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水焉择睡着后,青溪见起身,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软甲后,低头把它们卸了下来。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相亲文学,无论是年长者年幼者,都没有尊卑界限礼义廉耻。被认为是第二个母亲般的女帝提出婚约的那一天起,青溪见就知道自己脑子的某些观念被现实狠狠击碎了。
确认自己身上的东西不会割伤水焉择后,青溪见做足了心理准备。他吹灭蜡烛摸索上榻,在隐约的光线中找到安全的位置,并让自己置身其中。
青溪见计算过,女帝的个子和水焉择差不多高,虽然女子天生骨架比男子纤细,但大体上都是年龄远高于他的长辈,学会示弱是他在真正成为大人的第一课。
他伸手把水焉择的手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比较,女帝的手没有自己大,但水焉择的手却比较宽,青溪见个子不高骨架纤细,手也生得小巧玲珑,没多少男子气概。
次日近中午时分,水焉择迷迷糊糊的在心脏旁边摸到一个毛脑袋,吓得他从榻上弹射起来,把青溪见带到地上去。
他重生了啊!水焉择先在桌子边摸到了镜子,确认自己没变丑,才松了一口气。
“舅……”青溪见被推下去之后又被水焉择踩了一脚,呼气多近气少。他没想到水焉择睡醒了动静那么大,脑袋磕在地上嗡嗡响。
水焉择听到声音,过去把青溪见捞了起来。昨晚水焉择的体温骤降,把小孩吓得三魂飞了两魂。呼吸微弱到不可闻,喊半天也不见动静,青溪见生怕药里有毒,半夜偷偷拿药渣重新煮了一遍喝了,又怕事情闹大了被人指责,一边抹眼泪一边连夜给水焉择输送灵力。
直到刚才水焉择才有了点活人气。
青溪见被抓起来之后就挂到了水焉择的脖子上,小孩长到现在不是在经历离别就是马上要和人分别,其实内心是很感性的。他故意不说,但水焉择觉得这小子的手在自己的后背使劲,肯定是埋怨自己的。
他也不太会安慰人,只是轻轻拍着小孩的背。青溪见离了软甲后像没有壳的柔软蚌肉,不愿松开的手将他的恐惧完全暴露在人前。
“舅舅最坏了!”
“……”水焉择低头把小孩扯开。青溪见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表情,用双手捂住脸,只露出一张微微紧咬着的嘴。
他放下手依旧在委屈的哼唧,眼角泛红将泪痣晕开,细而纤长的睫毛小刷子一般。虽然长着比朱黎更具女性感的眼睫毛,但就是感觉他身上的气质比朱黎多了矫揉造作,让人生不出太多此人好美的感觉,只觉得他娘唧唧的。
“你再这样说我可就不理你了。”水焉择威胁道。
青溪见大惊,“舅舅……”他看到水焉择起身准备出门,再看自己这一身,赶紧尴尬的说:“舅舅等等,我穿个衣服。”
水焉择扭头看他,他不就只脱了软甲吗,至于么……一边不管不顾的打开门。
门外,站着俩人。风竹和小山一个比一个八卦,见水焉择惊讶了,小山先往屋里瞅,看到背过身的青溪见后,才说:“昨晚……动静挺大哈!”
水焉择莫名,他回头看了一眼青溪见,突然转头对小山说:“你不是个处吗,你怎么知道?”
小山的脸色一沉,“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再说了,你那什么眼神,凭什么我就得是处了?”
风竹:“你不是?”
“我是……”小山红着脸承认,但之后很快就正色起来。
青溪见完全处在局外,把盔甲套在外面了就凑了过来。“什么动静?”
风竹瞥他:“昨晚可是哐啷哐啷哼哼唧唧的,你作为当事人怎么好意思问我?”
“……”
哐啷哐啷?哼哼唧唧?这不就是昨晚他一边哭一边试图把水焉择推醒的事吗?还能有什么事?
再一想,青溪见立刻害羞起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当然知道肯定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风竹瞥一眼水焉择,露出一个非常奇异的笑容。“要是真像我们想的那样,你今天还能爬得起来?”
水焉择说:“别误导小孩哈!”他转身关上门,把青溪见关在了屋子里。“大清早的过来就为了这事?”
小山低头捂嘴咳嗽一声:“昨晚,打雷了。”
打雷……不会是他打鼾了吧?水焉择的表情比之前的精彩多了,他扶额深思,一副丢了大人的既视感。形象全无啊形象全无……
风竹说:“这里的土地神估计出事了,最好今天想办法过去看看。”
她说话的时候,水焉择买的宅子里的丫鬟就过来了。她们长得颜色各异,婀娜多姿的过来,说是要给他们梳洗。
水焉择低头搅了搅头发,风竹他们一大早的已经梳洗好了,不需要劳烦其他人。她看水焉择正被人往屋里推,骤然恶作剧的心起来了些,她说:“听说你们家族床上功夫都很了得,也不知道那小家伙能不能让人满意。”
丫鬟们听了当做没听,但青溪见是个脸皮薄的,尴尬到不知道往哪里钻。水焉择扭头看她,一阵无语。
龙族确实有那方面能力强的传说,不光风竹知道,水焉择在天上翻阅百科大全的时候上面也有说。
开篇就是龙族好色,无论长角的没长角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初始属性都是这个。
水焉择当时的反应是,难怪他飞升之后看谁都觉得惊为天人,没有什么讨厌的人。他原以为是自己以前没吃过好的,原来是基因里自带的来者不拒。
当时刚打完仗,水焉择还没什么机会接触到仙女,见到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男性长辈,他们有的都已经有曾曾曾孙了,看上去依然相当年轻,且颜值在线。
怎么办,虎行渊他喜欢,朱黎他也喜欢,就连玄辰决也不错……可是如果下手的话,水焉择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捶死,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这事先按下不管。
小山伸手推推风竹,但水焉择却觉得她冒犯到自己了,眯眼正色道:“怎么了呢?你有意见?”
他被丫鬟们按在椅子上,虽然头还试图倔强的看向那边的女人,但身体却很顺从的被女孩们扳到了面对梳妆镜的方向。
“没什么意见。”风竹没进屋,她看到青溪见在那边不知所措,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不知为何,她突然多了一句嘴。“你家那位可能这辈子都没出过门,既然选了你,那你可要好好把握了,毕竟你们俩肯定有孩子。”
说完,她就走了。
下午水焉择带着风竹和小山出门,青溪见说要去医馆学习,就不跟他们走了。水焉择看他心事重重,昨晚又因为药的事对自己有了埋怨,他实在心虚,没有挽留。
按照前几天莫名暴雨和不知情况的人员伤亡事故,这里的土地神有很大概率消极怠工了。他们找了个土地庙拜了拜,求个姻缘,签子摇了很长时间不见动静,正在水焉择纳闷的时候,一个小老头灰头土脸的从不知名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求姻缘您上天去问司命,再不济找结缘树也行,来我这小庙里能问到什么?”他就算再怎么算也是一个地仙,地仙管不着天上的事他们应该知道。
风竹直起腰杆站在后面,水焉择跪坐在蒲团上。“不这么请你,你恐怕不愿意现身。”
“……”土地公顿了顿,道:“大仙,小人只是个土地,土地的职责也就只是管管土地,管不了太多的妖魔鬼怪。”
水焉择道:“但降雨还是天晴你是能管的不是么?有问题就上书,解决不了了叫人来,下界不是没有其他地仙他们都能出手帮忙,你捂耳不管你屋子里的事,叫我很为难呐。”他站了起来。
此地距离青丘很近,女帝就算没办法出门也不至于连周围其他地仙都不联系。小老头缩了缩脖子,嘟囔着:“我一个人参精……”
他确实没怎么管事,主要是想给那个驾驭蜂王的城主一点教训,而且这件事青丘女帝也是知道的。
自从蜂王主人得了这大妖后就越发无法无天,把土地公在本地的亲戚全挖出来炖了汤。土地公公报私仇想为自己的一家老小除了这祸害,但蜂王主人没有冲撞过鬼神,且阳寿未尽。
土地公上报无果,在与水焉择沟通得知他也无能为力后,一气之下跑路了。
土地公一跑,当地的植物就开始莫名其妙的乱长,没熟的果实开始掉落,有叶子的开始落叶。水焉择担心会影响庄稼的长势,连夜顶班土地公的位置,并给上头发了讯息希望他们弄个人来当新的土地公。
植物作为不会说话的生物每天也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人去处理,大部分的植物都还行,温度湿度合适就会开花结果。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那些被开了灵智的仙草,它们会无差别的对每一个路过的人并让他们彻底走不出去。
水焉择要替代的工作,除了管理那些随地乱长的仙草外,就只剩下每天给上面写工作报告。风竹还记得他们这次南下是因为什么,看水焉择突然忙碌起来,便说:“要不就我留在这里吧,我看那流程也不复杂,你不是着急去看朱黎的情况么……”
水焉择说:“你不懂我的意思,上边的人坐享其成惯了不知道人间疾苦,如果这个报告不是我去写,他们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当回事。”说着,他看向青溪见。“我还挺高兴你能帮我的忙。”
听到这话,青溪见霎时间就做出了无奈的表情。“幸亏我来了,不然还帮不上你的忙,是吧?”
小山的嘴动了动。他听到风竹思虑片刻后,决定动身出发。
青溪见以一副他们新的领导人的态度叉腰道:“我还真不想和小情侣一块儿走。”
“谁小情侣了?”风竹眯眸,“你个小雏鸡!”
“说谁小雏鸡呢?”青溪见不甘示弱,“你不会只是逞口舌之快吧,我听说修道之人可有修身的基本功,你要是破了戒,可就要哭哭咯。”
风竹一甩发丝,“真是笨蛋,连妖修的禁忌都不知道。”她说,“修身从来都只是凡修的一部分,至于妖修可是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本姑娘从小到大勾到手的男妖不说五六,起码也有三四。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小山一听,急了。他把那看起来还挺淑女的女人扳过来,急吼吼的问:“你破戒了?”
风竹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挣脱,她略恼的瞪这数次不上套的男人一眼,再度嘲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这些年的摸爬滚打,受到的只是来自食人妖的迫害吧?唉,你们男人还挺贪心的,看到是个女的就忍不住的凑过去,我没办法拒绝。”
小山更急了,他伸长脖子要再追问一些细节,却被一边的青溪见打断。“你没撒谎?”
风竹冷笑一声,转过身去继续赶路去了。
三个人中小山的实际年纪最小,但他却不是最受照顾的那一个,同样,作为年纪最大的风竹,也没有承担起照顾人的义务。自打那次风竹提了一嘴自己的过去之后,小山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或许是曾经身为家猫的生活让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再靠近人类社会,他倒是忘了在某些时候那光怪陆离的社会是那样的迷醉,让人又爱又恨。
他不知道其他男妖是怎么样的,但他见过面目可憎的男人,他们总是不遗余力的释放自己的魅力,无论其他人是否愿意看见,都希望他们能接受自己的魅力与无处安放的示好。
青溪见论证了无数她说谎的理由,首先就是风竹并不因为自己的过去而介怀,反而强悍得像个女战士。他还说如果风竹真的和别的男人有过一段,那至少应该对他们的分身有印象。
风竹说,要是他再敢多说一句,她就把青溪见的分身砍下来剔牙。青溪见败北,捂着脸决定不再靠近她。
他们走到天宸边境的时候,两国已经有了剑拔弩张之势,只要一个契机,就能打起来。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森林。
小山看了一眼青溪见后,果断的缩在了风竹的后方。“姐姐保佑我。”
风竹撇嘴:“你以前还知道走在我前面的……”
小山对大森林没一丁点印象,但听她这么说了倒也没有继续再待在她的身后。他走在最前面甩开后面人一大截,直到青溪见扒他他才后退了些。
“闪开,这是我的!”青溪见左手把小山拉到后面去,右手一挥召出银光闪闪的玄铁鞭,和水焉择相差无几的硬鞭,不过比他要华丽一些,可能是因为二者的骨头颜色不同。
其他人出刀的出刀,出枪的出枪。小山后知后觉这小子是自己想抢风头,赶紧三两步过去。“休想,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