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晚上洞房的时候才知道新郎是傅雨航,他看了李怡好几眼确定她刚刚才知情。
“不,不是……”李怡的脑子里一团浆糊,这感觉就像半夜饿了偷吃东西结果到厨房碰见老爹一样离谱。“怎么是你?”
傅雨航扶额,“我也想问。”
当初李怡给他说自己要成亲的时候傅雨航就有过一点察觉,毕竟两人婚期相近,没道理是同一天成婚。结果请帖一发来,傅雨航就知道她和自己一样都没把太后的赐婚当一回事。
他一面想李怡可真是一个笨蛋,自己发的请帖都不知道打开看看。另一面又庆幸着还好那个人是李怡不是别人。
太后傅雨航得罪不起,私奔他又没那个胆子。本来想着等到成亲的时候再开诚布公的讲清楚,到时候两人相敬如宾的过完这一生,也不算差。
还好,还好那个人是李怡。
李怡看他很平静,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傅雨航说:“我是发请帖那天知道的,我以为你知道。”
李怡摇头。
傅雨航又问:“那你不是因为我才加入清凉寺的吗?”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加入清凉寺,这不能是个巧合么?”李怡不理解,“而且,你既然知道婚约,又和黄薇在一起,明显也没尊重过我吧?”
“我不知道!”傅雨航喊完意识到哪里不对,“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只要我把所有事全部讲清楚她就会原谅我,但我没想到……”
“傅雨航,你没有尊重过任何一个人。”
傅雨航百口难辩,他只是天真的以为那个人会原谅自己,天真的以为李怡也会原谅自己。但是……
“那你想让我怎样?拒婚?太后会要了我全家的命!”傅雨航低下身抓住她的手道,“求你了,别再追究了,就当这一切都错下去吧!”
李怡打算再说些什么,余光瞥到窗户底下露出一个头顶,顿时噤了声。
她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淮南王的独女,而是傅家的新妇。就算与他争辩再多,又有什么意义?“算了,我乏了,喝完这杯酒就休息吧。”
李怡刚说完,傅雨航就弹射起来。他看到李怡的表情带着惊恐,瞬间就明白了她不是因为自己才松的口,有点难过。
晚上熄了灯,傅雨航小心的靠过去。李怡缩在很里面,感觉到那从未接触过的手从后背绕到自己的面前,然后抓住了自己的手。
好大,带着一点粗糙。李怡胡思乱想间,被他扯到怀里。她的心完全乱了,连应该怎么向黄薇道歉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应该拒绝的,但傅雨航是太后指婚,她也怕被砍头。
算了算了,就算纠结再多,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她让给黄薇,黄薇就能嫁给他吗?李怡闭上眼睛,感受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突然傅雨航摸到了什么,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李怡慌慌张张的睁开眼睛,看到傅雨航的脸,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傅雨航也不知所措,明明只是摸了她的肚子,但却感觉像在爬灰,充满了愧疚感。
好尴尬,啊啊啊!
别说支棱起来,他现在连解开她的衣服扣子都费劲!
傅雨航实在是干不了转头和新欢甜甜蜜蜜的事,索性放弃了最后一步,被子拉高往下一躺,挺尸了。
“……”李怡看他伏在自己身上半天后突然侧身躺平,有点不明所以。
这一晚本该惊心动魄,但却因为某些原因回归了平静。
次日,李怡过完了非常平静的新妇的第一天,没有任何新意,除了傅家穿着花裙子的小儿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外,其他的好像和自己在家的时候没有差别。
三日后回门,傅雨航战战兢兢的带着李怡回娘家探亲,也是平静得很彻底,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半个月后,傅家大公子的夫人有了身孕。傅家大夫人前脚从大夫那知道消息,后脚就拿着一枚铜锣出了门。李怡微微有些奇怪,心下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大。
傅家小儿子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对李怡说:“二嫂你别害怕,我们家一直都是这样的。”
“啊,是吗?”李怡歪头问,“那小孩穿女装也是你们家的传统吗?”
小儿子叹息一口:“非也,只是因为我是个男孩罢了!”
再过了一段时间,温小柔要出家,叫了几个姐妹送行。她以为大家都不会来所以只通知了黄薇一个,结果其他三人都很给力,按时到了约定的地点。
郑云峰病了,黄薇很憔悴,她强打起精神的样子让李怡频频侧目。本来因为她小的时候不告而别让郑云峰差点清白不保,长大后又气的他旧病复发,连大夫都说他时日无多了。
怎么办啊,她还年轻,不想背上一条人命啊!
再见黄薇,傅雨航以为会有什么悲催的桥段。结果黄薇一心扑在郑云峰和温小柔身上,根本没理他。
“不是说好了和陈子峰一起吗,他家还是不同意?”
温小柔抓着黄薇的手,声音轻柔绵软:“我早就看开了,是爹娘不愿意……当初是我眼瞎,现在我也应该承担后果。陈子峰……他觉得我既然给了他身子就应该一切都听他的,可我只是名字叫温柔而已。”
她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陈子峰不会对自己太好,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为了名声忍气吞声,可她根本就没有退路,做出什么选择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差别。
江玉萌对李怡说:“谢谢你帮助我爹。”
李怡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黄薇还在和温小柔聊天,她们旁边的男子看起来十分的多余。
路人甲男叫胡胜,是一个小官家的长子,因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夸奖,让他养成了十分狂妄的性格。
自打他收到请帖后,胡胜就去偷偷打探了一下其他七人的家庭状况。
李怡是王爷千金,傅雨航、黄薇、陈子峰和温小柔就更不必说了。江玉萌是比自己差了点,但也只有她了,唯一一个不是正经家庭出身的就是身为侍卫的路人乙男,难道他胡胜要去和一个下人比吗?
不,绝不可以,他胡胜是一家的长子,不能妄自菲薄,自轻自贱。
傅雨航试图与胡胜聊上几句,以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但胡胜却有点心不在焉。
被困在原地的只有自己吗?傅雨航为难起来。所有人都走向自己命定的结局,只有自己还驻足不前。身为李怡的丈夫,身为黄薇的前男友,身为他们曾经的朋友,众人心目中的理想男友,傅雨航陷入了困境。
从今以后,他到底是谁,又将去往何处?
“黄薇,你难道没有一点想我吗?”
黄薇实在是不理解他这个时候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当着李怡的面回答他:“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你还要怎样?”
“我……”他希望黄薇为了自己要死要活吗?还是希望李怡和她反目成仇?
奇怪,明明这应该是他期待看到的局面,但他却不想这样!到底怎么了!
李怡看了一眼后,问起黄薇:“要是郑公子真的提出让你冲喜的想法,你会答应么?”
黄薇很忧愁:“我又没办法拒绝,那可是我从小到大都陪着我的表哥。”郑云峰小的时候病更重,发烧是常有的事,黄薇以前是个皮猴,家里的男人们每个都很高高在上,而且她又没有弟弟,只能整整表哥玩玩。
说喜欢,其实也没有喜欢,嫁过去也不是不行,反正她在郑家有自己的房间,结不结婚也没差。“话说李怡,我听说新娘结婚后都会生小宝宝,你们……”
“还没有的事呢!”李怡十分羞涩。
傅雨航听母亲提起过,淮南王妃难产而死,只留下李怡一个孩子。淮南王爱妻至深,将李怡视为眼珠子心尖子,大概是怕李怡也重蹈母亲的覆辙,给李怡灌输了很多奇怪的思想,让她有点惧怕男子。
李怡现在倒是不怕男子了,只是双方依然在纠结,不知道因为什么。
傅雨航脑子一热,说要看看郑家公子,惹得黄薇和李怡都看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就当是朋友帮你这一回。”傅雨航道,他看向黄薇的时候,脑子里还残余着与她相处的点滴。
要命,他似乎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回去的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傅雨航之前与李怡的交流也不是很多,她一开始就是被黄薇拉到自己的世界中的,完全没想过两人会成为夫妻。
“李怡,你是不是生气了?”他试探道,看到李怡回应的摇头,才轻微松了一口气。
李怡说:“我能生什么气,我都嫁到你们家去了。”
“李怡!”傅雨航过去,“不,小怡,我们不能一直这样,长辈们都是盼望着儿女们能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我不想让爹娘他们难过,可以暂时委屈一下吗?”
李怡眨了眨眼,道:“可我不爱你。傅雨航,你们男的不是可以朝三暮四吗?只要稍微闭上眼睛,这件事就过去了,父母可以骗得过,其他人也可以骗得过,没必要强行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我是人!”傅雨航急切的说,“而且你把我当什么了?那些人朝三暮四,我也学了他们,那我娘会打死我的。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开始就错了,我应该好好的听爹娘的话,认真学习不结交外人,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认识黄薇……”
“你在埋怨我吗?”
“没有!”
李怡垂目,盯着他握紧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道:“相敬如宾不好吗?”
傅雨航说:“我会疯的,一个不说话的娘子,一个永远没办法沟通的娘子会让我抓狂,求你了李怡,至少让我了解了解你,我保证,在之后绝对不再触及任何与黄薇有关的事。”
“我以后会和黄薇见面,我不想丢下这位朋友,但是傅雨航,我没办法信你。”李怡再度深吸一口气,“这是出于我身为一个妻子的本能,所以……”
傅雨航再也说不了话了。
他急于想摆脱责任却屡次惹祸上身,他能保证自己下一次看见黄薇的时候不会动心吗?他能保证每一次失望不会想起与黄薇的甜蜜时光吗?纵使黄薇另嫁他人,傅雨航也终究得到了一次放纵后的代价,她的存在会成为一道伤疤。
只要时间过得越久,她的形象在这里傅雨航的脑海里就会越清晰。
再过了一段时间,黄薇果真嫁入了郑家。傅雨航和李怡去喝了喜酒,席间傅雨航一直盯着黄薇的方向发呆,让人不满。
李怡全程没什么表示,她到宁愿这样,至少安生些。
但在回到傅家之前,傅雨航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李怡,我是不是杀了黄薇你才能回头看我?”
当时李怡在吃点心,听到这个问题吓得手里的银饰差点落了地。
他在执念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李怡抖着手拼命不让自己表现得怪异。她就是介意傅雨航喜欢黄薇,如果他不是傅雨航她不会介意,但因为是傅雨航喜欢黄薇,所以她才在乎。
傅雨航那么好,人人都喜欢。
李怡回去后就哭了,把傅家人吓了一跳。傅家大夫人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会惹出事来,赶紧把傅雨航弄到祠堂先跪半个时辰。
李怡不敢说,如果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对傅雨航有别的意思,那么就会有其他人来指责。觊觎好姐妹的男人,而且是在很久之前,如果她嫁的是别人她可以坦坦荡荡将自己的不安藏在心里,但天天见到他,她真的要发疯了。
她觉得自己和傅雨航一样不贞,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她想当自己还不知道傅雨航就是太后指婚的对象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的任何一句话。
她太想疯狂了,被父亲压抑,被皇权压抑,被周遭的一切压抑,压抑到让人崩溃。
她想和温小柔一样被人糟蹋,她想和陈子峰一样随意辱骂他人,她想像一只鸟儿在天上飞,只要累了就可以找个安稳的歇脚处,然后再飞往下一处天际,一辈子都不停在原地。
傅雨航没跪太久,因为他爹弄来了家法。挨了一顿打之后,傅雨航清醒不少,被弄到榻上去,整个人抽着气被他哥按着上药。
“爹娘多恩爱啊,大哥大嫂也是!娘为了大嫂都不打我了,为什么我就要和她相敬如宾?”傅雨航撅着嘴表达不满。
大哥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们不是相敬如宾?你大嫂正经人家出身可受不了我们家的家风,要是再回归到以前出个什么事都要满世界的敲锣,那才叫可怕!”
“呵呵,我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