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紧拉着青衣的衣角低着头向宫门外走去。
欣瑞这两日并未叫人前去找悦颖进宫,她只能静静等待。她心里清楚皇宫从来都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若是连下等人都敢肆无忌惮地议论此事,怕是早已人尽皆知。
若是传到当今圣上的耳中她是否会有危险呢?她暗暗为欣瑞捏了一把汗。
在此刻,她不敢冒然去寻欣瑞,她不知道欣瑞到底是以何种面貌,何种方法去处理此事的。她只知道,不前去添乱就是对欣瑞最大的帮助了,只能焦灼地等待。
宫里的风言风语早已传进皇上和后宫那几位的耳朵里。
明妃听到了心中好是得意,这是铲除公主的最好时机。
这些年她可没少给皇上吹枕边风,时不时就借着关心的名义提及公主的婚事。
明妃走进皇帝的寝宫,见一地狼藉。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您可都听见了,这事怕是已经在宫内传开了。要我说,这姑娘就是与您和国运相冲,您想想,打她出生了,这大大小小发生了多少事,给您添了多少堵,臣妾每次看见您头上的白发,就好一阵心疼。’见皇帝背着双手毫无反驳之意,她面露难色,‘臣妾之前就跟您说过,早点送她嫁人算了,之前还能趁着知道的人少,把她送去安国和亲。您啊,还是心软。’
‘哼,还不是你的好儿子惹的祸。’皇帝甩了下袖子。
‘这不能怪幸奇,您也是男人,您仔细想想,若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幸奇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皇帝冷冷地瞥了她两眼,‘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何况是人。要我说就趁这次赶紧把她嫁了算了,省得惹您烦。到出嫁之时,将知情人一并送往安国,警告他们乱说话就诛九族,再将宫里的人换一批,这事就没几人知道了。’她顿了顿,‘您要是真觉得心里有愧,给她最高礼仪不就是了。’
‘你想得倒是轻巧,嫁谁啊?送去安国皇室联姻,若是这事有朝一日败露,怕是会引起一场动乱,下嫁到平常百姓家,你让那些宫外的人怎么想我们李家。’
‘那安国是不是有个宰相还未有妻妾来着?’
‘你什么意思?’
‘就像您担心的,既要顾及安国面子,又要顾及我们的颜面,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便是您最好的选择。而且宰相之位也能配得上我们这位泰康公主啊。’
安国宰相名为方正,年三十五,出身于寻常百姓家,年幼时丧父,其母林氏为养育方正做了军队的厨娘,方正也因此进入军队。其天赋极佳,屡立战功,又得人赏识,提为将军,年少成名。宫中宴会之时有人刺杀安国主上,其身手敏捷将贼人就地正法,护主有功,圣上任命其为宰相,留守柘城,护卫皇宫。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先走吧,让朕好好想想。’圣上朝她摆摆手。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这个人,他不仅知道,而且他从心里很感激他。
若是他真的能把欣瑞真个大麻烦解决了,他会更感激他。
‘娘娘,如何了?’
‘哼,十有八九了,皇上既然不能杀了所有知情人,就只能将她送去安国以平息此次风波。’
‘娘娘的法子还真是妙,我早就看她不爽了。就她还敢欺负幸奇哥哥,看我不弄死她。’
明妃勾了勾嘴角,‘这次多亏了你机敏,发现她频繁去马场,不然我们又怎么给马下药,又如何推起那些风言风语。’
那人谄媚地笑了一声,‘娘娘,那您答应我的事?’
‘放心吧,你爹当官的事就这几天,虽是没办法让他当高官,但他的职位油水多,光是这些油水就够你们一家子过的有滋有味了。’
‘谢娘娘!’
‘事成之后,我会送你回你家那边,你的后半生就去享福吧。’
‘为娘娘卖命是我一生所幸!’
皇上将圣旨拟好后把皇后召入寝殿中,与其商量公主出嫁的日子。
‘皇上,您觉得一个月后的十五如何?’
‘一个月后的十五?嗯。。。好,就听你的。温羚,别怪我心狠,我是一国之君,必须保住皇家颜面。她出嫁之日,朕定会给她办的风风光光的。你知道的,如果不立刻找个由头把她送出去,浮祁怕是会闹得满城风雨了。’
‘臣妾明白。’皇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寝殿后向宫外传令,召几位大臣秘密进宫。
‘各位叔伯,羚儿有事相求。’
‘娘娘,我等都已知晓了宫中的风言风语,皇后是想让我等作何事?’
‘求各位叔伯想想办法,让欣瑞再多留一些时日。’
‘娘娘,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只是这风言风语一旦传出,就没办法再止住了,若是皇上执意要将其送走,我等也不可能抗旨。’
‘她这一走,怕是在也没法回来了。就当是我心疼孩子从小不在身边长大,我这个当娘的还想再陪她一段时间。一年,就一年,求各位了。此后温氏定当在仕途上助各位一臂之力。’
欣瑞那边已经查出事情的缘由。
‘公主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将那个人找出来。’
‘来不及了,要么早就已经跑了,要么就是被弄死了。’
‘那我们怎么办?’
‘等。’
‘等什么?’
欣瑞先是沉默不语,‘当年的事都被传出来了,对于父皇来讲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送走,眼不见心不烦。再说,他早就有这个打算。’
身旁几人愤愤地说道‘这个明妃,为了自己的孩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错了,她从来都不是为了幸奇,这宫里的人都一样。’欣瑞漠然地说道。
‘要不要去找皇后?’
‘叶萝’她叹了口气,‘你高看她了,她既然选择了那个位子,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周围人的准备,包括我。’
叶萝有些不解,‘您是她的女儿。’
‘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不该有私心。’
两日后,皇帝与大臣正一同商量汴耳税政改制一事。
几位大臣提议可以让公主来主持此事。
丞相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是拿着笏板,侧着头,站在一旁。
皇帝摇了摇头,‘恐怕公主没有这个荣幸主持如此大事啊。’
‘臣不这么认为,皇上,您是清楚的,我等手上都有各地的历法改制还有军事整改的事务,臣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臣听闻当日公主所言的对策,觉得公主极为聪颖,可以担当起这个大任,这税法由她修改,我等十分放心。’
‘哎,不可。我明白郑卿之意,欣瑞作为一国公主理应为百姓效力,可她不仅是公主,也是朕的女儿啊。这孩子打小就在外游走,没怎么过过踏实的日子,我属实是愧对于她。这不,朕特意给她寻了一个好夫婿,想让她享享清福,圣旨都已经拟好了,就等下月十五准备颁旨了。’他面露难色。
‘哎呦,恭喜圣上,收得一婿。可是啊,这话又说回来,这汴耳之地的问题,是我朝好些年的毒瘤了,其根基早些年在汴耳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如今怕是已经根深蒂固。您可曾仔细考虑过,若是有朝一日,他安国再次狼子野心想要攻打我国,以如今汴耳的境况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锦上添花啊。’郑大夫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
‘此话怎讲?’
旁边的王学士接到‘若臣记得没错的话,它的地理位置还真是十分关键,既是是两国的交接之地,又是挨着有着易攻难守特性的两城,哦对,它北面还有海,每逢入春啊,夏季多雨时节啊,就时常发大水。此地百姓本就民不聊生,需要朝廷的支持,若是朝廷一直将此事拖下去,他安国借此以汴耳为突破口,攻入我国,这东边三城是极易被拿下的。汴耳失了就失了,可这两城是我国的经济命脉啊,许多商队都在这里交易,若是丢了这两城我国的经济怕是会遭到重创。若是因此引起百姓不满,从而起义,臣惶恐。’他突然停下了话语略显慌张。
‘说下去。’
‘我宁国国灭啊。’
‘王学士所表达的也正是臣的意思,丢汴耳则丢浮祁,丢浮祁则国灭啊。’郑凡略作沉重,唉声叹气后又说到‘斩草必得除根,可这除根呢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啊。朝中但凡官职高一些的大臣短时间内怕是没法腾出手来扑在上面,那让官职低的大臣去治理,您知道的,那汴耳之地,官不够高,威吓不住他们的。如此来看除了公主怕是没有人能接过这大任。’
‘说的对啊。’朝中大臣纷纷应和道。
‘臣十分能懂您爱女心切,但是真的只能让她赶紧着手。再者说了,您看上的驸马还能跑了不成?’
王学士见其不语又说道,‘圣上,臣知道您在顾虑些什么,最近我也听见些风言风语。就因如此,臣反而觉得一定要让公主参加此事,这事只要一成,无论对您还是对公主,都是百益而无一害。’
‘王学士能否详细说说?’
‘对您的利弊分析,我等已经说过了,对公主嘛,您可以仔细想想,现在无论是在宫内还是在宫外,这些风言风语其实都如浮萍飘摇不定,都是听谁谁说,谁怎么怎么样,若是您现在急着盖棺定论,将公主送走,不相当于昭告天下,确有此事发生吗?但如果此时下令让公主主持税政改制一事,那些风言风语只会被人们忘却脑后,百姓只会对您和公主心存感激,会觉得他们的君主将百姓的事放在心里。当此事一成,公主有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公主的头衔,更有着政务身份,她的名声也会比所有皇亲国戚家中的女眷更高一等,想必,驸马一家也会因此更加珍重和尊敬公主。而那些风言风语的存在早已被百姓心中的感激与认可所涤荡,史书上功大于过的人是会被世人称赞的,而这决策的源头---皇上您,便是那个名垂青史的人。’
圣上思虑了一番‘好,朕这就下旨,明日起让泰康公主亲自参与并监督税收改制的工作,几部尽全力配合,愿早日完成。’
-言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