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仪式已经因为孕母们炫耀各自为将军准备的礼物而变得无聊。蜜儿身边的这位银发的军事顾问却始终保持了高昂兴致。他把芳香液和酒混在一起当饮料喝。据说这是军事基地的传统。
“您再待在我身边的话,”
蜜儿故意娇憨嗔怪道:
“其他人会以为我这个新来者在霸占您呢。这可不得了。”
“别管他们。我们说到哪里了……哦对,我在虹光地区学习了不少海纳语。不过当地人总是说我的口音很奇怪。”
他看上去醉了,偏头观察蜜儿表情的动作却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感觉过分靠近,又传达出一种“我们俩有秘密”的亲近感:
“听我说几个词你就明白了——‘菌丝’、‘夏蕊拉’、‘海德拉’、‘间谍’……你听出来了吗?”
“我认为您的口音很……吸引人。但是,哈哈,我可不懂这些词。我是按照孕母的标准被培养长大的。”
蜜儿紧紧盯着顾问衣服上的徽章和鲜艳如血的装饰物,宛如一尾精心评估是否值得咬钩的鱼。
顾问继续用旁人听不懂的海纳语慢慢说道:
“小海兔,你的母亲是被众人怀疑的间谍,你在海德拉执行官身边受到她的嫉妒才被送到这里来。你要是坚持你和你的母亲是一路人,我立马可以用处治间谍的方法处治你,懂了吗?还是说我还不够直白?”
蜜儿转身就想走,藏在罩袍下的柔软手臂却被顾问的触须勾起,毫不留情逼出了毒刺。
青灰色的毒刺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淌出一滴摇摇欲坠的毒液。
蜜儿身体僵直,表面却仍然对走过去的孕母致以微笑,然后转脸看着诺曼,说话时的结结巴巴的习惯消失了:
“顾问大人。这是因为奥黛尔吗?既然您已经知道母亲特意派我前来,也该知道我身不由己吧?”
“身不由己,还是已经抛掉了头脑?”
顾问又不轻不重地扭了一下手中这截柔软的肢体,正在微笑的嘴唇里吐出的词语一点一点割破蜜儿的信心:
“听着,我只能给你一条建议:你的母亲已经按捺不住了。如果你愿意和她一起一路向下,那就继续听命于她吧。”
蜜儿水汪汪的眼睛注视四周欢笑的孕母,躯体在罩袍下颤抖的厉害,仿佛被对方的触须一碰就会碎裂:
“……顾问大人,我只能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同时您也要保证我的安全。”
“瞧,没关系。”
顾问讥笑道:
“做你自己的选择。我提供的机会不多。”
蜜儿全身都变成了深沉的蓝紫色,血液像萤火一样涌动:
“即使我按照您的指示,也无法对抗我母亲,她有冠冕……”
甲虫被人放出了笼子,疯狂钻入孕母们芬芳脆弱的衣裙内。
“而你有毒液。”
顾问后退半步,松开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对蜜儿打了个手势:
“在我看来,你也是时候用用了。”
蜜儿喃喃道:
“请不要告诉其他人——”
不久,克拉悠哉游哉地过来了:
“嘿,看看你们,用海纳语聊着什么呢。”
蜜儿谦卑地低头说道:
“没,没什么。顾问大人很想学习海纳语,居然愿意让我传授,这是我的荣幸。”
克拉拿起一瓶芳香液,醉醺醺道:
“啊,那就奇怪了。诺曼这个人在虹光地区待了那么久,还不会海纳语吗?”
蜜儿摇头开始结结巴巴解释着自己的家乡语言差异,早已喝醉的克拉缠上了他问道虹光地区的沼底殿究竟是不是什么神秘的特务机构。蜜儿在他亲密的搂搂抱抱之下越说越结巴,惹起了一片看热闹的孕母的笑声。
他们说话时,诺曼早已借着吸烟的借口走出活动室,不见踪影了。
一走出活动室,沉重的香料混合酒精气味减轻了不少。诺曼吐出一口因为芳香液而略带灼烧感的雾气,把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揣进外套里。
从蜜儿的毒刺里提取的毒液还在他体内分析中。受伤的身体部位因为这种特殊毒液而灼痛,那一段血管和肌肉正在封存毒液样本,同时切断反应。除非受损太过严重,他的神经和分析系统绝不会停止工作。当初设计这具身体的设计师一定是想完全创造一种怪物,这样才能更好地向卡哈斯曼人献媚,证明自己的价值。
每当此时,诺曼总是会想到奥黛尔面对伤口的反应。
她会皱眉,会尖叫,会愤怒的想要报复回来。她的伤口流出来的血液是暖和的红色。而且她的身体会因为受伤而留下痕迹。像各种资料上记载的人类一样。
他举起受伤的那只手,一点一点揭开医用胶布,看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
在她睡眠时抚摸上她的皮肤,紧紧贴合之时就能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和她其实是截然不同的生物。他辨不清自己当时的心里鼓噪的心情究竟是想要毁灭这种脆弱的存在,还是将她据为已有。
胶布被完全揭下,手掌上只剩下暗色的伤疤。过不了多久,这些伤疤也会消失。在他的身体上,没有什么印记是永久留存的。
“顾问大人。您要现在离开了吗?”
负责护送孕母的卡耐安经过,礼貌问候道。
卡耐安身后就是抱着一顶白金色冠冕的奥黛尔。她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脸上的化妆品晕染成长长的深色泪痕。
“我正要送孕母去休息室。抱歉无法陪同您离开。”
卡耐安继续解释道。
诺曼刚想开口,眼神注意到了奥黛尔颈侧的那个微小的伤口,就明白过来刚才将军对她做了什么。
“注射”。专属于卡哈斯曼人和孕母的仪式。
不知道是仍然留存在身体里的毒液,还是酒精的作用所致,他居然感到了极其微弱的刺痛感。不是身体上的。
大概是位于他的大脑内部的某个地方,正在燃起微不可察的扭曲火花。以至于他迎着卡耐安的目光走远了,始终没有再回头看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