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很喜欢我吧?是吧!
余遇芋瞧着这样一副架势,心中已然明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顾淮颀的母亲顾蓁。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前,却被一股力量扯住。她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与顾淮颀紧握的手,不知何时已被她无意识地攥得紧紧的。
余遇芋指尖用力一曲,似乎是在安抚顾淮颀,她就离开一会儿,随即缓缓松开手。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顾蓁身边,毫不畏惧。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正如顾淮颀给她了无限勇气与力量。
“他是你的儿子,但不是任你摆布的玩偶。”
“不不不!他不是玩偶,她是我最爱的儿子啊,是我最爱的……最爱的……”
顾蓁像是被触到了逆鳞,疯狂地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神里满是疯狂与偏执。
余遇芋没管顾蓁那疯癫的语言,她的目光平静而坚定,直直地盯着顾蓁的眼睛,轻声说着。
“用控制欲编织的牢笼,用道德绑架铸就的枷锁,这便是你所谓的爱?不过是把孩子当成提线木偶,用‘为你好’的丝线,绞杀他所有的生机与可能。”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银针,精准地刺入顾蓁最脆弱的神经。
“你根本不爱他,你折断了他本该翱翔于天空的翅膀,将他囚禁在你所谓的‘爱’里。”
顾蓁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知听到了哪个字,像是受到极大刺激一般,整个人突然疯狂吼叫起来。
“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余遇芋眸光清冷如月下寒潭,唇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她向前半步,声音虽轻却似雷鸣。
“你或许不配,你只是在维持你那所谓的岌岌可危的慈爱外表。”
余遇芋的声音平静而又冷漠,精准地划破了顾蓁那扭曲的爱。
说给顾蓁的这些话,或许一字不落地被顾老爷子听见。他站在不远处,那原本波澜不惊的神色很是复杂,似是愧疚,又似是无奈。
但余遇芋不知道,顾淮颀有没有听见这些话,她希望他没有听见,她只是不希望他再次陷入痛苦之中了。
她想要的是,让顾淮颀痛苦的人痛苦。
做完该做的一切,余遇芋缓缓朝顾淮颀走去。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背影上,那孤寂的背影,在这夜色里显得如此单薄,如此让人心疼。
视线里,他孤寂的背影以后不再寂寞……
以后的路,她会一直在了。
下一刻,刚刚短暂的温暖再次轻柔拂过顾淮颀的指尖,最后缓缓包围他所有指缝。
付泽铭盯着,前方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眉梢轻轻一挑。
暮色渐浓,霓虹在车窗外织成流动的景象。
付泽铭第三次瞥想后视镜,镜中那两只交握的手始终稳稳叠着,好似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就这样生长在一起。
他舌尖抵了抵腮帮,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这荒诞的夜晚,怕是够他回味上十年。
先不说余遇芋今夜那无畏的举动,单是顾淮颀此刻的模样,便足够颠覆他二十八年的人生认知。
记忆里那个永远端着姿态、连女生挨得近了都直皱眉的顾家少爷,此刻竟像只被顺了毛的猫,任由余遇芋牵着,连睫毛颤动的弧度都透着温顺。更别提方才车里,顾淮颀整个人微微侧向她的弧度,像株终于寻到阳光的向阳花。
“今天真是开了眼。”付泽铭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真皮纹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后视镜里,只见余遇芋的发梢在晚风中轻轻飘动,不经意间扫过顾淮颀的肩头。就在那一瞬间,付泽铭分明看见,顾淮颀那向来苍白的耳尖,泛起了淡淡的薄红。
真是跌破他三观,一下又一下,毫无止境。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余遇芋下了车,晚风掀动她衣角,她忽然转身面向付泽铭,将顾淮颀拉到身后,那模样,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保护谁。
“谢谢付总,今天你也累了吧,我们下次聚。”
谁不知道余遇芋的意思啊,她是在说顾淮颀累了。
付泽铭单手支着车窗,目光越过余遇芋,看向她身后高出她一头的人。
顾淮颀正垂眸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平日里总是清冷的眉眼,此刻竟像初春融化般温柔,就连睫毛都在暮色里也泛着绒绒的金色。
付泽铭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得厉害,想起之前顾淮颀的工作室起步时,哪怕取得了再大的成就,眼底都未曾掀起过这般温柔的涟漪。
顾淮颀累了?分明比他前两周见他时还鲜活三分。
付泽铭终究只是懒懒地抬手挥了挥,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在夜色中渐渐模糊,最终被夜色一点点吞没。
余遇芋一路紧紧拉着顾淮颀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彼此的肌肤,一路蔓延至心底。
她熟稔地将手指按在指纹锁上,“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顾淮颀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就像专属于余遇芋的小尾巴,十分乖顺。
当客厅里歪斜的行李箱映入眼帘时,顾淮颀那原本顺从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余遇芋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管不顾地拉着他走到自己面前,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他的视线。
她微微仰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顾淮颀。
“说说吧,怎么见到我是那副样子,一点儿都不开心。”
两人的手依旧紧紧交握着,掌心早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谁都没有松开的意思。顾淮颀却只是紧闭着嘴,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余遇芋嘴角微微朝下一撇,委屈道:“你不喜欢我。”
顾淮颀双眸瞬间一抬,目光如炬,一转不转盯着余遇芋。
“没有。”
余遇芋眉梢轻轻一挑,故意拖长了声音。
“没有是什么意思,是同意不喜欢我,还是……”
说到这儿,她故意不说下去了,还松了松手上的力度,似要放开交握的手。
顾淮颀猛地一抓,将手中嫩滑的手攥得更紧。
“没有不喜欢你。”
余遇芋一噎,看着顾淮颀那一脸不经逗的模样,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她原本还打算继续逗逗他,可看着他那认真的眼神……
好吧,她不敢多问啥了。
“哦。”她干巴巴的回复了一声。
“我这几天放假,后续有个节目会在青淮录制,所以……可以多待很长一段时间。”
说完,余遇芋偷偷瞄了眼顾淮颀,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顾淮颀神色平静,只微微点了点头,似不太在乎。
余遇芋的心中只有一丢丢失落,有时候,她真的不懂顾淮颀了。
说他不喜欢她吧,他又紧紧攥着她的手,死死不放手;说他喜欢她吧,他又是这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算了,谁叫她喜欢他呢。
而且,从他许多动作里,比如紧紧攥着她的手的,比如乖顺地跟着她,比如他很听她话……她都能感觉到他的舍不得。
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赌气地说道:“睡吧,折腾这么一晚上,我睡沙发。”
说着,她便要转身往沙发走去。
顾淮颀的手上却突然加大了力度,那力度不轻不重,却紧紧地禁锢着她,不让她离开。
“睡床。”
温柔仔今天成为反骨仔了,余遇芋梗着脖子,故意提高音量,还赌气般地扭了扭身子,试图挣脱顾淮颀那温热又固执的掌心。
“不要,我今天就睡沙发。”
顾淮颀的手上力度陡然又加大了几分,可那力道却又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会弄疼她的角度,松弛有度,像是在和她进行一场只有彼此能懂的、无声的拉锯游戏。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余遇芋的,只要她稍微一动,有挣脱的苗头,他便敏锐地瞬间收紧力道,不让她逃走;而一旦余遇芋安静下来,不再试图离开,他又会不自觉地放松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指尖。
“那不然,我今天住酒店。”余遇芋故意气呼呼地说道,她倒要看看,顾淮颀会有什么反应。
顾淮颀的眼神瞬间一黯,以一副“你果然不爱我”的神色,直直地盯着余遇芋。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也因为用力而绷得格外紧致。
沉默了片刻后,终于缓缓吐出三个字。
“睡主卧。”
这三个字莫名令余遇芋一颤,下意识败下阵来。
“哦。”
说完,便意识过来,自己这也太快妥协了吧。
以后还得了?
不行,她得找回场子,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被他吃得死死的。
想到这儿,余遇芋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大声说道:“我明天要去逛街!”
“嗯。”
余遇芋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又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继续说道:“我明天要你陪我,帮我拎购物袋!”
说着,还故意扬起下巴。
顾淮颀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他轻轻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嗯”字。
余遇芋看着他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又有些好奇,于是眼睛一转,提出了一个更过分的要求。
“你明天不准戴帽子,戴墨镜,戴口罩!”
顾淮颀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纵容,依旧不假思索地应道:“嗯。”
余遇芋望着那清冷无波的明媚眼眸,只觉得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顾淮颀似乎都能照单全收,毫无怨言。
她软下来。
“不行,你得戴帽子,墨镜和口罩!”
最后的最后,两人依旧像之前那样,睡在同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定距离,不远也不近。两只手紧紧十指相扣着,紧紧相连。
中途,余遇芋的手心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液,滑腻腻的。顾淮颀轻轻放开了她的手,转而紧紧握住了她那十分纤细的手腕。
*
余遇芋倚靠在玄关的柜子边,指尖无意识在衣角粗糙的布料上缓缓摩挲。
顾淮颀静静地站在玄关镜前,镜中的他,深灰色口罩勾勒出下颌线冷峻的轮廓,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从时尚杂志封面走出的冷冽气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后颈处,那里有一缕被帽子轻轻压起的碎发,几分随性。
思绪不禁飘远,回到那个青涩的十五岁。
那时的她,就曾在心底无数次想象过未来男友的模样,幻想着为他挑选每一件衣裳,搭配每一套造型。
而今,眼前的顾淮颀,行走的衣架,似乎也不需要她来为他搭配,脸好看、身材也好的人披个麻袋都好看。
完美符合她儿时想象的男朋友,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