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黛尔独身一人走入活动室里,脚步因为裙摆而磕磕绊绊。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活动室里已经被装饰一新。原先的冷清景色已经被漂浮的有色照明灯和旋转饮料喷泉掩盖,而且那些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孕母们也来到了这里。可以看出来几乎每个人都在为节日应该有的欢快气氛而努力。
蜜儿过来和她打了个招呼,两只手紧张地绞着围巾:
“嘿,奥黛尔,我,我想跟你说,其他孕母都知道,你在角斗场的事儿了……所,所以,总之,我得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这句死亡宣言般的敬告语垂在奥黛尔的心头,自动引导着她的视线飘向活动室最热闹处。
“我们要在这次狂欢节聚会上为将军庆祝生日。所以别管什么预算了。”
小椿挑剔地让孕母捧着餐点盘轮流过来供他品鉴:
“桑夜宫和雪姬只想着节约那点小钱,我呢?只有我看得出来最近将军的心情不好,他需要宴会来放松,这次狂欢节聚会的预算就是搬空账户也无所谓……哎,离我远点!你难道是想把盘子按在我脸上吗?”
被教训的孕母默默退开。小椿丢下食物叉,倚在蓬松柔软的深红色绒毛装饰的悬浮椅上,娇弱地叹气道:
“真是的,火条麻和桑夜宫都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在和我对着干吗?一定要我生气吗?我可提前警告你们——”
说这句话时,小椿特意看向了还在分配餐点的砂子。砂子立刻有所察觉,收回手规规矩矩站好:
“宴会的餐点规格和器具都按照您的要求检查过了,一切都是按照暴风地的风格来的。只是雪姬现在还没批准……”
小椿不屑一顾瞟了他一眼:
“雪姬?她在暴风地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去拿我的另一件衣服。”
砂子唯唯诺诺答应了,但是仍然凑到小椿身边低语了几句。
他们俩交流的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小椿听了之后脸色都变了,立刻把悬浮椅甩开,推开身边人要离开休息室。
只是在半路上,他看见了奥黛尔,停下来对她打了个手势。有人主动把奥黛尔推到了他面前。
小椿吧嗒吧嗒地眨着眼睛,镶钻假睫毛飞舞不停:
“大家看,那个欠款,炸毁了微光集市,还无视聚会安排的人终于来了。这可真是我们的荣幸。”
奥黛尔身穿的裙子让她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很不舒服。在众人注视之下,她拎起裙摆,以平时慢三倍的速度走到了小椿面前,递上那张雪姬签名的支付凭证。
“我是来还欠款的。”
她的说话声凭空在过分安静的室内响起,听上去突兀且刺耳。
小椿把支付凭证接过来,刻意观察了一番角落里雪姬的签名,脸庞上扭曲的神情从嘴角蔓延到了眼梢。
他的面孔小巧精致,淡黄色的睫毛和瞳孔都很像被稀释的糖浆。但是他笑起来只会让奥黛尔想起火条麻。
也许少一点疯狂和歇斯底里。但是多了恶毒。
她怀疑小椿看的太久了:
“你不认识字吗?”
“也,许,呢。”
小椿轻声道,甩着手中的支付凭证,依次在孕母面前走过去:
“这里有人认识字吗?你?还是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没人知道?嗯?”
被他问到的孕母无人应答。
奥黛尔攥紧了手,说不清自己现在内心燃烧起来的情绪是怒气还是厌恶。总之这情绪正在随着小椿说出口的每个字增加,一点一点加快她的血液流速。
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她脑袋里诞生。
“啊,很抱歉,看来没人认识这个。这就是说,你,奥黛尔,”
小椿回到她面前,当场轻轻撕碎了支付凭证:
“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这个。我要好好惩罚你这个毫无尊严的诈骗犯。”
碎片被撒在她的脚边。
“没关系,你想的话可以哭。”
他又说道。
奥黛尔脑内的杂乱声音现在清晰起来了。她闭上眼睛也能看清楚室内的所有人。现在需要的是攥紧双手,在众多孕母的目光中反抗他。
“看看她的样子!”
小椿还在大笑:
“你们可曾见过这样的滑稽鬼?”
在她眼中的他们都毁于源源不断喷发而出的黑色雾气。那是无情毁灭所有物质的力量。
但是……
她的手腕被人轻轻扼住。
“奥黛尔大人,”
背后的人将她向后拉了一点:
“你丢了东西了。”
她抽回手,看着诺曼牢牢攥住自己的那只手,刚才还强烈汹涌的情绪骤然淡去,只留下几丝头痛感。
脏兮兮的克莱因甲虫在笼子里滴水。
他本人走到了她身边,在小椿错愕的目光中说道:
“看来奥黛尔欠了你们的债,正好用这只甲虫抵账,我看很合适。反正她也不配再养宠物了。”
奥黛尔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提议把她的甲虫送给这帮孕母。但是显然,她可以从他握住自己的手的力度推断出自己毫无话语权。
诺曼把甲虫笼子推到小椿脚边,把对方吓得一跳,自己走到餐桌旁准确拿起了最精致的那一款糕点,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堵住了小椿即将说出口的话:
“你们知道角斗场事故吗?所有竞技类的甲虫都涨价了——列娜!你不会刚好囤积了一批甲虫吧?要是那样,现在是出手的好机会。”
依然身裹灰色的列娜谨慎回道:
“顾问大人,您惹得有些人不高兴了。而且我从来不在宴会上谈生意。”
诺曼笑了几声,说自己也不,随后便大吃大喝:
“收下我的礼物吧?嗯,小花?还是……小春?要是你不高兴了,我只好让将军来劝你了。大家都知道我不擅长对付孕母的小情绪。”
小椿神色冰冷,目光从诺曼身上移到自己脚下,甜蜜的语气开始带上了锋芒:
“既然有顾问大人做担保,那还等什么,奥黛尔,好好和你的宠物道别。我们两清了。”
最后几个词从他嘴里慢慢蹦出来,仿佛是宴席上被剩下的残羹冷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