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不知何处的哭声飘来,阴恻恻的好似厉鬼哭号,叫听多了民间鬼神传闻的程六和程小九二人木桩似的立在村口,等其余几人来了才敢进财丰村。
也不怪这两人这么害怕,这财丰村原叫阴风村,背山面水,从江面上刮来的风能在六月天把人冻得哆嗦,由此得名,后来村里出了几个识字的,嫌这名字不好才改的。
村子的风水不好,一年照到太阳的日子就没几天,阴气积攒,日积月累,便容易招惹邪祟。清风道人经过此村,帮着处理了几起妇人小孩中邪的事情,村人便拿全村人筹集的钱财请求清风道人留下,清风道人因着这个把道观建在了这里,除开在道观和外出找寻弟子的时间,他大多在村里除邪看病。
“师父,是不是有人在哭?”程小九听得寒毛直立,胆怯地缩到清风道人身侧。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槐树林里钻出,扑到他们面前,湿润的黑色水草向前披散,盖住了那东西的大半张脸,却依旧可怖,它的躯干和四肢气球肿大,仿佛随时要破裂,炸出恶心的粘液,嘴唇外翻,舌头长长地吐出,上面结了层青绿色的苔。
画面太富有冲击力,料是看多了死人的向繁白也觉得可怖,只看一眼就别过头去,程小九更是“哇”的一声哭了。
嘹亮的哭声引得几户人家出来看,一户人家看见那东西,气急败坏地把她拽回屋子里,其余的村人见是道长,便迎上去问候。
清风道人:“那名女子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是女子,向繁白观察其他弟子的表情,除了程小九都没什么反应,估计又是只有自己看见的活人死相。
“回道长,这女子是王寡妇,是王昆的娘子,自从王昆死后就神神叨叨的。”
“至于王昆,那人喜投机取巧,惯会钻营一些不正当的门生,他半年多前找到个盗洞,后来就没出来过,估摸是死了,说来就是道长这次要探、从村口往西走二里地的那个。”
“盗洞的事你们放心吧,但此事处理起来颇为麻烦,上苍也向我降下昭示,告知我需得在村里时时警戒。我想着一人之力终是有限的,便把山上的弟子带下来。他们虽不会医术,却也有些本事在,能助我一二,只是不知是否还有地方容这几位暂住?”
听见这几位是老道带来的助力,村民们连忙应下,带他们到村长处安排住宿事宜。
他们借住的人家村上较富庶的人家,也是四世同堂。向繁白进门就感觉有十余双眼睛盯着他们。因着这户人家对仙长的尊重,他们最后被分到东厢房和上厢里,空间虽是狭小了些,却也是干净整洁。
清风道人处理完他们的住处问题便被村人叫去商讨盗洞事宜,那的村民存心讨好仙长,便把这群小仙长请到中堂,用晒干的果脯招待。
丢一颗进到口中,酸甜的口感在味蕾中炸出,向繁白眼睛微眯,简单的快乐从心尖冒出。
因庄寒比他的那群师弟师妹们矜持些,向这户人家打听盗洞的事情,偶尔恋恋不舍地偷瞄果脯。
“李叔,那王寡妇好端端地这么就疯癫了呢?”
被唤作李叔的村民挠头:“那就说来话长了,小道长且听我细细讲来。”
“村里人都知道,这王昆整日游手好闲,不事农务,王寡妇也是因着家里穷才嫁给这泼皮无赖的。”
坐在主位上的李老爷子岁数大,向来最信牛鬼蛇神,听了直接拿木杖敲他儿子的头:“什么泼皮无赖,人死了少嚼舌根,小心那王昆听到了不开心夜里过来!”
李叔捂着头,连忙呸呸呸三声。
庄寒:“夜里过来是何意?”
李叔小心地看了眼他爹,见李老爷子的木杖安安稳稳地放在桌上就大着胆子说:“王昆失踪头些天,那王寡妇就连日的做噩梦,梦里王昆七窍流血,见到她就发了疯地扑过来要咬。”
“王寡妇就这样做了七天的噩梦,后来觉也不敢睡,人精神萎靡,逐渐疯癫了。本来她婆婆还想把那王寡妇再嫁,哪知现在成了这样!”
“真是个可怜人呢……”
“你别说,如果这王寡妇平时能管住那王昆,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啧啧。”
“只能说她命里该有这一遭,是她福薄还克夫。”
向繁白瞥向李老爷子,拐杖依然稳当地放在那,屋里的其他李家人也没别的表态,他们啃着瓜子果脯,就着这碎嘴八卦一咂摸,唇齿留香。
“你们也真是胆大。”程六本就烦这些,听了更是炮仗似的直接蹦出一句话。
座首的李老爷子面向说话的人,发觉竟是道长带来的小女娃,牙都没换齐,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长者威严。
他脸色几经变换,手伸向木杖,抓起,在地上狠狠戳了两下:“你的师兄还未发话,小友怎的胡乱开口。”
程六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让李老爷子反应这么大,差点没忍住朝李老爷子做鬼脸。
向繁白见状,帮忙呛声:“可谁心里不清楚呢,说王娘子闲话和说王昆闲话都是冒犯。老父,您应当是清楚的吧?”
程六反应过来向繁白是在帮自己,立马阴阳怪气地附和:“是啊,为何小辈的犯了忌讳,您却不管呢?总不该是小辈都知道的,您不知道吧。”
“你……”李老爷子看向庄寒想让他出言训斥二人,庄寒彼时见师妹们说话,没人把注意力自己身上,乘机敛了几块果脯放嘴里,还没嚼两回就突然被李老爷子行注目礼,匆忙咽下,差点把自己噎死。
“咳,师妹们也是关心则乱,邪祟会缠着亲近之人也不奇怪,诸位还是多加注意。”
“哈哈,小道长说的是。”李老爷子强挤出个笑,余光扫向儿孙们,见他们面带惊恐,暗骂这群没点胆量的不肖子孙,随随便便被几个毛孩唬住,不替自己挽尊,就气得瞪眼。但李老爷子又忌讳着那死去的王昆,只好兀自生闷气。
王寡妇此事就此别过,只是李老爷子实在小心眼,把向繁白和程六的那间东厢房换成了次等的房间。
程六见了这操作,忍不住翻白眼:“这李老爷子当真让人无语。”
“我们就在这里住几日,何况这离他们一家子远,也清净。”
程六听向繁白这么说,细细思索,觉得在理,便露出满意的神态。
山下的灵气不比山上,左右是无事,向繁白回忆起之前那个王寡妇,她当时的外表与巨人观相仿,这村子依山傍水的,可能是夫家人没留神让她跌到了河里。
左思右想,向繁白来到王家,想着顺带提醒王家人多留意她,别让她单独去到水边,却听见清风道人和村民谈话的声音,躲闪到隐蔽处观察。
那清风道人手里捏着个木盒子,大步流星地往王家,王家人迎了出来,清风道人将那盒子交予王家人,打开是个腐烂长毛的人脑,王家人瞧见,一阵悲恸。
清风道人:“令郎因洞中邪尸而死,那邪尸积怨已久,非一朝一夕可化解,我已封锁洞口,已无大碍,但令郎沾染邪气,还需做法施术,消解怨念,方能往生恒。”
“求道长开恩,放我儿往生。”王氏夫妇恳求道。
清风道人面色沉痛:“我也想,只是这施法之事需得银器和珍惜灵宝,老道我并无此二物。”
这就是要钱的意思了。
“道长啊,你看我家苦寒,实在是凑不出……”王老丈脸皱成一团,话还没说完,突然被王老婆子扯住袖子。
“老爷子,要不把这疯女人卖了吧,正好邻村有个脑子不灵光的还没成亲,我们不妨把她嫁过去,赚一笔彩礼钱。”
“说的是,到底还是咱儿子要紧。”王老丈点头,看向装没听见的清风道人,“还请道人多担待几日,我们去借点。”
“自然。”
修仙者五感异于常人,向繁白听着,像是张嘴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她眸色一暗,等几人进屋后,悄然离开村子,顺着湿软泥土上的脚印走,一刻钟后,脚印消失。
满是植被的地面突兀地裸露的一块,像是新填的,上面突兀地画着红黑色的古怪文字,看着让人感到不安,凑近闻则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似乎是阵法,可向繁白记得道观的禁制并未显现,拿枯树枝戳弄,底下的泥土被翻上来,泥土上的图案分毫未变。
向繁白捉来只毛虫放到其上,毛虫并未像撞到道观里的禁制那样被电黑或被弹开,无半点反应地停留在那。
总不会是是那清风道人偷懒没画禁制,而是胡乱地鬼画符了几下?
直觉告诉她不对,思索片刻,向繁白尝试着向阵法注入自己的灵气,阵法依旧无变化。
她又试着将灵气注入毛虫之中,毛虫无力抵抗,体内的灵气被换成了向繁白的。
此时,诡异骤生!
只见那毛虫像是吃了激素,飞快地长长,变成蛹,破壳成蝶,死去。
在向繁白惊惧的目光下,死去的蝴蝶被分解,再次化作她注入的纯净灵气,进入她的体内。
她平复下失而复得的这一小部分灵气,感觉身体似乎有说不出的变化,但又过于微小,难以辨别。