望的李东城一阵心神迷醉。
怎么会有穿白大褂,也这么漂亮的女人呢。
就这么呆呆地,从上课看到下课。学生走光了,擦完黑板的她也要走的时候。
李东城才想起要跟她搭讪,但一时竟不知道选用什么样的开场词,大脑一片空白。
周舒妤也注意到了他。像是误入现代城市的文盲棕熊,不由皱眉:“你,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李东城一愣,随即有些失落,原来她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他刚刚用手机搜索过她的相关信息,知道所谓的周助教还是宝贵的单身人士。
此刻也没有太难过,甚至一腔热血涌上心头,直接说出了一句冲动过头的话:
“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话说出去之后,李东城也有些后悔了,他不是后悔这句话,而是后悔自己的唐突。
任是向来镇定从容的周舒妤,又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眼睛多眨了几下,看着眼前这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智障啊。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该不会是那个的学生搞的恶作剧吧?
李东城想也不想地说:“我当然知道!我已经找了你一个月了,好不容易在这里碰到你,得知了你的名字。”
这好像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但周舒妤对此完全没有记忆,甚至感觉自己有些乱入,不由有些警惕地问:“你是谁,我们见过吗?”
终于来到介绍自己的回合,李东城很激动地说:“我是李东城,是一个作曲家,也许听过我的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
周舒妤直接下了判断:“我不认识你。”说完便要走,不欲和他再多做纠缠。
李东城却追上来:“认识的,上次我撞到了你的车,你还记得我吗?”
是有这么个……讨厌的人吧,回想起来的周舒妤,脚步没有丝毫逗留,“你该不会说就是因为上一次的见面,所以你对我念念不忘吧?”
所谓的一见钟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这种话,她从其他追求者那不知道听了多少了。
可旁边这个人就是不要命似的往前赶,“对啊对啊,你这么容易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不想接受。我根本不认识你。”
“现在不认识,以后不就认识了吗?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认识彼此。”
“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吧。”周舒妤还是说得很婉转了,但她又觉得对于没脸没皮的人还是直接点好,“我对你没有兴趣。请你不要跟着我了。”
这……一点都不伤人。
不,这还是有一点伤人的。
李东城的脚步稍缓,“如果你知道我们多有缘分,你一定不会这么着急拒绝我的。”
“是吗?”相信理性和科学的她,也讨厌缘分这一类的说法。
看来,必须要想办法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你猜这是我们第几次遇见?”
第二次是一个太显然的答案,所以错了。但她真不记得什么时候还见过他。
应该不会有那种俗套剧情,他们小时候认识,长大之后再重逢吧。
一见周舒妤沉默不语,李东城立马得寸进尺地解释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曼陀山庄,你是周舒的姐姐,而我只是被宴请的宾客,那个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名字,看到了你转身离去的背影。你不觉得这很有缘吗?”
周舒妤压根当时就没有看见他,这也算得上是遇见,也算得上是缘分吗?“就这样?”
“就这样还不够吗?上天安排我们遇见了三次,还不够证明我们两个很有缘分吗?还不值得你认识一下我吗?”
周舒妤无语到微笑,一个男人在追一个女人的时候,真是什么天花乱坠的话都说得出口。
“停住,如果我们真的很有缘分,那等我们在除s大以外的地方第四次相遇的时候,你再跟我说吧。”
“喂,你这也太耍赖了吧。”李东城口头这么说的,但也真按照她的命令在原地停了下来。
周舒妤选择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是你说我们有缘分吗?还是说你自己也不相信你所说的缘分,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搭讪的借口?”
站在原地的李东城,有些委屈,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我……”
周舒妤微笑地看着他,“行啊,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希望你所说的缘分,尽快安排我们下一次相见,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地认识一下也来得及。”
她就这样笑着挥挥手,和这个叫李东城的男人say goodbye,无聊的……不应该叫做无厘头的插曲到此为止。
周舒妤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脑后,回办公室拿了包,然后上了车。
开车回家的途中,她思考着实验项目的细节,几乎要忘了这件事情。
但车厢里忽然放起了一首歌,偏着头一想,才记起是荣光少年的《是吗》。
作曲的好像是一个叫做李东城的人,她还听过他好几首歌,最喜欢的是一首叫《蓝色大佛》的歌。
前后一联想的周舒妤,差点都要踩急刹了。
该不会此李东城就是彼李东城吧?她没觉得能写出这么棒音乐的人,会是那样一个头脑简单而又十分冲动的家伙呀。
原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疯子。
等红绿灯的周舒妤,一时很难描绘自己的心情。
有点微妙的复杂了,更像是幻想的破灭,如果她有过幻想的话。
男女之间的好感总是来得很突然,去得也很突然。至于他所说的缘分……她还挺喜欢听他写的曲子,这也能算作缘分吗?
用手指敲击几次方向盘,一切尚未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