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做一个正常人,哪怕受伤了也不懂得拒绝别人的好意,大概这样就会导致小山总是做出一些自相矛盾的事。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陈默很重要,对汝良来说,他可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人的师弟,朱黎的脾气不好她可以通过眼睛和水焉择的口述有个大概的了解,如果陈默有个三长两短,那承池的所有妖兽都得把头拴在裤腰带上。
而小山恰好和陈默有联系,从他的状态,大概可以推断出陈默本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主仆契约不能把你直接传送到魔界去么?”汝良问小山。
后者抬头瞥了她一眼后,尽量耐心的回复道:“他让我留在这里。”
“他?”熊精小声说,“我还以为契约兽都是叫主人的……”
“……”小山很是郁闷,“我叫不出口。”
好吧。
陈默一直在试图避免影响到小山,或者说,他根本就意识不到主仆契约会带来什么样的作用。
他的心里什么东西都会无条件的反馈给小山,包括他的计划和手段。
如果事情可以成功的话,水焉择或许会顺利完成收集神器的任务回去交差,但陈默的死活,他自己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他知道自己无法独自返回人间了,而且也没有返回的必要了。
巨大的代价、可能沾上的人命、根本就不怀希望的师兄和荒凉无际的未来,让陈默根本就不敢对未来抱有期待。
活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顶多只能看看无聊的风景而已。
糟糕透顶的前世,伤心失望的现在,和没有希望的未来,构成了一个不会有希望的,可怜的他。
没有父母,连唯一的亲人也选择抛弃他,因为他实在是没用,注定成为别人成功之路上的踏脚石,仅此而已。
被陈默影响的小山修行也受到了阻碍,他又一次吐了血,坐在那里,心脏一缩一缩的,比任何时候都要难受。
怎么办?小山也在迷茫。
巨大的想要强大的渴望被无数悲伤的情绪阻挠,他有心推动着自己往更高处去却只能一次一次的被自己所布下的陷阱困住。成功之路艰辛无比,人生道路无形中增加了很多难度,让他变得越来越烦燥。
汝良察觉出不对,先让他安静下来。“不要多想。”
小山再度起手,却被汝良阻止。“你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适合修行,强行这么做,你到后面会越来越艰难的。可以先休息一下么?”
“休息?”小山迷茫了,“我有空休息吗?”
起初汝良并不能理解,只是望着他笃定的说道:“当然有空了,只要你想,随时都有空。”
小山看着她,片刻后也没再发出动静。他坐在那里放空思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汝良看着他,有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自己没空休息。“你有……陈默的记忆吗?”
小山再度看她,然后又低下头去,叹息着点了头。
作为旁观者,小山窥视到的陈默记忆中的朱黎并不是一个天才。
朱黎的修行时间和阿奔不一样,他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快乐童年,在尚未取得人形的时光里,他拥有每天都能把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家人,而且那些家人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两百多号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他就算想不开心也会有人想办法让他开心。
但随着后面朱黎生活质量的急转直下,他本身的问题也暴露了出来。他在原先的族群里是没有危险预判这个概念的,在和岩畅修行的过程中,除了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以外,他还要保护一个幼崽,这就让朱黎不得不带着陈默上阵对付那些可怕的对手。
朱黎不止一次犯过因为打得太欢而差点让陈默一命呜呼的错,虽然陈默已经尽量在记忆里美化朱黎了,但是对于小山这种一出生就在打拼的人来说,朱黎所做的好事,是远远弥补不了他犯下的错的。
朱黎捡个娃回来是做了好事,可就算他不救,陈默也不一定会死,虽然存活的希望依旧很渺茫就是了。
之后他无论是照顾孩子,还是战斗,亦或是教会陈默生存之道,都是朱黎在将来不同的人生阶段所必须经历的事,只是他在年轻的时候就把他们全部做了一遍,不能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最致命的是,因为年少不更事,朱黎按照自己的习惯强行修改了陈默的食谱。妖修在没辟谷前是需要按要求尽量用食物进补保证自己日后的身体可以无惧任何伤害,如果在修炼之前饿得太狠,将来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将会有大量的灵力被转移到身体内部以维持妖修的正常活动。到那时,妖修就会因为修为锐减而无法飞升。
汝良觉得她大概能理解一点朱黎的意思:乌鸦是食腐的,放到人类中间就是喜欢啃桌子腿的小孩,大人潜意识里会觉得桌子腿脏、不干净,却从不考虑小孩为什么喜欢啃桌子腿。
保护自己被陈默曲解成保护朱黎,修炼也被他理解成为了防止朱黎受伤而不断强大的内驱力。虽然他在千疮百孔的环境中长大,但却在不断地消耗自己的乐观与真诚去填补那些本该说出来得不舒服和不赞同,直到现在。
陈默闭锁着心门,他不许自己踏出去半步,当然,也拒绝了别人的靠近。
汝良想,幸好现在小山没什么事,不然的话还真挺麻烦的。
水焉择被叶国添的人扣下后,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很深厚,让他这么大费周章的留下自己,实在是让水焉择有点良心不安。
相比较他的焦虑,作为东道主的叶国添反倒没有那么紧张,毕竟看芙蓉的样子,他应该才当爹不久。
田智斌是个没脑子的就算了,他作为承池的肱骨之臣,不能伤了子民的心。思及此,叶国添还是吩咐下人好好招待水焉择一行人。
此时按照凡人的年纪换算,水焉择今年应该有五十岁了,但他却长得依旧跟二十岁的小伙子差不多。要知道,比他小十岁的人胡子都一大把了,他还长得朝气蓬勃青春洋溢,叫人想不怀疑他的身份都难!
“我要不整个胡子得了?”水焉择在叶府受到了大量的注目礼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干净的下巴好像确实是有点异常。他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应该给自己的身上多整点什么。
这边没人给他回答,无论是芙蓉还是丁常笑,都不知道水焉择为何不长胡子。水焉择自言自语半天,只能在外人眼里变成一个可笑的人,不会有任何解决的方法。
而且,一夜长出浓密胡子的这种事更叫人害怕,他还是得从长计议。
其实这个时候他应该做啥事来着,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本应该做什么,只能被动的留在这叶府,听那些人对自己不断的窃窃私语。
又过了几天,依旧不改往日热情的叶国添的夫人叫了白松过来唱曲。水焉择正无聊,便想着不如也干脆听一听得了,也算是能打发一下无聊的人生。
白松远远的看到他,眼神闪躲了一下,他今天没带那把宝琴。水焉择不是主人家,只能站在很远的后面。他越过一众叶家人去看那个男人,想到那天和那个魔聊天那样轻松的人,不由得紧了紧拳头。
如果真如他猜测得那样水焉择不是普通人,那以白松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或者说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
既然这个世界有神魔,那为什么身为人间的普通人却从来没有听过所谓的修仙之法。凡人虽然力微,但人数并不算少,聚沙成塔的道理那些上位者应该明白,但为什么……
叶国添对白松始终不感冒,哪怕仙瑶琴的效果并没有解除,但他对白松的态度依旧算不上太好
白松胆战心惊的在台子上,虽然他学过唱曲,可不代表他就对这东西很熟练,毕竟谁都喜欢玩,有了神器傍身谁还会下苦功夫练习?只是他没想到,水焉择也会在这里。
他可不希望自己在任何角落都能看见水焉择!
好戏开场,不少人都听得很认真。没有神器的加持,白松总是有点放不开手脚。但随着戏曲逐渐进入了高潮部分,白松心里的不安也随着那些目光而放开,渐渐的也有空去仔细观察水焉择的状态。
和其他人始终不一样的水焉择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特别大的差别,但实际上却是最令白松不安的。一来白松打不过他,二来水焉择的段位高,白松只与他相处片刻就能知道以他这露骨的小手段,在水焉择的眼里估计和小孩过家家差不多。
再过一段时间戏剧结束,他们就该等着台下的人捧场表达感谢了。白松的心里有点飘,得益于宝贝神器的加持,让他最近赚的钱比想象中的更多,这样的日子再持续下去,估计他很快就能彻底的脱离梧桐馆获得自由。
但真正的自由是什么,白松还不明白。
年轻时受限于金钱不足,让脚能丈量的土地变得有限。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烦恼加剧,当初仅仅依靠金钱获得的满足不再能填补他的内心,而是让他不断地陷入迷茫。
他和席林可不一样,席林为了弥补越错越多,但白松只要不主动说出来,就没有人知道他是席林的表弟。
曾经他以为席林过上的是非同一般的好日子,但现实的情形却残酷的告诉他,事情远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无论是席家还是崔家,在面对新贵族嚣张气焰的时候都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他们以为自己能控制一切,殊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的瓮中鳖,想逃也逃不掉。
但这次,台下没有人鼓掌。
白松有点害怕了,但却不敢表现得太胆怯,只是在谢幕后随着其他人一块下台。
在后台,有人叫了他的真名:“崔白松?”
白松领后的冷汗在这句话出来的瞬间就冒了出来,他回头去,心中默念不要是自己不想见的人,但当他回头时,看见的却是一个不太眼熟的面孔。“啊,你是……?”
“你真是崔小哥?太好了。”对方赶紧过来拉住他的手,把白松弄的一惊一乍的。“我是崔俊生啊,你不认识了?”
本家的?白松顶着满脸的油彩望向这个看上去似乎和自己的父亲有些相似的男孩,斟酌着问道:“你是三爷家的孙子?”
崔俊生啧了一声:“我是你六叔家的呀,当年我爹在你娘还没过门的时候不是和刘家小姐搞在一起了嘛,那是我娘!”
“……”原来你还没被老祖宗拿堕胎药弄掉呀!
崔白松对家里的那些破事没有印象,他只知道自己出生不久家里就没落到只能在街头讨饭为生。至于刘家和他六叔,他不知道,他父母也没跟他讲过。
崔俊生比他年纪大些,目前在水焉择身边做护卫,他是刚刚顶替唐六七召进门的新人。
不得不说有时候真的很巧。崔白松还以为他是叶府的小厮,没想到又恰好是水焉择的人,真是一场孽缘!怀着对水焉择的复杂心情,崔白松忍不住的问起崔俊生他和水焉择共事,有没有听到过什么不得了的传言。
但崔俊生是个老实孩子,啥也不知道。
崔白松无奈,只能先自己回去想办法。
望着那干净的仙琴,白松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如果不依靠宝器去控制水焉择,那么日后若是发生什么大灾难,他将毫无用武之地。当务之急还是先尽快得到能彻底控制水焉择的方法,除非他能尽快得到芙蓉和那个婴儿的信任,不然这样虎视眈眈下去,他估计自己早晚会变成真正的小倌儿。
叶家邀白松上门的次数随着时间不断递减,虽然那个魔说了仙瑶琴的效果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但白松总觉得他的魅力值在这些人的心中好像没有那么高,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他也越来越能感觉到那些人对自己的热情在逐渐减淡。
这种肉眼可见得热情消退让白松开始不断的幻想起自己没钱而流落街头的场面,为了能让自己好过一点,他决定再用一次仙器。
仙瑶琴的解咒琴谱他已经背熟了,但是怎么施咒效果更好,他还没有试过。白松已经不能忍受不被众星捧月的日子,哪怕一天没有人惊叹着说他多么优秀和聪明,都让白松觉得自己做得还是不够多。
距离他第二次施咒的日期越来越近,白松也为自己东山再起般的生活感到高兴。他摸着宝琴,魔怔一般的不断对着那玩意絮絮叨叨,好像中邪了一般。
那一天,白松郑重其事的拨了一首他自认为精心挑选的小曲子,但是这一次,没人为他鼓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常沉重的气息,叫白松的心里变得更加忐忑,他最近本来就因为崔俊生的事搞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