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亭后来也被叫去了,他扭头看一动不动的朱黎,不太明白陈默怎么能在这位爷一看就不高兴的样子上还能谈笑风生。
“别是一些热血上头的订单!”陈默在这个时候说。
欣霜一愣,露出一点和煦的表情:“不会,这次是长公主的人来商谈的。”
陆淼?陈默眼神微微凝固,不过片刻就松开了眉头。“那就好。”
“什么那就好了?”柳长亭道,“你们认识长公主的话,那我是不是要回避?”
“回避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别开玩笑了。”
“好啊,敢打趣我了,胆子不小。”柳长亭回头看了朱黎一眼,道。“说真的,梳头发这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的,你快告诉我教你的人是谁,我也好跟着膜拜膜拜!”
陈默低头道:“是我师兄的朋友。”
这下朱黎可坐不住了,他在下界就认识陈默岩畅父子,陈默又没去过上界,怎么知道他在上界还有关系网?
提出问题的柳长亭不想多问,他对朱黎的亲戚朋友半点兴趣都无。“那还不错。”
三个人分工明确,依旧和之前一样柳长亭负责处理多余的订单,陈默去找原石,欣霜则负责锻造。
半年之后陈默回来,订单照常运行,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晚上柳长亭打着哈欠推门而入,和另一扇门边的陈默道了一声晚安。
陈默点了点头,他进屋后关了门。总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了,屋里点着一盏灯,陈默在榻上坐了会儿后,先听旁边的人有没有睡着,然后才深吸一口气。
“陈默……”朱黎缩在角落里突然出声,“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么?”
“……解释什么?”陈默觉得气氛有点诡异,“我已经说的够多了。”
是么,是他不够聪明,猜不到他的意图。朱黎低头走过来,陈默明显不想被他居高临下的审判,站了起来。“不知不觉间,我都没发现你居然有了自己的想法,真让我惊讶。”他走过来,一挥手灭了灯。
陈默不想处于被动局面,他退后半步侧身让两人不至于面对面。“可是陈默,你身体的每一处都是我培养出来的,你怎么能用我悉心照顾的身体去做对抗我的事?你心里不羞愧吗?”
“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一个空壳,对,我早就知道。”陈默扭头看他,“从以前开始就如此了,我不配拥有自己的想法,我不配做人!”
“对,你不配。”朱黎觉得他在叫嚣,“没有我哪儿来的你,如果不是我你当初早就饿死了!叫,叫什么叫?”
陈默其实不是第一次挨这种骂,他的心里早已悲凉了,朱黎一面对他掏心掏肺,一面又对他残酷冷血。陈默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生出眼睛和心脏也是多余,直接和朱黎共享记忆与生命,将会让他更好的走向未来。
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这个时候干掉朱黎会有几成的把握能顺利逃脱,他现在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对策,毕竟朱黎只想把他踩在脚底下,应该顾及不到陈默本人的诡计。他微微退了一步,口里说着“放过我”之类的话。
“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朱黎抓住他,“陈默,别逃了。”
可笑,真是可笑,前世他恨不得把陈默踩到泥里,这个时候居然说挽留的话。陈默自认心已经冰冷,坚定且冷酷的把自己的手抽出。
但是没成功,陈默用力好几次不但没能甩开他,反而让两人之间毫无空隙。朱黎困着他,几次试图让隐隐有狂躁趋势的陈默镇定下来,他听到那个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在明知道不可能逃脱却依旧坚持的努力最终发现效果不佳之后,气愤又挫败的撞他的脑袋。
“朱黎,”陈默用头去撞他,“我讨厌死你了,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副模样,你居然还敢站在制高点指责我……”
“嗯。”
“我以前跟你说话的时候你都不理我。”
“嗯!”
“仗着我弱欺负我!”
“疼……”
陈默觉得自己有点太过了,微微低下头,“真的?”
他话落,感觉到嘴角下有什么东西湿濡濡的,起初以为是泪,然后他才意识到是什么,整个人僵硬到像一块木头。
不,绝不可能。陈默把手拿出来,微微推远一些,他现在急需冷静,他需要缓解一下自己情绪过载的大脑。
但是朱黎是不会放过他的,那种感觉又来了。陈默不敢多动,只希望他是一时没能得到慰藉血冲脑门才会这样,他的手板着,随时准备自由洒脱的抽开身。
“陈默……”
“别这样。”他努力维持着镇定,在僵硬的脊背松垮下来的转瞬之间,或许一个安定的拥抱能让他们之间恢复昨日的平静。
但很快的,陈默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听见朱黎一直在喊什么别离开他,然后陈默挣扎,两个人从站着沦为躺着,他真的无法摆脱眼前人,但不知怎的又说不出责备的话,大概是被过去影响了心智。
陈默麻木了,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雀跃的咚咚声,心里斥责自己玩的太过忘记了考虑朱黎的心情。他听到自己血冲脑门的声音,然后终于在某一个时刻感觉到了他被放开了。
朱黎低头慢慢摸索着,他像一个精心雕琢出艺术品的木匠,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唇上有点麻痒,在指尖的摩挲下带来一点一点的颤抖,陈默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被怎么了,伸手抓住朱黎的手。“师兄……”
莫非是打了太久的光棍,不是说好了朱黎更喜欢女生的吗?陈默眼睛看不见,但脑袋非常清晰,他试图做一些动作来向朱黎表示自己的不解和困惑,但漫漫长夜之下,加上陈默本就是囊中之物,朱黎如果想做什么更过分的,也是可以的。
随着一些头发坠落在陈默能感受到的地方,他突然明白此时自己的师兄是要做什么,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但被伤透的心还是忍不住的乱跳,他屏住呼吸却控制不住自己,只是抓住朱黎的手无力的感觉到那人身子的倾斜,他在心里叫嚣着很多自己也听不见的话,本来应该抗拒的推开但却突然失去了已经长大成人的傲气,重新变成了一个小孩。
支愣起来啊!陈默不安的搭着朱黎的肩膀,不久后朱黎把他拱上了塌。虽然隐约感觉到会发生什么,但陈默深知已经犯下了打错根本无法逃离掉,只能闭着眼睛,感受到从自己身上发出的声音。
“我喜欢你。”朱黎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这一句差点把陈默说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只是外界的伤害给他套上了一层外壳。
就算感动是货真价实,但陈默更清楚此时自己并不希望和朱黎达成什么非一般的关系。
庆幸朱黎没有现在就办了他,他在确定自己以后要把陈默带在身边一辈子并且在他的心上烙印下痕迹之后,就没有再在陈默的嘴里开垦钻研。
陈默心有余悸,他努力平复情绪,伸手压着朱黎的手把他按在心口。心飘荡着,灵魂还没落地,朱黎的呼吸近在耳边,他喃喃自语着,一边逼视陈默,试图看出他会因为自己的每一句话而感到快乐。
“师兄。”
“嗯?”
“你是不是孤单太久了?”
朱黎差点没当场气死,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结果陈默就这么对他!不过也可以解释,毕竟之前两人一直没有越界,陈默不知道也是合理!
他会孤单?他能孤单?别小看这个世界好吗,全天下最不缺被人喜欢的就是他了!陈默这是嫉妒,绝对是嫉妒没跑了。
“是啊,我好孤单!”朱黎咬牙切齿的说,“孤单到不找别人,就找你了。”
陈默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也只是一方面的委曲求全,没把这一晚当回事。
次日一大早,陈默按照前几天说好的计划继续去矿山开采,他做事做的有点忘我了,等想起来是不是应该跟朱黎说一声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小命已经岌岌可危了。
不行,得赶紧回去。
他回客栈后,把朱黎带了出去。朱黎经常做无意义的事,对于跟陈默一起出去赏景并不讨厌。
天气热太阳大,矿洞里却幽深清凉。朱黎一边看他在那边嘿咻嘿咻挖矿,一边忍不住的试图帮忙。
陈默倔驴一头,拿锄头一个人在那边使劲,朱黎在后面看他毫无形象的呲牙咧嘴,有点怀疑自己那一晚做出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他实在是坐不住,过去把陈默手里的锄头抢过来埋头开干,干了没多长时间朱黎就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子,他低头用灵力把矿石从母岩上敲下来,扭头望着陈默。
后者面露窘迫的错开视线。
朱黎十分无奈,他多狼狈的时候自己都见过,怎么这个时候犯了回蠢就犹豫起自己的决定来了?“不习惯?”
“啊……嗯,嗯!”一想到自己在几刻钟前嘿咻嘿咻的在他眼前忙碌,陈默就觉得自己的大脑估计是抽抽了。
朱黎长长的吐出一气,想到自己不是第一次被陈默气得眼前发黑了,努力控制住情绪。“平常心就好,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师兄弟。”
“但是老是住在一起,难免”
朱黎恨不得抬手猛掐自己的人中,这小子真是不开窍啊!“不要担心,有我!”
陈默觉得他肯定是在开玩笑,前世他俩可没成,怎么可能今生就如他所愿了?肯定是陈默之前太冷落他了,才会让朱黎一下子决定迈出去。
但是陈默所要做的肯定不是希望朱黎从此以后就唯他一个了,他看到朱黎把矿石收起来,锄头拿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锄头拿到手里,免得朱黎气急了抓起锄头轮他。
做完这一切,陈默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对朱黎说希望他能好好听自己说话。
朱黎正眼看他,他平静的站在那里,一副不知道陈默即将说什么的平静淡然。
陈默说了两句,说不下去了。他觉得有些拒绝没有那么难开口,只是因为一旦说出来,他就会想起自己前世遭遇的一切。
他说不下去,不断地道歉。朱黎不清楚他具体要说什么,但看他的架势,显然是要否认什么。朱黎很恼火,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可都不是闹着玩,如果陈默说了道歉,那他之前又在做什么,当小丑吗?
他把陈默揪过来,后者发着抖,他好像也觉得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太好,缩头缩尾的不敢直视朱黎。
“你怕什么!”
陈默只管道歉。
朱黎的怒火差点又喷发了,他知道这样不好,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随时随地都控制不住脾气的人。但是面对陈默,他又觉得自己现在无论是打他还是骂他都是合理的,因为他超气人!
他试图让自己变好,压着情绪劝他,陈默依旧不言,偶尔对视也是一副神情淡漠的表情,好像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过旋即,朱黎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微妙的不忍。
他升起希望,像小时候一样安慰着陈默,希望他能多说一些。
别害怕,别孤单,别觉得抗拒,他一直都在的。
陈默结束不掉这段关系,他已经不想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发现怎么说朱黎都不明白之后,他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表述太过隐晦了,提醒了一下他们都是男生。
朱黎当然知道,他做出每一个决定肯定不是因为一时冲动上头才想到这么做。
陈默想让他拥有清白的过去,只要这个世界还是女人生孩子,他们在一起了就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法则规定了世界上必须有女人,那么就只能朝着正常的婚姻而去。任何与其他物种的相恋都是违背法则的存在,如果不被剿灭,那只能说是社会包容了他们,这会让陈默压力很大。
乍一听好像是超级直男的发言,但仔细一想,陈默在乎的永远都是外界的看法。世界并不总是处在包容的环境里,总有一些人会强烈抵触不遵守自然规律的人。
至于在一起后会发生什么,做什么,陈默不关心。
朱黎倒是不想管外界,世界对他不好,只有陈默一直在,不离不弃。大不了他就不让陈默接触外界就可以了,至于流言,捂住耳朵之后就不会再听见了。
陈默之前一直一个人,孤单很久之后并不希望回到和以前一样的无聊生活。毕竟朱黎可没说过自己也是避世的,很可能接触不到外界的只有他自己。
他还是想多和别人聊聊天,尽管他可能没怎么与人相处过语句处理上估计有些问题。
两个人彼此说服不了对方,回去的时候相互之间几乎不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