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人是吕墨。
卓希瑶不及思考就赶忙按了接通，不想吕墨比她还要急切，没等卓希瑶说话，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发问：“陆辰，怎么样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是……是我，吕墨，陆辰他……”
“弟妹？”吕墨的声音立刻凝重了起来，“陆辰怎么了？他现在什么情况？”
“他晕过去了，刚才一直在喊疼，我……我正要打急救电话。”
“没事，我现在过来，你看着他，不要让他伤害自己。”吕墨冷静地说着，但卓希瑶还是能清晰地听到他那边快步走路的声音，随即是车门开合的响动，“我大约十分钟到。”
“好。”
卓希瑶紧紧揪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浸满了汗，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卓希瑶不敢耽搁，回身去看陆辰，见他紧拧着眉，神情痛苦的样子，想要把他挪到沙发上，奈何一只手被陆辰紧紧攥着，却是完全使不上力。
最后只能半撑起身，取了沙发的靠垫放在陆辰头下，想让他舒服一点。
做完这一切，卓希瑶才浑身脱力般跌坐在地上，她看着陆辰，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时间好似变得很长，卓希瑶难抑心慌，在又一次用手指探到陆辰的呼吸，松了口气的同时，才猛然惊觉到自己在做什么。
吕墨到的时候只快速看了一眼，什么也没问，就背起陆辰往外走。
应是提前做了安排，他们刚到医院门口，那里就已经有专人在等着。
医护人员人上前把陆辰移到担架床上，卓希瑶紧跟在侧，吕墨稍后一些，正与一个年级看起来稍大些的医生交谈着，十分熟稔的样子。
陆辰很快被推去做检查。
卓希瑶无力地靠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望着手上被陆辰紧紧抓握后的印痕，怔怔出神。
直到吕墨近前，卓希瑶才缓缓回神，接过他手里的水，轻声道：“谢谢！”
吕墨摇了摇头，在与她相隔一个椅子的座位上坐下。
这个时候，天色已然大黑，不远处的急诊门口时不时传来激烈的交谈声，间或夹杂着人们焦急的痛哭声，除此之外，便是断断续续的医护人员来回走动的声音。
短暂沉寂下来的空隙里，卓希瑶听到吕墨犹豫地开口，“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卓希瑶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次性水杯，好一会儿才道：“我们……谈了离婚的事。”
吕墨毫不意外的样子，只是问：“有争吵？”
“没有。”卓希瑶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大约想起那会儿的场景，神色间满是无助，“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我不知道他怎么就……”
“你走的时候？”吕墨打断她，然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直接道：“陆辰提出的那些条件，你没答应？”
卓希瑶愣住。
“你应该答应的，这样他心里会好过一些。”吕墨长叹一口气，随即看到卓希瑶的表情，又急忙道：“你别难过，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
“我明白。”卓希瑶极力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扭头缓了一会儿，终于问他：“陆辰，他怎么了？”
“抑郁症。”吕墨仰头后靠在墙壁上，兀自说着：“应该是年前的事儿了，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情况不是很好，大概这也是他坚持要离婚的缘由吧。”
杯子里的水晃动着洒了一些出来，浇在手背上温温热热的。
吕墨忙给她拿了纸巾，卓希瑶低头专注地擦拭着，忘了要道谢。她想着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再想到陆辰的种种异常，一切，都不能再明了。
“他……总是这样疼吗？”
“没有，你别多想。”吕墨本不打算瞒她，现下却有些不忍，只宽慰道：“医生说了，会出现这样头疼的症状不奇怪，主要还是跟情绪有关，所以看着吓人，其实没多大事儿。”
“还有呢？”
“其他也没什么，就是不好好吃饭，睡眠也不好，他话又少，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上两句话，看起来精气神就不太好。”
说完他又赶紧找补道：“不过这都是常见症状，不算严重，真的，医生也这么说的，就是陆辰，你知道他的，心思太重，就容易把事情往糟糕了想。”
卓希瑶手上动作不停，只是点头。
“我也了解过了，他这个情况，只要心情放松，情绪稳定，再配合治疗，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
吕墨突然就噤了声，他这时才看见卓希瑶那被擦到发红的手背，上面不知何时沾满了水光。
如同有断了线的珠子从高处坠落，颗颗带着力道，重重地砸在那细白的手背上。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卓希瑶捂着脸，想要挡住那汹涌而出的泪水，然而话里的哽咽却是怎么也挡不住。
吕墨看她这样，心里也难受得紧，只好安慰道：“这不能怪你，是他不让你知道。”
卓希瑶抬手擦掉眼泪，动作有些急切，以致眼角处都被擦得发红，她就这么看向吕墨，寻求帮助似的，问他：“我能做些什么吗？”
“留在他身边。”吕墨再一次地叹气道：“我想他为了你，也会让自己好起来的。”
卓希瑶是看着陆辰醒来的，看着他从茫然到清醒，再到不安，最后是看到她时紧张又躲闪的神情。
她忍着心痛只当不知，握着他的手，关切道：“怎么样？头还疼吗？”
陆辰看着她，只是摇头。
卓希瑶不放心，伸手抚上他的额头，紧接着想起什么，回身去拿旁边桌上一早晾好的水，“医生说了，让你醒来先喝点水。”
看陆辰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又忙放下手里的水杯去扶他，卓希瑶没有这样照顾过人，一时看起来很有些慌乱无措。
陆辰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后，才调整好情绪，冲卓希瑶笑了笑，“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卓希瑶忙着给他掖被子，只摇了摇头。
“吓着你了是吗？”陆辰似乎是想要拉她的手，中途又停了下来，只故作轻松地说着：“我没事，就是最近没休息好，医生肯定也是这么说的对吗？”
卓希瑶帮他把水杯放回桌面上，顺着他的话说道：“嗯，让你好好休息。”
陆辰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环视一周，顺带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然后突然坐直身体，就要掀被子下床。
卓希瑶被他惊了一下，连忙道：“怎么了？”
“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卓希瑶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吕墨这时候推门走了进来。
看见他们这样，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很高兴地说道：“可算是醒了啊你，再不醒我都要怀疑你在趁机补之前的觉呢。”
“我没事，太晚了，我先送瑶瑶回家。”陆辰轻描淡写地说道，就要下床穿鞋。
“什么？”吕墨瞪大了眼，随即提高了音量，大怒：“你动一个试试？就你现在这副模样，你敢不敢去洗手间照照镜子？！”
他这么一嚷嚷，陆辰还没什么反应，倒是卓希瑶先被吓了一跳。
陆辰察觉到了，皱眉看着吕墨，“好好说话。”
吕墨原本硬气梗着的脖子瞬间塌了下来，几步凑上前来，果真好好说道：“我跟陈医生聊过了，他的建议是先住院安顿下来，你的睡眠和饮食都不好，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等身体恢复一些了再回家不迟。”
“不用住院，我没事。”
吕墨咬着牙劝他：“咱听医生的行不？你看你这次，头疼到直接晕过去了，还不够严重吗？陆辰你自己的身体你上点心成不成？”
“我说了没事，你……”
话说到一半，手被卓希瑶拉住了，“陆辰，就听医生的好不好？我们先住下来，把身体养好了再回家。”
“瑶瑶，我没病，不需要住院。”陆辰情绪有些激动，但面对卓希瑶的时候说话不自觉就温和了下来。
一旁的吕墨见状，挑了挑眉，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带上门出去了。
“我知道，但你现在需要休养，我们留在这儿，把身体调理好，然后就回家好吗？”
“我回去会好好休息的，瑶瑶，你别担心，我身体没事，今天只是意外，我……”
“可是我害怕。”卓希瑶抓着他的手靠近，脸埋进他的脖子里，小声说着：“陆辰，我想要你好好的，我不想再看见你那么疼了，我会害怕……”
衣领处很快被打湿了，陆辰闭了闭眼，终是败下阵来，“别哭，瑶瑶，我答应你。”
卓希瑶却哭得停不下来，她紧紧抱着陆辰，像是小孩回到了渴望已久的怀抱，要把积压在心里的那些横冲直撞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她的害怕、委屈、依赖还有贪恋，她想要陆辰知道。
“好了，不哭了。”陆辰伸手回抱住她，似乎理智也被那流不尽的眼泪淹没，让他终于什么也顾不得，近乎哀求地低声哄着：“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瑶瑶不哭，我都听你的，不要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