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乌城曦报给了乌丸莲耶自己的生活资料。除了生母不详,童年居住在寄养家庭,其他东西都是真实的。
她并没有接受过抗测谎训练,在那种时候,实话占比的成分越多越好。
出生年月也是真实的。于是每年的十二月中旬,她能收到乌丸莲耶和其他组织高层的不少礼物。
包括贝尔摩德。
乌城曦知道,以好莱坞女星钟爱的奢靡与高调,给她一年一度的礼物或许会提前很久准备。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贝尔摩德去年送的惊喜是外联组一位挪用公款、叛逃数月的准代号成员。
乌城曦只能感动地给半死不活的叛逃者送了颗枪子,并思考贝尔摩德到底有没有发现那七亿美金是她挪用的。
话说回现在。
棕发女人坐在转椅上,对着她手上的那份文件思考了很久。
“这……”理事小姐难得迟疑地考虑措辞,“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我随行时,觉得温亚德小姐不是临时起意。”格蕾丝同样小心翼翼,“但她应该没有在那片土地上给自己安排位置?”
这是一份价值珍贵的土地使用权转让文件,期限长得惊人,昨天正式批复下来,就等乌城曦一个签字。
那片风景优美的土地上,是一大片新开发的墓园。
乌城曦后仰,将文件举到吊灯下仔细看,哦,合同定金的付款时间是在九月初,朗姆刚死的时候。
“八咫、奥德利、马丁、羽生、鹤见……”她闭眼,然后恍然大悟,“表姐是觉得组织里的墓地不太够用啊。”
说实话,一片独属于个人的墓地还挺便于藏东西的。
格蕾丝猝不及防听着冰酒一个个点名,恨不得捂住耳朵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她很会装傻,不管是面对温亚德母女,还是面对十多年容颜未改的乌城小姐。
格蕾丝带着一丝怀念说:“剧组去那片景区是为了拍最后两场实景,然后克丽丝就看中了附近山头的风景……”
那也是传奇影后最后待过的剧组,之后,她就以回家争家产的理由婉拒了几大名导的邀请。
乌城曦放下豪华墓地的购买合同,指尖转着一支奥罗拉钢笔,闲谈般说:“看来就算没有克丽丝表姐,你这样消息灵通的摄影师也能找到我在哪里。”
格蕾丝站立的双腿变换了着力点。她将视线从大理石地面上抬高。
取代了北美理事位置的冰酒似笑非笑,刮过来的目光比她衬衫上的红尖晶袖扣还让人不敢直视。
像新鲜流动的血。
格蕾丝将这个喻体从脑海里擦除,抿了抿耳后的发丝:“以前我会协助贝尔摩德大人处理这方面的工作。”还算得心应手。
冰酒将手肘搭在扶手上,很轻地笑了一下,碧绿的瞳孔没有波动。
“好了,让人带你下去吧。”她像是失去了什么兴趣。
摄影师离开后,乌城曦瞥向从暗门里出来的黑衣人。
“做过两次搜身,没有异常。”保镖头目回复道。
“这就是那个奥杰利亚剧院,出了好几起案子的赌场剧院?”穿着迷彩衣裤的雇佣兵走进弥漫着酒气的赌场里,旋转水晶灯五彩的光斑投到他们脚下。
带动物面具的侍应生在正待开业的大厅站好,讨好地等待冰酒的属下接收。
“不仅没关停,还延长时间营业了?”刚才说话的铂银色头发青年十分不解。
“这样才能彰显出我们老板……冰酒大人手眼通天。”杰登看了眼俄罗斯老前辈刚收进队伍里的新人,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并拿烟头向上比划。
“何况,你以为这些年庇护这个场所的都是什么人?”
与芝加哥相距甚远的另一座城市。
这是海滨的港口,天色阴沉,食腐的鸟类在腥臭的风浪里穿梭。
有机物降解的味道来自于码头下的海水。清早的时候,码头的货物登记员发现自己投下的渔网卡住了一只手臂。
警察在一个小时后赶到,这时候,为了不耽误正常的作业,登记员已经号召人手将渔网捞住的尸体捞了上来,连同后来发现的其他几具一起。
初步估计这四位死者在相近的时间身亡,时间均为前日夜晚,双腿上都绑着石块。码头的水不算太深,水手们下去游一圈就摸了个大概。
这座小城市的海上货运业并不发达,码头上的所有人并不在周末加班,才导致尸体已经浸泡到了面部毁坏的地步。
“上周五之前这里什么都没有,周末没人上班,我是早上七点来的。监控上个月坏了没修,捕捞尸体的视频发油管可以吗?”登记员边说边打开软件。
戴眼镜的金发女性拿着证件,神色复杂地打量周遭:“与任何案件情节都不允许对外公布……你们看起来很熟练。”
“耶稣保佑,我本来还想发新视频涨粉的。”登记员遗憾地放下手机,嚼着劣质甜甜圈指向他们身后望不到边的货船,“两个□□招收过路船只的保护费,他们每隔几个月就要在这里交流一把。”
他看乐子的目光投向正在问话的人,带着浮腻的挑剔,“条子们能把尸体收走就谢天谢地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级别更高的警察来。”
“不见到更多就谢天谢地了。”
一身老旧工装的登记员没听懂:“Ah?”
抬裹尸袋的警察一溜烟过去,朱蒂收起借来的当地警官证件,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下一秒,她抬腿揣向登记员的腹部,右手成拳打在对方脸上阻断可能的反击,反拧膝压让他只能趴在地上。
“现在听懂了吗?”FBI办案是可以对民众采取更多劝导方法的。
朱蒂维持着随时可以让登记员肩膀脱臼的力度,偏头晃掉海风吹来的碎鸟羽:“你左手腕上的表带压痕来自机械表,还带着圆粒宝石的印子,和那具从海里上来的男士非常相似,现在它在哪?”
登记员叫着“我是素食有色人种!”,朱蒂看向拔枪小跑的同事:“名贵的机械表大多是防水的,但不能泡一夜……附近门路最广的维修店老板是谁?”
失窃的男式手表被顺利找回,与此同时,朱蒂也看到了尸检报告。
她在从警局借来的办公室里给报告扫描留档,一旁的卡迈尔念着上面的内容:“死者共四人,均为全身多器官损伤,一个被肋骨碎片扎穿了心脏,剩下的三个死于失血过多……至少三人作案。”
“我们来得太迟了。”朱蒂说。
DNA比对结果还没出来,FBI小队已经知道了死者的身份,因为这就是他们在美国本土发展的,意图打入里世界某几个大组织的线人,原身份是一名抓捕后积极配合的走私商贩。
数周前,詹姆斯尾随鹤见慎吾和温斯蒂·加西亚去往日本,给手中掌握的线人发送了中止渗透活动的通知。
之后FBI的人力就全部集中在了京都和本部城市两个地方,等君度酒和深紫的案子告一段落,詹姆斯重新疏通线路时,才发现这个走私贩没有回信。
灰色线人再下海是常有的事,他们小队最迟并没有多关注这件事,朱蒂只是找到了商贩最后活动的城市——就是他们身处的这座,请当地分部的同事去往他的住处检查。
然后FBI的探员在商贩的私宅里发现了大量未带走的现金,并在整洁的室内,用鲁米诺试剂检测出了几处喷溅状血迹。
整个现场没找出任何一支可用的电子设备,它们全部和主人一起失踪了。
同事说:“当地没有与失踪者结仇的极道人员,但前几天有那个知名黑警的跟班路过,听说是去向加西亚集团的矿场寻仇……”
十一日,加西亚矿产开采园宣布停工整顿,为员工提前放圣诞假期。
可只有领导层和FBI才知道,那是因为乌丸莲耶的代理人在组织的暗网上宣称,加西亚家族该为君度酒的死亡负责。
知名黑警指的是乌丸集团的欧雷酒,一年前FBI抓拍到了他与莎朗·温亚德的会面照片,可惜相关的关键犯罪证据仍旧缺失。
“见鬼的,线人临死前真联系到酒厂的人了?”
饵料钓到了别有用心的大鱼,而操控竿子的手刚好浑然不觉。
朱蒂翻到下一张调查表,上面显示事发码头的大宗客户正是加西亚集团的货运船:“标准的寻衅报复。”
但案子里还有很多疑点。朱蒂和卡迈尔启程,准备进行海底捞针式的大搜索时,走私贩及其保镖的尸体还没在本地被发现。
准确地说,根据尸检结果,死者们那时还活着。
是巧合吗?还是说,凶手就是为了威慑官方,才在FBI有所动向后不再囚禁,而是直接把FBI线人残忍杀掉?
可这与他们给尸体绑上石块沉底的藏尸行为相矛盾。
“案件现场出现矛盾动机,可能是因为犯罪团伙里有人主张趁早解决麻烦,去攻击加西亚家族,也有人想利用我们的线人做点别的事情?”
就在这时,站在长桌边的朱蒂捕捉到一道明显起来的呼吸声。
她转向室内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