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安卿站在偏殿,看着杨苍高兴激动的离开,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殿下是想为沈从筠进入朝廷铺路吗?”吩咐陶公公的时候惜兰是在这里的,她听的一清二楚,自然能看出蓝安卿的真实意图。
蓝安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面露微笑。
“可是沈从筠一看就不简单,而且她对沧国并没有归属感。”惜兰小声的嘟囔着。
“别想那么多。”蓝安卿听到惜兰的话,轻笑一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外面天慢慢阴了下来,风急促的刮了过来。
本来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被乌云遮住,隐藏起了最后一丝光芒。
“要下雨了。”曲慕儿站在门口,看着黑压压的天。
耳后又传来烧灼感,她摸了摸并未有什么异样。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耳后红色的水滴形状出现又消失,不断闪现,最终彻底消失。
曲慕儿靠在门框上,手缓缓伸出去,似乎想握住什么,却只有风从指间穿过。
自从昨日之后,她一旦睡着就会梦到一双眸子,那双眸子里面藏满了温柔和疼惜。
最终那双好看的眼里面蓄上了泪水,倔强的不愿落下。
里面隐藏的绝望和悲切在她梦中不断浮现,似乎对那双眼睛的主人感同身受。
梦中惊醒之时天才蒙蒙亮,父亲也才刚刚出发去上早朝。
她独自一个人,披着衣服站在门前,看着天边太阳一点点升起,为大地撒下一片光,再看着乌云一点点将阳光侵蚀。
脑海中那双眼睛慢慢的开始看不清,越想要阻止它的消散却越记不清。
最终那双眼睛彻底消失在记忆之中,虽然想不起来因为什么,但心底的难过、压抑并未跟着记忆的消散离去。
“也不知道依儿在那里还好吗?”彻底梦中的忘记一切后她将心底的所有负面情绪归结于对曲依儿的担忧。
早知道是与虎谋皮她就不应该继续下去。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转身走进屋内。
沈从筠看着不断飘落的雨滴,察觉到似乎有人过来,那双明亮的眼睛立刻变得无神。
“您怎么又出来了?”来人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担忧。
“我没事。”沈从筠笑着说,“我只是有些看不清,不是看不见。”
沈从筠顺着来人的引领往屋内走,边走边慢慢说着话。
“您现在还能看到些,就更不要做这些费眼活了。”女人看到沈从筠放在桌子上的刺绣,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要紧的。”沈从筠摆了摆手,笑着说。
女人扶着沈从筠坐了下来,面带歉意的说,“您让我帮忙找的人我让我那口子问了,没有任何消息。”
沈从筠倒是不意外,她温和的笑着:“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抱太大希望了。”
“我那口子刚从孟州回来,他说那战死的士兵太多了,有好多人都不知道姓名。”女人说着眼底满是怜悯。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支撑下来的,她真的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但又不得不说。
“景曜是个好孩子,当初为了能够有出息去当兵,可惜……”沈从筠说着脸上带上了苦笑。
“沈大娘!”外面一个小姑娘急匆匆跑进来,看到屋内有其他人立刻站立好,脸上带着羞怯打招呼,“赵姐好。”
“唐枝,你怎么来了?”被称作赵姐的赵丁兰笑的慈祥。
“我父亲去京城回来了。”唐枝说着将带的东西放在一旁,高兴的说,“父亲说京城有个人和沈大娘说的很像,但是不太敢确定。”
“真的吗?”沈从筠听到后身体一怔,似乎对此事不敢相信,随后急切的问。
“当朝摄政王就叫沈景曜,也是士兵出身,据说是南境之人。”唐枝一口气快速说完,看向沈从筠的眸子亮晶晶的。
而一旁的赵丁兰听到后并不是高兴,而是担忧。
毕竟当朝摄政王是一个多大的官,她们怎么可能见得到,而且——
赵丁兰目光移向满目泪光的沈从筠,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真是摄政王,这么多年让人来找一下沈从筠总能做得到吧?但没有,直到南境战乱,沈从筠从南境逃难至此,也没有听说摄政王在寻找什么人。
不是她有什么悲观情绪,只是有些担心沈景曜并非如沈从筠说的那么好,日后让沈从筠再次失望一回。
沈从筠垂下眼睫,这种恢复清明眼中的情绪。
她只是一个全心全意,不辞辛劳供奉儿子,为儿子熬瞎眼睛却不被儿子认可的可怜母亲罢了。
至于以后阴差阳错将翟子骞好不容易培养的摄政王给拉下去,那就和她没关系了。
眸子中的精光一闪而过,随后又恢复了黯淡无光。
“南境那边怎么样了?”蓝安卿坐在温暖的室内,惜兰为她捏着肩膀,她懒懒的靠在一旁,慢悠悠的问。
甘音站在一旁,目光丝毫没有移动,恭敬的说:“洪将军那边传过来快报,已经将凌国军队逼回边界线外。”
蓝安卿手缓缓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目光微微下移,呈现一种思考的姿态。
微微抬眸,蓝安卿看向甘音:“战损呢?”
“正在统计,不过在命令到达后反击因为士兵心中存着一口气,反击时士气高昂,倒也没有太大损失。”甘音将知道的说了出来。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蓝安卿知道甘音的意思,反击并未损耗太多,但在反击之前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无所作为让南境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蓝安卿站起身,走到案几处,低头写着。
一字一字认认真真,灯光照耀在她脸上,在她脸上投下一个跳跃的影子。
伴随着外面小雨淅沥声,房间内灯火燃烧的声音细微,写字的沙沙音像摩擦耳朵般舒适。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舒适和谐。
“传令下去,对南境百姓进行安抚,每户补偿一百银两,由当地官员派人参与战后重建,南境免除税收三年。”蓝安卿声音缓慢带着重量。
“此事由……”蓝安卿说着停顿了一下,过了几秒才继续说,“由王运全然跟进。”
说着蓝安卿分别在两道圣旨上盖上了章,交给了陶公公去传旨。
蓝安卿微微垂眸,如今朝堂看似一片平和,实则能用的人很少。
一个个虽然都是看重百姓,但相比于百姓更在乎的是自己的权势。
在这些赈灾银两中贪一些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蓝安卿知道以王运的身份,是看不上贪图过来的这些银两的。
更重要的是,她相信大长公主的为人,信任王运的品格。
“如今民心浮动,并不是继续交战的时机,让洪华灿留人守着就行,不用乘胜追击。”蓝安卿虽然未抬头,但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甘音低头称是。
“南境将领勾结外敌,已被当场诛杀,如今南境无人镇守……”甘音话未说完,悄悄观察着蓝安卿的神色。
“让洪华灿先掌管,明日上朝会详谈。”蓝安卿捏了捏鼻梁。
这些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说定的。
总要顾及着一些人,要一个商议的结果。
“是。”甘音说完就打算退下去。
“杨将军出发后,按照计划散布消息,让洪文斓多关注一下民间的舆论。”蓝安卿突然说,让甘音停止了往后退的动作。
随后蓝安卿摆了摆手,让甘音下去。
甘音这才转身离开。
“惜兰,将曲依儿和翟子骞之间联系向曲慕儿透露一些,这月月底放她回去。”蓝安卿闭着眼睛,手指在案几上不断敲击着。
“终于要结束了。”她声音细微,很快消散在空气之中。
连和她相距不远的惜兰都未听清。
不过——
蓝安卿眉毛微微皱起,她在哪呢?
为什么这一次没有遇见她?难道是自己的猜测有误?
那个耳后有着红色水滴胎记的人,在这个世界并未出现。
就像是回应她的想法一样,天边一道闪电伴随着雷声落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蓝安卿站起身,慢慢的往外走。
每一个和她接触的人她都有意的观察了耳后,却并未有一个人耳后有着鲜红的水滴形胎记。
而除了刚来这个世界前几日她会在梦中经历一个女孩的生活,后面再也没有如此的梦境了。
她总感觉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站在走廊,外面的雨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落下,打在绿植上又喷溅出去。
脆弱的花朵被风吹雨打,艳丽的花瓣被打落在泥土内,沾染上泥水。
几个宫女太监匆匆将盆装的花搬进房间内,以此来抢救一些花。
蓝安卿走在走廊,经过一个个房间,看着外面匆匆跑过的宫女太监,眼中始终没有任何光。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曲依儿住的地方。
蓝安卿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无意识走到了这里。
她缓缓勾了勾唇,举起手阻止了宫女太监的行礼,抬脚往内走去。
既然来了,她就和自己小合作者亲爱的妹妹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