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执清进屋询问朱黎的意见,发现他被灌醉了,再一问,徐永林也不在。这小子是个人才,一边灌醉朱黎,一边带着陈默往外跑,要不是陈默晚上看不见,这会儿他还不知道等朱黎酒醒后怎么跟他说。
朱黎喝醉了会打人,他有一定的自控力但并不太多,陈默一来就逮着他使劲薅,把人抓的满脸血痕。
好不容易熬到他酒醒,但时间已经来到了次日午时,陈默坐在朱黎的旁边低着头,看到朱黎渐渐苏醒,扭头,彼此之间被尴尬席卷,相顾半天没有说话。
朱黎捂脸,又隔着眼缝去瞄陈默。陈默的一只眼睛还是肿着的,身上有墨水印,抓痕和乱七八糟的头发明明白白的表示昨天朱黎揍得很嗨。
朱黎想到自己在天上曾经卸了水焉择的两条胳膊,更害怕了。“我又喝醉了?”
“嗯。”虽然这个“又”对于陈默来说很陌生,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朱黎好像没怎么喝过酒。但能让朱黎有负罪感,他就挺高兴的。
朱黎一拍额头,发誓这辈子都不喝了,他先试图去给陈默治疗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是被谁劝了酒,寒声问徐永林的下落。
可惜徐永林到现在还没回来,徐执清已经叫陆淼去帮忙找了,到现在没任何消息,不知道他跑出去几里地了。
陈默很忧愁,本来他确实有机会逃走,但奈何周围这些人全都是天生克他的,稍微起一点反抗之心就会被压在地底。现在朱黎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用来盯他,生怕他和徐永林一样不知所踪,叫陈默的压力很大。
陆淼的婚事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有了着落,想也知道,太后与她不是亲母子,就算再怎么关照终究还是会以太子为先。
如今迟禾动荡,太后需要稳定臣子之心,不论陆淼是不是向着她的,这门婚事她都必须拿来讨好臣子。
陆淼现在还不知道未婚夫的名姓,不过知道了他的外界评价,那人比较古板,并没有多少与女孩接触的经验,可能会做出一些让陆淼很生气的事。
陆淼马上脑补出一个胡须浓密的威猛糙汉,再看朱黎一眼,只觉得自己的婚姻简直是人生噩梦。
她现在才十二岁,就已经要考虑能改变自己一生的事,真是令人忧愁。陆淼觉得自己就算再怎么想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不如沉浸在学习和美容中,心情好了,反而能忘记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又过了一个春夏后,威远将军出征。他与西云的首战打了一年半,全军覆没,粮草不足,人才流失,加上西云地远,气温变化莫测,威远将军的绝大多数士兵都晕船,不得已回府整修。
但是威远将军却不在回城的队伍里,他好像铁了心要打下西云,孤身一人北上进发,打算以怀柔的方式智取西云。
陆淼十四岁开始独住,不与任何性别为男的人接触。她每天都听奶娘讲生理知识,讲得她听不懂。那奶娘面子也薄,遇到不能讲的就是一句“你以后就懂了”。
懂个鬼。
她决定找人来实践一番,实践出真知。
奶娘一开始劝,后来把陆淼劝烦了直接拿拳头打了她两下,把奶娘差点吓死。奶娘一边骂不孝一边往后退,那边陆淼乘胜追击,用肉拳威胁奶娘,终于把那个婆子吓退了。
没有了约束,陆淼立刻要求侍女把朱黎请来。朱黎听说她打了奶娘,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在这小孩的身边待了,他进屋去,眼神警惕,生怕看见什么此生难忘的画面。
结果屋里和平时的构造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桌上有几本不堪入目的书籍,叫朱黎只扫一眼就赶紧别过头去。
陆淼看到他,先站起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看了什么书,伸手把书桌收拾了一下。
她看起来春风满面,显然联想能力并不差,只是见过的男子与话本子里的人出入比较大,叫陆淼联想不出正常青壮年凡人的模样。
朱黎故作正经,问她找自己来所谓何事。陆淼深吸一口气,扭扭捏捏的说了几个字,朱黎听了半天,勉强听到了她说的什么。
她想看朱黎的腋窝。
朱黎:“啊?”
奶娘给的图画书里很多男人都是有胡子的,但朱黎没有,陆淼觉得她想嫁的人应该是有胡子的,但联系画本子一看,他们的身体又不怎么美好,所以陆淼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因为朱黎他们不同才会有这种联想不到的问题。
朱黎浑身不自在,虽然这个要求不过分,但听清要求后突然豪迈的解开衣服,朱黎也实在是没那个脸。
他只能庆幸陆淼没有要求看他的全身。“只……只看一边哈。”
“嗯……”
旁边还有人呢,朱黎觉得自己窘迫得有点不爷们了,他低头解开羽衣。
忘了说,羽族只有一件羽衣加身。
朱黎不是没有被别人这么看过,他进出过澡堂,经常收货一大片惊艳然后转而失望的目光,但陆淼的目光真诚,显然是希望自己未来过得更好,朱黎作为好友,理应坦荡,但是……
他真的只给陆淼看了腋窝,白白净净带着一丝褶皱,与陆淼书里的截然不同。陆淼顺着他的上臂一路看下去,顿时就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热了,她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那边朱黎火速裹好,整个过程连一柱香的时间都没有。
在确认陆淼找他没有别的事以后,朱黎落荒而逃。
他仔细回忆这段荒唐经历发生的前因后果,突然觉得自己做的有点太过温和了,应该强硬的拒绝才是。陆淼又不和他结婚,看他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把她的未婚夫弄过来。
但是……
朱黎还在犹豫的时候,一抬眼看到那边低头在看地图的陈默,他顿时收了心,过去把地图抢过来,在陈默一脸疑惑的目光下语气铿锵的说道:“你看什么?!”
“这不是你在看的吗?”陈默还想说他终于知道自己下凡来的目的,要提前走了。“我看到上面有……”
“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朱黎冷冷说道,“我告诉你我要在这住一辈子,你别在那边随便猜测我的想法。”
陈默张了张嘴,只低眉顺眼道:“好吧。”
朱黎要气死了。
他想骂陈默但又不知道骂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希望他将目光放到别人的身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底线。
他走过去,对神色平静的陈默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陈默对此并不以为意,轻声道:“您随意就好,不用管我。”
“……“
他还用您!朱黎决定不理他了。
陆淼的婚礼在她十五岁刚过不久举行,虽然她要求过让朱黎陪她一起,但朱黎总觉得人家结婚他围着新娘子感觉怪怪的,就拒绝了。
陆淼又看陈默,还没开口,朱黎就笃定的说:“你别看他,他也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
“你敢去试试看,嗯?”朱黎眼中爆射出冷光,盯着陈默平淡的脸。“你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又不是和陆淼结婚,只是想去看看驸马而已。“师兄,那我们一起。”
朱黎愣了,这个回答他可没想过应该怎么继续下去。不过陈默过来拉他,让朱黎连续几天的暴脾气消散下去不少。
不用开口撒娇,不用楚楚可怜的目光,陈默只要一拉他,朱黎就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过去了。唉,谁让他喜欢惯着陈默呢!
两个人找了一个高处看着车队,坐在马匹上的新郎官隔着多远就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他抬头望去,看到两个衣着鲜艳的男人站在屋顶上,目光顿时警惕起来。
是萧秉。陈默松了一口气。
那边的朱黎看到新郎官往这边看过来了,非常欣赏他。“哟,这小子不错。要是能交个朋友就好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朱黎显然没有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的打算。
陈默也清楚他就只是说说而已,随口道:“徐永林还没回来……”
前世陈默没答应陪徐永林胡闹,他在外面走了几圈就回来了,不像这次一样一走就是好几年。
朱黎与徐永林没有建立灵力联系,没办法找到他,如果陈默也和徐永林一样不知所踪,只要他使用灵力,朱黎就会知道他的具体方位。
朱黎明白陈默的提醒,他现在还走不了,徐永林一日不回,他就得一日待在陆淼身边。
毕竟还有徐执清这个拖油瓶,而且他的联系比陈默更深,短期内带走他只会让麻烦源源不断,只能暂缓。
朱黎比较讨厌的事徐执清与徐永林也没有灵力联系,虽然徐执清没办法修行,但灵力联系并不需要太多的灵气,随随便便捻个诀就可以做到。估计是两兄弟之前闹了矛盾,才会让局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朱黎越来越厌烦徐执清了,都想着怎么用能力将他抹杀。陈默还记得徐执清前世对自己的帮助,劝了他几回,朱黎才没有多提这回事。
陆淼成婚半年后没有怀孕迹象,她的公主府修缮了一番,加了不少驸马萧秉的东西。
萧秉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起来老实谨慎,不太热情。他对朱黎还是陈默都话不投机,只有对徐执清的态度温和,不过陈默猜测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陆淼对徐执清不怎么来电。
今生的公主和前世的公主相比没有高很多,不过也是一样的一结婚就开始瞎折腾。管朱黎他们要凡间难寻的宝贝,不给就大闹。
朱黎本就因徐永林不在而无所事事,加上陆淼找的东西也实在是有点小儿科,索性便由着小姑娘撒娇。
太子哥哥继位期间,陆淼送了一些难得的新奇玩意,叫那个曾经差点让陆淼送了命的小子心花怒放,一高兴就没追究她在自己的封地上搞的那些糟心事。
陆淼其实有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走到何处去,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同床共枕,与自己的仇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讨厌眼前的一切,但她又不想过清贫的生活,只能尽力讲憎恨与酸楚压在心底,告诫着自己与那些路边讨食的乞丐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感觉是骗不了人的,现在萧秉已经发现了她心里很复杂。她一方面沉浸在公主的高傲里,另一方面又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那些尊贵的生活,那些奢华与精美是用她的惊恐不安换来的,随着霸凌者的登基,恐慌日益加剧,陆淼的心态已经扭曲成了自己看不清的样子,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会迅速走向崩溃。
不过萧秉不会时时刻刻待在她的身边,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丈夫一离开,陆淼就有了喘息的空间,她望着自己的身边已经被萧秉的人无孔不入般的侵占,气得大发雷霆,把他们都赶出了自己的视线。
怎么办,她已经开始控制不了自己了!
陆淼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书桌以及满地的狼藉,再联想到朱黎那无可奈何的表情,时隔多年,无穷无尽的惊艳与羡慕成了将要溢出眼眶的阴狠,未能满足的少女心愿此时成了疯狂的巨兽,蚕食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爱她?
陆淼想找陈默,但是自从她可以走路后陈默就不经常和她独处了,她这次鼓足勇气去妄图找到一个和陈默单独交流的机会,结果依旧是毫不留情的被拒了。
他真的,像一个木头,屡次对陆淼的眼神和情绪视而不见,明明他对朱黎的不高兴就很敏感,却对她这个倾慕者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
或许对于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陆淼无法幻想出与陈默相濡以沫的场面,她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与他告白的场所。陈默太孤独也太冷酷,聪明的左右着她的选择,冷静的告知着她的未来,但那痛苦麻木的人生,不是她想要的终点。
她应该选择放弃了吧,放弃是人生的一项重要课程,在时刻告诉努力无用的现实面前,学会放弃是一种高贵的品德,可以让人们清楚的意识到有些东西是不能被窥视的,只是老天爷开眼,让你有了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机会。
放弃吧,放弃和睦与宁静,选择虚荣繁华,用生命丰富别人的人生,用热情去创造别人的生活乐趣,卖力的表演出最让看客嗤之以鼻的冷笑话,然后沉溺在其中,不肯醒来。
陆淼对朱黎说:“我想长生不老,你能帮我么?”
神仙并非是不老的,他们依靠灵气的滋养才能使外貌变得不那么差异明显,所有人从相同的灵力中摄取相同的养分,获得相同的外貌与思维,在麻木的社会中寻找与麻木的自己一样可悲的人组成家庭,然后再生下一个麻木又可悲的人。
朱黎其实一直觉得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